梧庭醒過來時,只覺得渾身疼痛,稍動一下就是一陣傷筋動骨的劇痛。
環(huán)顧四周,自己身處一個山洞里,不遠處燃著一堆篝火。游逸瓊坐在篝火前,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這是哪兒?”梧庭沙啞著嗓音問道。
“我也不知道?!庇我莪傉f。
梧庭掙扎著坐起來,靠在巖壁上,又問:“過去多長時間了?”
“不知道?!?p> “……”梧庭揉著自己的肚子,問:“咱怎么回去?。俊?p> 游逸瓊的眼神有些許驚訝,“你不慌亂?”
“我慌啊,但……”梧庭強忍著不適揉著肚子,“我得先療傷?!?p> 游逸瓊沉默了一瞬,道:“你的肋骨斷了兩根,臟器受到一定震傷。”
梧庭上下瞧了他一眼,奇道:“你沒受傷嗎?”
游逸瓊搖搖頭,用木棍撥動了下身前的篝火。
受到這么劇烈的撞擊,還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此人卻一點傷都沒受,可見修為遠在自己之上。梧庭暗中搖搖頭,盤腿吐納開始療傷。
因為臟器受到損傷,自我療愈效果甚微。梧庭在吐納呼吸之間只感到悶痛,攪得自己神智不甚清晰。意識模糊間,好像有個人手中提了個長條物朝自己走來。那長條物在火光映射下發(fā)出冷光,令人心生不詳。
一股寒氣沿著背脊攀爬上來,梧庭猛地睜開眼,只見游逸瓊面無表情地執(zhí)劍朝她揮來!
“你做什么!”梧庭怒喝一聲,狼狽地翻身躲開。
但是她有傷在身,而游逸瓊不僅無傷,修為還在她之上,因此躲過了這一劍之后,游逸瓊表情未變,腳下一轉(zhuǎn)又是一劍刺來。
梧庭已經(jīng)避無可避。
“你我可是隊友!”梧庭不可置信地喊道。
游逸瓊搖了搖頭,動作弧度很小,幾乎看不出來,手下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冷劍瞬間入體。
梧庭恐懼地閉上雙眼,不敢面對自己被人殺害的結(jié)局。但預(yù)想當(dāng)中的劇痛并未到來,一股莫名的力量居然隔開了彼此。
霎時間,整個空間里只能聽見枯枝燃燒的細小爆裂聲。
游逸瓊清俊的眉眼之間出現(xiàn)了一絲疑惑,而梧庭也來不及深究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連滾帶爬地拉開了和游逸瓊之間的距離。
盡管山洞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知蘊藏著多少危險,但梧庭還是慌不擇路地沖了出去。
踩著一地的枯枝敗葉,梧庭踉蹌地逃跑著。身后跟著一個如鬼魅般的游逸瓊。斜斜伸出來的樹枝刮傷了梧庭,她絲毫不在意,喘著粗氣跳過溪澗。
跳過溪澗的一瞬間,少女的身影便化作了點點星光,散落在了叢林掩映之間,消失無蹤。
游逸瓊停下了腳步,蹙起了眉頭。
溪水淙淙,夜幕漆黑,不知名的蟲子鳴叫著。
游逸瓊握緊手中的劍,閉上眼,凝神閉氣。
梧庭趴伏在草叢里,不敢動。
她知道自己的人身躲不開游逸瓊的追蹤,急中生智就變回了原型。她的原型是一條通體覆蓋暗藍色鱗片的長蛇,蛇類都是潛伏的高手,藏匿于山野之間,伺機而動。
這一招好像確實起到了作用,游逸瓊閉著眼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作。
梧庭吐了吐信子,等待著蛇瞳中那個紅色的人影轉(zhuǎn)身離去。只有等眼前這煞神離開了,梧庭才敢慢慢離開這個地方。否則蛇身滑過草木的聲音會致使她功虧一簣。
不知何處刮來的風(fēng)陰寒潮濕,枯葉簌簌落下。
一人一蛇就這般靜默對峙著。
片刻后,游逸瓊的身形動了。
梧庭屏氣,看見游逸瓊朝另一個方向走開,逐漸遠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梧庭才松了口氣,蠕動身體,輕輕在草叢中滑動著,想要離開這里。
誰知,她剛滑出去沒幾步,就被一個有力的手掌給撈了起來。
梧庭心下大驚,出于動物的本能就露出毒牙朝此人咬過去。一柄劍橫過來,差點震碎了梧庭的牙。
“你在這兒。”游逸瓊眼神冰冷,“這次不會再讓你逃了?!?p> 梧庭大駭,來不及思考,就纏上游逸瓊的手臂,速度極快地朝此人的脖頸處移過去。游逸瓊知道她是想找到他的薄弱之處將毒液注射進去,自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手臂翻轉(zhuǎn),一劍就將梧庭挑了下來。
眼見咬人無望,梧庭立馬借力彈射出去,落在潮濕泥濘的枯葉堆中,如閃電般逃離開來。
但一條蛇的游移速度是比不過修行之人的,游逸瓊兩三步就追了上來,一劍便將梧庭眼前的道路劈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梧庭心有余悸地往后一縮,昂起身子就看見游逸瓊持劍刺了下來。
吾命休矣!
