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計劃,吃完晚飯,沈江岳和寧沢霖還有一場1V1籃球“友誼賽”,場地都定好了,就定在寰亞世貿(mào)步行街二樓的露天籃球公園。
可眼下,籃球場邊只有寧沢霖形單影只的立著,見沈江岳向他奔來,哼了一聲,別過眼去不看他。
沈江岳只當(dāng)沒看見,一把摟過他肩膀,將車鑰匙塞進他手里:
“完璧歸趙,謝啦!”
寧沢霖趕緊將鑰匙揣回口袋里,悶哼一聲,沒好氣道:
“江少開的還順手嗎?”
“不錯,挺好的,起步快,開的也穩(wěn),就是座椅有點兒硬,我當(dāng)時就說你該把內(nèi)飾升級成頂配,干嘛折騰自己這身老骨頭呢!”
“滾蛋!小爺我樂意!”
七個字,滿滿的不高興。
“油給你加滿了,現(xiàn)在在樓下洗車店護理,保證把輪軸里的灰塵都洗干凈,當(dāng)新車還你。順便給你充了個會員,頂級護理套餐,十送二?!?p> 這樣說著,沈江岳又把一張至尊會員卡塞進他手里,激光刻著的寧沢霖的名字,膜都沒撕。
樓下那家洗車店在行業(yè)里是名聲在外的貴,單次消費499起跳。
這一次,寧沢霖的嘴角終于有了笑容:
“算你識相?!?p> “對了,用了你幾張濕紙巾。不過看在這張會員卡的份上,就不用跟我計較了吧?”
寧沢霖聞言一怔,剛剛出現(xiàn)的笑容瞬間消失,大驚失色道:
“還用上濕紙巾了?你們…到底在我車里做什么了?!”
“想太多!什么做什么!她受傷了,用濕紙巾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
聽了這話,寧沢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些:
“受傷?三號線那事兒,她在現(xiàn)場?。俊?p> “嗯。”
“行啊你,開著我的新車,英雄救美去了是吧?”
沈江岳輕笑一聲,也不否定,正想著要怎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應(yīng)付即將到來的八卦問答時,寧沢霖卻話鋒一轉(zhuǎn):
“那今晚這球,還打不打了?”
他卻是才想起來還約了寧沢霖打球,干咳幾聲:
“球…就不打了吧,我還有事,改天,改天再約?!?p> “還有事?”寧沢霖眉頭一挑,語義曖昧道:“你是要回你的金屋去,陪你藏的那位佳人吧?”
沈江岳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
他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了!
“呵呵!我手機都快炸了!”寧沢霖說著,打開手機給他看:
“你看,你看,你自己看!一個個都問我,從我車上下來的那個女生是誰!怎么都用上輪椅了!還有問我什么時候在鉑爾曼公館買的房,還是樓王套間!你再看這條,啊,又換車又買房,看來這個女生是官配!我配你妹?。 ?p> 看著那組引發(fā)了一波“圈震”的照片,沈江岳明白了:有人目睹了他抱駱以琳下車的場景,還拍了照發(fā)在朋友圈里,因為距離遠,對方并沒有看清男主角是誰,可是自從提了新車,寧沢霖的朋友圈里都是這臺車,再加上他倆的身形本就相似,所以大家理所當(dāng)然的認為男主是寧沢霖,也就有了這個“驚天巨瓜”。
沈江岳把手機物歸原主,面不改色,淡然道:
“你想配也行,如果我妹不介意,我不介意你當(dāng)我妹夫。”
“滾犢子!禽獸!你妹才幾歲!沈江岳我警告你,開我的車出去泡妞,這事兒我可以不追究?!?p> 畢竟當(dāng)時情況那么緊急,他著急,情有可原。
“好?!?p> “你讓我蒙受不白之冤,念在事出有因,我也就算了!”
畢竟那女生受傷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鬧了烏龍,錯不在他。
“嗯?!?p> “但是你最好跟她解釋清楚,別到時候她找不到你,追著車賴上我!你欠的風(fēng)流債,我不幫你還!”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種事情,當(dāng)然必須要盡早說清楚!
不曾想,他好心的提醒,卻換來沈江岳一句輕佻的: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zé)的?!?p> “玩兒蛋去!惡心!誰要你負責(zé)!”
沈江岳也不介懷,嘿嘿一笑:
“不過,這事兒啊,我暫時還沒辦法替你平反,你要么暫時別看朋友圈,眼不見為凈?!?p> 寧沢霖聽罷,差點兒沒跳起來:
“干嘛?你還沒坑夠我是吧?!”
見他急眼了,沈江岳趕緊解釋:
“不是,哪兒能?。≡倏幽悖值芏紱]得做,是不是?主要是吧…我怕嚇到她?!?p> “你丫剛才帶她回鉑爾曼的時候,怎么不怕嚇到她?。浚 ?p> 寧沢霖這話沒說錯,能住在這個樓盤里的都是什么樣身價的,旗峰市人盡皆知。
“我不是沒過腦子嗎!當(dāng)下就想著她受傷了,鉑爾曼有管家,方便照顧她?!?p> 聽他這樣說,寧沢霖瞇起眼睛,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語義曖昧:
“呦,沒過腦子,她受傷了,方便照顧她?江少,你怎么滿嘴都是她?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被他這樣一問,沈江岳也有些茫然了。
他喜歡她?
