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送駱以琳抵達公司,又“走后門”為她爭取了一份“特殊待遇”之后,沈江岳便開著那臺金棕色寶馬SUV駛出市區(qū),一路往沈氏佰斯德集團的總部去。
佰斯德集團的總部在旗峰市近郊的一處國家級風景區(qū)內(nèi),本著建設(shè)園林生態(tài)高新科技產(chǎn)業(yè)園的宗旨,這個風景區(qū)內(nèi)集結(jié)了眾多國家級重點品牌項目,包括佰斯德領(lǐng)軍的清潔再生能源和電子科技產(chǎn)業(yè)。
在園區(qū)最核心的區(qū)域里,掛著海浪圖騰的七棟大樓,霸道的彰顯著這個企業(yè)在旗峰市,乃至華南區(qū)的顯赫地位。
景區(qū)嚴格限制機動車行駛,產(chǎn)業(yè)園里上班的員工,有固定的班車接送,眼下不是上班時間,道路上也沒什么車,沈江岳這便騰出手來,點開了朋友圈——以他對駱以琳的了解,陽光這么好的早晨,她一定會拍張照片發(fā)個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永遠是這么積極向上的,滿滿的正能量和快樂,明媚如今天的陽光。
不出所料,刷新出的第一條就是她,順手點了個贊,她的消息就跳了出來:
“到了?”
“沒呢?!边@樣說著,他分享了一個定位。
“專心開車,注意安全?!?p> 看著這句話,沈江岳會心而笑,回了句:
“好。放心?!?p> 然后又補了句:
“碰了給你換輛新的。”
這一次,她回了很長一條,還是語音:
“對自己都這么狠,甘拜下風!你能不能盼著點兒自個兒好?誰關(guān)心車了!”
不關(guān)心車,那就是關(guān)心他咯。
“知道了,放心吧?!?p> “到了說一聲,如果我沒回復,就是在開會。”
“OK”
佰斯德總部的七座大樓,每一座都有獨立的職能劃分,其中風景最好的一座,自然是行政中心所在。
電梯一路上行,視野也逐漸開闊,出了電梯便是寬闊的接待大廳,陽光自整面的落地窗外投進來,窗外,國家級風景區(qū)的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這樣的場景,他本該習以為常了,可這一次,他忽然覺得這番景致如此美好,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出去?!龖?yīng)該會很喜歡吧。
這樣想著,沈江岳拍了張照發(fā)過去:喜歡嗎?
她秒回:嗯~風景真好!
他笑起來,心底里騰起一絲成就感:下次帶你來。
這句話發(fā)出去,許久才收到回復:好。
“在做什么?”他問。
一個好字回了這么久,答應(yīng)他還需要考慮?
不過很快,她的答復就解除了他的顧慮:
“開會?!?p> 果真是他想多了。
但是仔細想想,他自問還真沒有為什么人這樣患得患失過。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極其溫柔的弧度。
秘書知道電梯上來了,沈江岳卻久久沒進辦公室來,這便出來查看情況,正看見沈江岳的這個笑容,卻也是一怔——在她印象里,她沒見過二少爺露出過這樣的表情,每次回來,他要么是不屑一顧的滿臉不爽,要么是吊兒郎當?shù)耐媸啦还В@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他從沒有展露過。此刻站在陽光里的他,形象突然很明媚也很高大,有期待,也有擔當,這氣質(zhì),隱約配得上佰斯德繼承人這個名頭。
愣神許久,秘書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開口道:
“二少爺,沈總和大少爺在辦公室等您很久了?!?p> 沈江岳這才醒過神來,看向她,反問了句:“大哥也在?”
見秘書點了點頭,他沉吟片刻,轉(zhuǎn)頭看向窗外,輕嘆了口氣,又拿起手機回了句:
“專心開會。”
這便將手機關(guān)了鈴聲放進口袋里。
這條消息發(fā)出去的同時,他仿佛能看見她收到這條微信時不服氣的表情,他心里忽而生出份得意——現(xiàn)在輪到他教訓她了!