梧庭的蛇瞳豎成一道細線。
一聲極細的嗡鳴聲在兩人耳畔響起,那股莫名的力量再度出現(xiàn),將二人隔開。游逸瓊緊皺眉頭,再度攻上,鐵了心要斬殺梧庭。這一次,這股救了梧庭的莫名力量顯了形,只見一道金光如水波蕩漾,橫亙在梧庭和游逸瓊之間,直接將游逸瓊撞翻了出去。
梧庭錯愕不已。
“你身上有什么護體法器?”游逸瓊表情難看地站起身,冷厲地問道。
梧庭心想有個屁。
游逸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略顯疲憊地自言自語道:“不對,只有那鞭子……那鞭子又不在你身邊……”
梧庭昂起身子,“嘶嘶”吐著信子,道:“喂……”
游逸瓊眼神如刀。
梧庭懼怕地縮了縮,給自己壯了壯膽,道:“你看你也殺不了我,不如坐下來聊兩句?”
游逸瓊沉默地盯著她,再次試探性地舉起了劍。
果不其然,在劍尖即將接觸到梧庭身體的一剎那,金光屏障再度展開,這一次游逸瓊已經(jīng)有了準(zhǔn)備,及時撐住了自己沒有被掀飛出去。
二人同時看向?qū)Ψ?,發(fā)現(xiàn)個驚人的事實。
從梧庭蛇身的七寸處,到游逸瓊的心口處,有一條泛著熒光的金線牽連著。
片刻后,這道金線才漸漸消散無蹤。
梧庭弱弱地問道:“真不坐下來聊兩句?”
游逸瓊沉默一瞬,站起身往回走,“嗯。”
梧庭變回人形,與游逸瓊相隔三步,慢慢挪回了山洞。
火堆已經(jīng)快燃盡,游逸瓊又加了一把枯枝,火勢漸旺。他盤腿在火堆前坐下,佩劍就放在自己腿上。梧庭在山洞口躊躇了一會兒,游逸瓊抬眼瞥她一眼,“怎么?”
“你倒是淡定?!蔽嗤ム洁熘?,在離他稍遠些的地方席地而坐。
兩人并沒有立馬開始說話,梧庭盯著火堆盯了一會兒,主動開口道:“我的鞭子呢?”
游逸瓊默不作聲地從自己身后將喚雷鞭拿了出來。
梧庭瞪大眼睛,十分小心地湊過去,眼疾手快地搶回了自己的武器。坐回原地,她摸著銀白長鞭,不得其解:自己的本命法器,為什么不會排斥眼前的男人?
喚雷鞭一點反應(yīng)也無,透露出一種很無辜的情緒。
梧庭不再深究這個問題,將鞭子纏繞在自己腰間,抬頭對上游逸瓊深沉的目光,道:“你為什么要殺我?”
“受人所托?!?p> “誰?”聽到這個答案,梧庭心里一緊。
游逸瓊沒有回答。
梧庭略想了一下,猜測道:“雷子湑?”
游逸瓊毫無反應(yīng)。
梧庭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雷子湑雖然不喜歡她,但也不至于對她下殺手。難道是上官琳?但上官琳在喚雷城里無依無靠,怎么請得起殺手……雷子湑再怎么不靠譜,也不至于昏庸到幫她去請殺手的地步。
雅秋會期間上官琳和商嘉年茍且的一幕闖入梧庭腦海中。
梧庭道:“是商家?”
游逸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雖然一句話也未說,但卻已經(jīng)什么都說了。
原來是商家。得到這個答案,梧庭反而并不吃驚,她深知自己和商家之間充滿矛盾。但商家至于為了區(qū)區(qū)一個慕梧庭痛下殺手嗎?慕梧庭在喚雷城中人人喊打,敵視仇恨者甚多,缺他商家一家?
仿佛看穿了梧庭的疑惑一般,游逸瓊道:“你是主家為了考驗我的水平而布置的任務(wù)。”
梧庭聽了,忽然一樂,“這么說,真正的目標(biāo)另有其人?”
“是?!?p> “原來如此……”梧庭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答案。
商家真正要殺的,是吾木山人。
只可惜商家沒看出吾木山人和梧庭是一個人。
“那你任務(wù)可完成不了了?!蔽嗤バΦ?,“你又殺不了我?!?p> 游逸瓊望著她得瑟的笑容,嗤了一聲:“你別高興的太早?!?p> “你怎么不趁著我昏迷的時候動手呢?非要等我醒過來再動手?!蔽嗤]心沒肺地嬉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沒動手?”游逸瓊反問她。
梧庭一噎,半晌才嘟囔道:“哦……”
二人陷入了沉默,對之前那道護體金光的事情避而不談。
梧庭越想越不對勁,問道:“你不是捕獵隊里的人嗎?怎么還接這殺手的勾當(dāng)?劉三兄妹他們知道你的底細么?”
游逸瓊的眼神明晃晃地寫著“你的問題真多”這幾個字,閉口不答,明顯不想搭理梧庭。
梧庭頓時心中憋悶,雖有千言萬語想要問個明白,但眼前這人終究是自己的敵人,上趕著去問反顯得自己傻缺。
既然確認了眼前這人傷不了自己,梧庭也不再搭理對方,盤腿吐納開始療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