他對她是有些好感,而且這種好感里還夾雜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發(fā)自心底的涌現(xiàn)出一種莫名的熟稔,似乎認識了很多很多年。
她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讓他大腦里的紛紛擾擾全部消失,讓他置身在難以置信的平靜里,能有片刻的喘息,偷閑看看身邊的美好。
他對她不單純只是想要擁有,更沒有生理本能的沖動,他只想陪伴她,照顧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如此干凈純粹的,不夾雜半點邪念和褻瀆。
可他,分明才剛認識她!
見他不回話,寧沢霖越發(fā)確定了自己的猜測,笑容愈賤:
“誒,我們江少,不會是戀愛了吧?”
沈江岳適時的醒過神來,看著他,半晌,居然低頭憨憨的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她,但是吧…見到她,我仿佛能聽見一個聲音?!?p> “什么聲音?丘比特的笑聲嗎?”
“不,是這里?!鄙蚪捞种刂劐N子寧沢霖胸口上,“這里,那只老鹿說:扶我起來,我又可以了!”
“痛啊大哥!”寧沢霖夸張的揉了揉胸口,“你江少果真是與眾不同,連老鹿都這么特別。”
“怎么說?”
“特別油膩,特別不安好心?!?p> 沈江岳回到家,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他手里拎了花花綠綠的許多購物袋,明顯是是剛“血拼”回來。管家特別有眼力勁的迎上去,將東西拿過來放在茶幾上——女生用的洗漱用具,基礎(chǔ)彩妝和護膚品,一雙某品牌通勤款高跟鞋,一套高端定制品牌的白色連衣裙,甚至還有一臺新手機,頂級配置國內(nèi)正品行貨,價格不菲。
駱以琳已經(jīng)洗好澡了,微卷的黑棕色長發(fā)編了個慵懶的大麻花,裹著浴袍在沙發(fā)上坐著。她的皮膚底子很好,卸了妝之后,透出一種自然的紅潤色彩,襯的那雙小鹿似的眸子越發(fā)清澈明亮。
沈江岳覺得,她不化妝的時候其實很好看,像女戰(zhàn)士卸下了甲胄,收起鋒芒,只剩下無盡的溫柔與平易近人。
一如那日他宿醉醒來,看到的她一般。
醫(yī)生和護理師都在她身邊圍著,與她隨意閑談,她該是很適應(yīng)這種相處,嘴角始終帶著笑意——他忽然發(fā)現(xiàn)她只有一個酒窩,但是梨渦卻很是明顯,淺淺一笑就現(xiàn)了出來,甜的能滲出蜜,蜜又釀出了酒,只是看著便會沉醉進去。
記憶中似乎有誰也有這樣一對梨渦,盛滿了秋日金色的陽光和溫柔的晚風(fēng),卻被他深深藏進心底里,不敢輕易想起。
見他回來,醫(yī)生站起身讓他入座,而后匯報道:
“已經(jīng)為以琳小姐做了基礎(chǔ)的觸診,沒有發(fā)現(xiàn)骨傷或者內(nèi)傷出血的情況,劃傷也都做了處理?!?p> 沈江岳聞言,眉頭一蹙:
“都?很多嗎?”
“臉頰上有一處擦傷,不深,應(yīng)該不會留疤。右側(cè)大腿,和左腳掌外側(cè)的劃傷比較長,從傷口的情況看,應(yīng)該是金屬劃傷,考慮到是公共場所,所以做了測試,注射了破傷風(fēng),目前沒有排異或者過敏情況?!?p> “嗯。”沈江岳只應(yīng)了短短的一個字,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便看向她,關(guān)切道:“痛嗎?”
聽說破傷風(fēng)針的痛感還是比較明顯的。
駱以琳搖搖頭,故作輕松道:
“不痛,醫(yī)生技術(shù)好,沒覺得痛?!?p> 女醫(yī)生聽了,便也笑起來:
“是以琳小姐夠勇敢,所以不痛!真,女漢子!現(xiàn)在事故現(xiàn)場的視頻被人發(fā)出來了,您就等著收杰出市民的證書和錦旗吧!”
“什么視頻?”沈江岳突然覺得自己就離開這么一會兒,怎么好像錯過了幾百個瓜!
“地鐵站事故的視頻曝光了,有一段熱心乘客幫忙組織疏散的視頻,拍到了以琳小姐。淡定的令人佩服!”