想到她,他的嘴角便會勾起笑意,心底里也柔軟起來,像有一束陽光照耀進去,將聽說大哥也在辦公室等他時的郁悶一掃而空。
沈江岳跟著秘書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黃花梨木的茶臺上的茶已經(jīng)換過一遍了。沈氏集團的最高掌權(quán)人沈國軒在主座上坐著,年近花甲的他雖然沒能逃過歲月贈予的大腹便便和斑駁白發(fā),但依然目光如炬,神采奕奕。
他左手邊坐著一個留著碎發(fā),帶著金絲半框眼鏡的青年,正襟危坐,垂眼品茶,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穩(wěn)重,周身發(fā)散著不怒自威的氣場,這個青年,自然是沈江岳的哥哥,沈家嫡長子沈淮峰。
便是知道他來,沈淮峰也沒有轉(zhuǎn)頭看他,沈國軒倒是很熱情,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看著他道了句:
“江岳,過來坐?!?p> 沈江岳于是闊步去到沈國軒右側(cè),與沈淮峰相對而坐,靠著椅背,很是愜意的樣子。
見他入座,秘書過來詢問道:
“二少爺,咖啡還是茶?”
“咖啡?!?p> 秘書應(yīng)了聲好,這便退了出去。
待她離開,沈淮峰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抬眼看他,語意不明的感嘆道:
“在國外呆過的,品味就是不一樣啊,上好的普洱不喝,到哪兒都只認咖啡?!?p> 不同于沈江岳的留學經(jīng)歷,沈淮峰以相當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京華大學之后,就一路讀到了博士畢業(yè),之后便回到沈氏集團工作,并沒有機會再出國深造。
所以這句話不管怎么聽起來,總是酸酸的,沾染著不甘心的情緒。
沈江岳知道,言簡意賅回答道:
“喝不慣,也不懂喝,別糟蹋了這么好的茶?!?p> 對于這個答案,沈淮峰很滿意。
其實沈國軒突然帶沈江岳回來的時候,沈淮峰是拒絕的,他從小就不是個喜歡社交的人,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讓他總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相比起跟同齡人玩耍,他更喜歡在自己的小空間里研究感興趣的東西。他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也不知道如何分享,更不喜歡有人跟他爭,無論是不是屬于他的東西。
不過好在,這個弟弟一直跟識時務(wù),也很懂事,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攻擊性,更沒有一點要跟他爭的樣子。
咖啡送來,沈江岳喝了一口便放在茶臺上不再喝了——以前他覺得公司的咖啡還不錯,但在遇到駱以琳之后,喝過幾次她做的咖啡,眼前這杯與之相比就差太遠了,索然無味。
這邊回味著,便聽沈淮峰又問:
“什么時候換了臺車?怎么也不換臺新的?”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又看了監(jiān)控,知道他開了臺SUV回來。
“哦,送的。開著挺順手,自在?!?p> 沈江岳的那臺捷豹,是回國之后家里給配的,反正也是不錯的車子,不要白不要。至于是不是施舍,他那時也不太關(guān)注。
“買什么送的?福利這么好?”
“女朋友?!?p> 三個字,把沈淮峰噎住了。
沈老爺子聞言,笑起來道:
“老鄧跟我說了。上個廁所,冒出個女朋友來?!?p> 沈江岳還沒說話,沈淮峰笑起來:
“爸,咱們家二公子女朋友滿地都是,不必放在心上,當個笑話聽聽罷。”
“誒,淮峰啊,這次可不一樣。你弟的女性朋友是很多,但是這一個啊,是他第一次跟家里人說,是女朋友。不一樣。”
沈老爺子這話沒錯,之前即便是跟齊彥格格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同家里人明確的表過態(tài),被問到的時候都只是用“不確定”“可能吧”“再處處”這樣模棱兩可的言詞糊弄過去。
沈淮峰聞言,表情上浮現(xiàn)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又喝了口茶,道:
“聽說我弟的這個女朋友,昨晚在西城鬧出了不小動靜啊,支隊都出動了,親自去洲際酒店調(diào)解?!?p> 聽他這樣說,沈江岳忽然覺得這爺倆是一唱一和,在他面前唱雙簧呢,直覺沈淮峰嘴里說不出什么好話,自覺接過話頭:
“嗯,遇見人販子了,差點被綁架。還好,學過兩招,沒吃什么虧,順帶替廣大人民群眾教訓了一下不法分子?!?p> 老爺子聽完有些詫異,問道:
“多大年紀???還能遇見人販子…”
沈淮峰聽了,哂笑一聲:
“我弟是不想讓您擔心才這么說,他小女朋友被暗網(wǎng)盯上了?!?p> 語畢,茶臺邊一時沉默,沈淮峰將茶盞放下,抬眼看向沈江岳,沉聲道:
“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處理?”
