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一天天的，除了會在家待著喝你那點兒酒，還能做什么？我怎么當初就看上了你這么個窩囊廢……”顧梅喋喋不休的數(shù)落著，明長敘嘟嘟囔囔地起身走開，仍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媽……媽？”還是小女孩的明媚膽怯的站在女人的身邊，不知道如何開口。
“又怎么了？”顧梅不耐煩的看向明媚：“又要錢？上個禮拜不是給過你了嗎？怎么還……”
“是家長會，”明媚忍不住打斷了母親：“媽，老師讓所有家長必須都去，這是新班級我……”
“……那行吧，”顧梅沉默了很久才用抹布擦了擦手，有些恍惚地坐在椅子上。明媚悄悄回了自己的小屋，不一會兒便聽到了父母在低聲交談;她趴在門上聽了會兒，心臟快速的跳動……這是母親第一次答應她去參加家長會。
那時候的明媚剛滿十四歲，卻可以透過稚嫩與青澀看出她有雙極會勾人的眼睛和與生俱來的清冷;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氣質(zhì)在她的身上完美的融合著，讓人在靠近和遠離之間猶豫不決。
明媚沒什么朋友，因為總是沉默所以也不那么討老師們的喜歡;因為貧窮與懦弱，受人嘲笑早已是家常便飯，只有同桌董煜對她還不錯，經(jīng)常帶早餐給她。
想著母親終于可以看到她接近滿分的試卷，明媚幸福的笑了笑，就連早上被李棠嘲笑襪子破洞的苦悶都煙消云散。
顧梅換上一直不怎么穿的破舊裙子和高跟鞋，別扭的整理好頭發(fā)，照著鏡子;剛進門的男人冷嘲熱諷：“一副死豬的樣子，能打扮出個什么花兒來？”
“比你強，”顧梅冷哼一聲：“你看你那副死樣能參加孩子的家長會？”
“快滾吧，”男人又叼起煙，背著手不耐煩的走出院子。
明媚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待著母親身邊，顧梅也不拉著她的手，獨自朝外面走去給那輛破自行車的后胎打氣。
“明媚，”班主任看著顧梅和明媚一起走入班級似乎有些訝異：“這位是……？”
“老師，”明媚笑盈盈地回答：“這是我媽媽顧梅?！?p> “哦……”班主任有些輕蔑地看了一眼顧梅：“快進去吧?！?p> 這倒也不怪她，看著顧梅進來，不少家長的眼神中都帶著幾分輕蔑……倒不是因為顧梅貧窮，而是因為她在鴻縣可太“有名”了。
顧梅是出了名的“潑婦”，日常就是和顧客們在菜市場爭吵，她那個缺斤少兩的稱更是被大家所說三道四;可偏偏附近的水果攤子她的貨總是花樣最多的，大家只好一邊罵一邊買，更有甚者居然還編排她和進貨老板的閑話，最后硬是被顧梅拿著棍子揍了一頓才罷休……當然，顧梅“潑婦”的名聲也就這樣坐實了。
顧梅剛開始也難過了不少日子，可她男人明長敘也不是個能做的了主的，她只好抹了抹眼淚繼續(xù)推著水果去買。說到明長敘，大家就更厭惡鄙視了，成日里偷雞摸狗不說，還總是喜歡揩油一些年輕女人……
其實，這也是顧梅一直以來不愿意參加女兒家長會的原因。
“媽媽，大家……怎么了？”本就靦腆的明媚害怕的依偎在顧梅身邊，盡管年齡不大，敏感的明媚還是意識到了周圍人的惡意。
“沒什么，”顧梅理了理頭發(fā)，輕輕拍了拍明媚的肩，故作輕松的說：“孩子，你只要記得，你就是你就好了?！?p> 家長會開的并不像明媚想象中那么順心，周圍的人都有意識的遠離母親，連帶著不懷好意的大量著她。
她那時不知道，也就是這場家長會，改變了她的一生。
從前明媚只覺得自己貧窮，但是頂多也只是被同學們冷嘲熱諷幾句罷了，因為成績不錯，老師們也還算對她可以。但是在家長會之后，她明顯感覺到了周圍人的惡意。
班主任對她不怎么上心，連作業(yè)都有時候懶得判;同學們看到她總是竊竊私語，見她過來便一哄而散……
那天明媚想著這些不小心走了神，連老師叫她回答問題都沒意識到。
“明媚，明媚……”董煜輕輕推了推明媚的肩，明媚一抬頭就對上了老師怒氣沖沖的眼睛。
“下課到我辦公室里來！”年輕漂亮的英語老師對明媚說。
董煜無奈的嘆了口氣。
“明媚，不是老師說你，”英語老師看了看低著頭的明媚：“你家里條件本身就不好……當然這不是你的錯，但是你要努力學習去改變自己的處境啊，別像你父母那么不爭氣！”
“老師，”明媚訝異的看向一向溫婉的英語老師：“您怎么可以這么說我父母？”
“這……”英語老師知道自己失言，滿臉通紅：“老師只是……”
“本來就是這樣！”從外面進辦公室的班主任一臉嫌棄的看了看明媚：“你那個流氓爹和潑婦媽還不夠丟人現(xiàn)眼么？陸老師，這種不服管教的學生以后不要管就是了，省的生氣?！?p> “不不不，張老師……”英語老師連忙阻止，忍耐線早已斷裂的明媚哭著跑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看熱鬧的同學看著哭著的明媚一哄而散，調(diào)皮的男生對著她打口哨、女生則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小雜種還挺能耐的，”一直看明媚不順眼的李棠嘲諷的走到明媚面前：“你比你那潑婦媽和流氓爹還惡心?！?p> “行了，別說了，”董煜朝李棠使著眼色：“都散了吧！”
李棠冷笑一聲，狠狠踹了一腳明媚的凳子。
明媚終于再也受不了，跑著逃離了教室。
天臺的風冷冷的，明媚獨自坐在天臺上迎著風哭……
不知過了多久，擔心她想不開的董煜也逃課找到了天臺。
“明媚，明媚？”董煜輕輕拍著明媚的肩：“明媚，沒事的，都會過去的?！?p> “我……我……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明媚抽泣著：“我的父母雖然不怎么管我，可是……可是……他們……他們……”
明媚一時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詞，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沒那么了解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知道，”董煜溫和的笑了笑，安慰到：“不要在意他們對你的看法，他們不過也只是局外人罷了。”
“謝謝你，”明媚感激的看向董煜：“真的。”
“不用謝，”董煜笑著，拍了拍明媚的肩：“以后有什么不開心的，說給我聽就好了?！?p> “嗯，”明媚看著這樣的董煜，終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