雖然這話說了好幾遍,但再次提起,醫(yī)生和護理師還是不禁豎大拇指。
“是嗎?我也去看看,順便點個贊,再轉(zhuǎn)發(fā)弘揚正能量。”
沈江岳說著拿起手機來,剛拿起來,手臂卻被駱以琳按住了:
“別看了,丑死了?!?p> 柔軟的指尖握在他手臂上,像有一股電流,穿過皮膚,順著血脈直擊到心里。
再看她不安的神情,他心中一動,放下手機,笑道:
“好,那就不看了?!?p> 是啊,他也沒必要看。
旁聽了全過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勇敢和冷靜,而他也不想再去回顧一遍那驚心動魄的時刻——他敢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那么害怕,那么沒有把握,時鐘的每一次跳動都像在倒數(shù)計時,他生怕自己晚到一步,就再也見不到她。
這邊感慨著,醫(yī)生又開口道:
“傷口問題都不大,盡量別碰水,洗完澡及時擦干。看您剛才那么嫻熟的包扎動作,這方面該是不用擔(dān)心的。話說回來,您之前是受過相關(guān)訓(xùn)練嗎?還是您本身也是醫(yī)學(xué)院畢業(yè)的?”
駱以琳笑著點點頭,道了聲放心:
“之前讀書的時候?qū)W過,覺得實用,就記住了?!?p> “我說呢,挺專業(yè)的?!?p> 緊急救護的課程,沈江岳也學(xué)過,那還是他在英國讀書的時候,留學(xué)生聯(lián)誼會經(jīng)常開設(shè)不同的課程,緊急救護也是其中之一。
還…真挺巧的。
他想的出神,便也沒在聽她們又聊了什么,回過神來,便聽見駱以琳說:
“還好是左腳,不影響開車?!?p> 他于是接話道:
“你還想開車呢?破傷風(fēng)打下去,明天不發(fā)燒就算運氣好了。”
駱以琳聞言,蹙眉看他:
“你能不能盼我點兒好?”
“先生說得對,雖然您現(xiàn)在是沒什么癥狀,但今晚還是要多留意,低熱昏沉都是正常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如果高燒神智不清,您聯(lián)系我,或者聯(lián)系管家都行。”
正說著,門口響起,管家接聽之后回報:
“您定的餐點到了,馬上送上來?!?p> 駱以琳聽了,看向沈江岳,不解道:
“你還買了什么???”
“沒什么,宵夜。我去還車的時候,大部分好吃的店都關(guān)了,所以只好讓鉑爾曼的私廚送餐。不算太好吃,但還可以。”
既然他們要吃宵夜了,醫(yī)生和護理師這便告辭離去。管家將餐點在桌上擺放完畢,轉(zhuǎn)身去整理駱以琳換下的衣物。
裙子上被劃破了,這個材質(zhì)也不好修補,駱以琳說不用了,處理掉就好。但是上衣的西裝外套只是沾了灰塵,有些褶皺,還可以留著。
“這小西裝跟先生買回來的白色連衣裙還挺搭,要么我現(xiàn)在送去洗衣房,請他們加緊處理,明天一早給您送回來,可以嗎?”
“好,有勞?!?p> 沈江岳應(yīng)聲,便聽得當(dāng)啷一聲,一張卡片從內(nèi)袋里掉落出來,碰到茶幾,又彈落在地毯上。
管家習(xí)慣性的道了聲抱歉,俯身將卡片撿起來。
“沒關(guān)系,給我吧?!?p> 管家于是將卡片遞到沈江岳手里,這便收拾好東西離開。
那是駱以琳的工牌,下班順手就放進了西裝內(nèi)袋里。
沈江岳看了一眼,手里是一張非常普通的亞克力工牌,套著PVC保護套,印著駱以琳的照片,職位,和名字??墒钱?dāng)他的目光觸到拴著工牌的掛繩的時候,他的呼吸出現(xiàn)了片刻的凝滯——皇家藍色的尼龍繩上,印著米色古堡圖案,扣頭是雕花精致的滴釉合金材質(zhì),赫然是諾丁漢大學(xué)的校徽!
這是諾丁漢大學(xué)的校園周邊產(chǎn)品,向他們所有的校友發(fā)售,其他途徑幾乎沒可能購買的到。
見他看著工牌發(fā)呆,駱以琳推了推他:
“看什么呢?”
“嗯?”沈江岳如夢初醒:“這條掛繩…”
駱以琳眸光掠過片刻慌張,低下頭假裝吃飯,漫不經(jīng)心道:
“朋友送的。”
“你朋友在諾丁漢大學(xué)?”
“嗯。曾經(jīng)。但是沒讀完,休學(xué)了?!?p> “為什么?”
“家里的原因,沒辦法繼續(xù)供她讀書的費用?!瘪樢粤照f完,又補充了一句,“聽說的?!?p> 沈江岳聽完,沉吟片刻:
“這樣…她家里怎么了?”
駱以琳手中的筷子一頓,抬眼看他:
“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關(guān)心過度了,他自問不是這么八卦的人??!
而且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意!
“就…隨便聊聊唄,我有個朋友也在諾丁漢,讀研究生?!?p> “是嗎?那挺厲害的?!瘪樢粤针S口敷衍了一句,沉默片刻,又開口道:
“我那個朋友吧…就是運氣不太好。突然什么事情都趕到一起了,不得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