沈江岳沉默不語,以他對這個哥哥的了解,他會問,那便是有解決的方法,只是用什么代價作為交換罷了。
“哥你既然問了,那便是有辦法。洗耳恭聽?!?p> 沈淮峰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個自視清高,誰的賬都不買的弟弟,居然會放低姿態(tài),愿意聽他說話。
看來他這次不只是“走腎”,是真想走心了。
哂笑一聲,沈淮峰開口道:
“其實也沒什么好辦法。不管她,算了吧?!?p> 沈江岳聞言,凝著他的眸光染上陰寒,不動聲色,聽他繼續(xù)道:
“暗網(wǎng)會盯上她,八成也是調(diào)查過,知道她沒什么背景,也沒什么人脈,小透明一樣的存在,對她下手,掀不起多大的浪。這樣的女人,你身邊多了去了,犯不著為這么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姑娘,得罪那些人。聽哥的,換一個,就這樣吧。”
“不可能?!?p> “那你想怎么樣?就這樣寸步不離的守著她?”沈淮峰話語里的嘲諷越加明顯:
“真要把那些人逼急了,她上個廁所的功夫都能人間蒸發(fā)!你花多少心思都是白費功夫,浪費時間?!?p> 這番話猶如寒風拂過,沈江岳只覺得脊背一陣寒涼,搭在扶手上的手掌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許久才松開,嘴角一仰,露出個輕蔑的笑容:
“是嗎?既然哥你沒有辦法,那便不勞費心了。我自會保護好她。但是要我放棄她,不可能?!?p> “為什么?”沈淮峰玩味笑道,“她是境外名門,還是隱藏富豪?為她,值得嗎?還是你覺得,保護不了她,出爾反爾,有失你沈家二少爺?shù)念伱???p> “不是,她沒有背景也沒有身份,跟粘在我身邊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樣。況且,難道一段感情里就一定要夾雜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條件嗎?格格是怎么對我的,你們也是看到了的!”
即便她是望族名媛,富可敵國,又怎樣?齊彥格格還不是狠狠坑了他一筆,無異于在他心上剮了一刀,鮮血淋漓。
比起各種復雜身世背景加身,別有用心,甚至處心積慮的想要從他這里謀一勺肉羹的女人,駱以琳的獨立和純粹,于他而言是這樣親切且彌足珍貴。
八年前,他已經(jīng)失去Mumu了。
所以這一次他很清醒的知道,絕對不能再錯過駱以琳,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無關(guān)尊嚴或者身份!
見他似是真的急了,老爺子終于開口調(diào)和:
“江岳,你的私人生活家里不會插手,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想跟她如何發(fā)展,你都可以自己做主。你哥沒有要阻撓你的意思,更不會干涉你。”
頓了頓,老爺子話鋒一轉(zhuǎn),又道:
“不過這次的事,確實非同小可。權(quán)衡利弊,你自己心里可得有一桿秤啊?!?p> 雖說心中不悅,但老爺子的面子還是要給。
“我知道?!鄙蚪莱谅暤溃斑@事我本來也沒想給家里添麻煩,我能保護好她?!?p> 話音剛落,沈淮峰便哂笑道:
“你能?你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因為你是沈家二少爺,你覺得西城分局會連夜上門找你?天真?!?p> 見他還在繼續(xù)加碼刺激沈江岳,老爺子干咳兩聲,出言制止他:
“淮峰,好了,即便幫不上忙,也不要再奚落你弟弟了。咱們家也不是那么冷漠的,小姑娘一個人在外不容易,能幫,就幫幫她吧。”
既然自家老爺子都這么說了,沈淮峰便也不再調(diào)侃沈江岳,又喝了口茶,半晌,慢悠悠道:
“辦法嘛,也不是沒有。反正江岳也已經(jīng)牽連進去了,集團可以出面施壓,就說這件事情發(fā)生之后,江岳不斷被人騷擾,我們擔心他的安全,要求相關(guān)部門給這件事一個答復。我們可以息事寧人,但是必須保證江岳和他女朋友的人身安全,暗網(wǎng)上的照片,必須撤下來,這筆交易作廢,否則我們也不怕把事情鬧到上頭去,到時不知道誰的臉色不好看?!?p> 這是肯定的,地方勢力與機關(guān)部門相勾結(jié),從事這樣喪盡天良的非法勾當,上頭要查,絕對是一抓一個準,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出反腐大戲,想要黃雀在后,坐享其成呢。
若是真的一鍋端了,沈家分分鐘還能拿個為民除害的錦旗,于公于私,都沒有損失。
其實這也是沈江岳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唯有扯著沈家佰斯德集團的大旗,才能護駱以琳躲過這一劫。
沈國軒思量著這個辦法,點點頭,確覺可行,又問道:
“那…必要的時候,我們對外該如何宣稱這個姑娘的身份…”
“我女朋友啊。”沈江岳想都沒想,脫口而出。聽沈國軒和沈淮峰都沒說話,他抬眼看他們,然后對上了四只眸光復雜的眼睛,詫異道:
“你們這什么表情?真是女朋友!板上釘釘,得對她負責任的那種!”
見兩人的神色又多了些震驚,沈江岳想了想,又道:
“那…如果覺得這樣說不夠有份量,我可以這兩天再努力努力,發(fā)展成未婚妻,不算太難。再不行,了不起我彎道超個車,先我哥一步,讓您當爺爺?”
話音落下,沈淮峰一個靠枕飛過來,沈江岳抬手接住,嘿嘿笑著將靠枕放在一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道了聲:
“我去回個電話?!?p> 這便起身出了辦公室。
待他離開,沈淮峰轉(zhuǎn)眼看向沈國軒,凝視良久,輕嘆一聲。沈國軒見狀,眉頭一簇:
“嘆什么氣?”
“沒什么。感嘆您的基因遺傳顯著,也不知道我妹將來像誰?!?p> 沈淮峰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他和沈江岳,就像老爺子的兩個分身——一個理智到不食人間煙火,一個感性的要美人不要江山。
沈國軒自然知道他語意為何,雖然尷尬,卻也無從反駁,如果他說的不是事實,也不會有沈江岳和他兩個妹妹的出現(xiàn)。
干咳兩聲,沈國軒話鋒一轉(zhuǎn):
“商學院的事,你還堅持要送你弟弟去嗎?”
“當然。”
“何必呢?如果他不想去,你何必強迫他?”
聞言,沈淮峰沉默半晌,對于這個半路找回來的兒子,沈國軒似乎對他格外寬容,也格外偏袒。
“爸,江岳明年三十了。他不拼一把,這輩子都沒什么機會出人頭地了。龍淵商學院,那是多少世家子弟削尖了腦袋都想擠進去的地方,咱們家能給他提供這個條件,為什么不逼他一下呢?再這樣下去,只怕他只能一事無成,咱們家得養(yǎng)他一輩子!”
沈國軒其實很想說,養(yǎng)就養(yǎng)吧,多這么個兒子,他養(yǎng)得起,就當是把欠他母親的一切都還在他身上了!
可是,他也知道“坐吃山空”“富不過三代”的道理,哪怕對這個小兒子再愧疚,他也不能因為縱容和溺愛,耽誤了他的一生。
沈淮峰說得對,是該逼他一下,讓他好好思考和選擇未來的路。
“行吧,讓他去商學院的事你做主吧。不過你之前期待的,借此鋪路,讓他和那幾位小姐有所發(fā)展的事,就暫且擱置了吧。我看他現(xiàn)在對這個姑娘挺上心的,稍微給他留點兒空間?!?p> “感情的事…我沒有發(fā)言權(quán)。不過…江岳他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還是太窄了。如果等他看過更好的選擇,回過頭來,還是堅持選擇這一個,我無話可說?!?p> 沈國軒聽罷,思考片刻,笑起來:
“兒子,打個賭,敢不敢?”
“賭什么?”
“我賭你弟妹,就是這個了?!?p> 沈淮峰想了想,也笑起來:
“好。如果是,他們的婚禮,所有費用我包。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這棟樓,產(chǎn)權(quán)歸你!”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