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萬,買掉房子的話,還款綽綽有余。
李雯茜搖了搖頭: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們之間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房子留給以琳居住,作為對價,貸款由以琳來償還,這樣算一下,以琳每個月還給銀行的錢,跟她出去租房子的費用差不多?!?p> 這話聽著更耳熟了,駱以琳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說:
“他們做了個交易。以我朋友的名義從銀行代了一筆錢,將剩余的債務全部清掉,每個月分期還銀行的貸款。他們一起買的房子留給我朋友住,折算一下,其實差不多?!?p> 李雯茜又拿了幾張紙放在沈江岳跟前,道:
“你看看,這是東城這幾年的房價漲幅趨勢。當時那套房子應該在房價上升期,放到現在再賣,足足翻了一倍有多,所以如果說他們達成過類似的協(xié)議,等房子賣了再分房款,絕對是穩(wěn)賺不賠的,動機說得通?!?p> 之前閑聊的時候,駱以琳確實問過他,銀河時代的開戶門檻是多少,當時他還打趣她說:
“怎么?小富婆想投資你老公我???”
但是看她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想了想,又問她:
“那…你打算拿多少錢出來呢?”
“大概…我想…應該有兩百多萬吧。夠不夠?”
想到這里,沈江岳若有所思問道:
“那套房子,現在能賣多少錢?”
“誒!為了幫你調查這件事,我真就去那個片區(qū)打探過的,結果我發(fā)現!”
李雯茜又抽了一張某房產中介宣傳單出來,上面印的赫然是駱以琳住的那套房:
“那套房子真的掛盤出去賣了!叫價600萬,急出。就是過年回來之后放出來的房源。”
“那賣掉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李雯茜美眸一轉,笑道:“想知道?簡單呀!”
說著,她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去:
“您好您好,對,我之前去問過房子的,我想問一下啊,東城錦繡豪苑,水岸華庭6棟1單元502,這套房子出手了嗎?”
問完這話,她開了免提放在桌上,便聽那邊的女生回答道:
“哦…那套房子啊,出掉了哦,今天剛剛敲定的,已經約了業(yè)主下周回來簽協(xié)議。”
“這樣啊…”李雯茜故意裝出了很惋惜的語氣,又問:“那…方便透露一下價格嗎?如果我出價更高,有沒有得談?。俊?p> 一聽出價更高,電話那邊的女生即刻興奮起來,問道:
“您這邊方便透露一下心理價位嗎?我?guī)湍鷺I(yè)主溝通下?!?p> “呃…500…558萬,有可能嗎?”
電話那邊遲疑了片刻,道了聲抱歉:
“可能沒辦法哦,李小姐,那套房子目前售價是568萬,今天剛剛敲定了這個價格,本來是560萬,今天業(yè)主臨時要求加8萬,車位一起出,買家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所以低于這個價格,可能就真的很遺憾了…”
李雯茜聞言,向沈江岳一挑眉,然后向電話道:
“這樣啊…那好吧…沒緣分啊…之后如果有類似的房源麻煩同我說一聲吧,謝謝?!?p>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看向沈江岳:
“厲害了你老婆,忍辱負重四年半,凈賺一倍!老江,你這個賢內助,牛逼??!請客我跟你說,逃不掉了!”
沈江岳苦笑著應承,話到這里,他也明白了昨天趙天悅的那張電子欠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他問駱以琳多借3萬,等房子賣了,這3萬從賣房款里扣。
現在房子和貸款的事情都搞清楚了,只剩一件事他心有余悸——張存海。
“那…她的車呢?真是張存海送她的?”
聽他這樣問,李雯茜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老婆那姿色和個性,有男人仰慕不是很正常嗎?我的車還是寧少送的呢,你怎么不覺得我跟他有什么?況且!真的不是!車,是張老板訂的,沒錯,但是是因為他想買了送他老婆,結果定錯了顏色,他老婆要酒紅,發(fā)給他的圖片有色差?!?p> 說著,她又撿了幾張照片給他:
“喏,張老板的老婆,有一臺酒紅色同款!”
話到這里,李雯茜話語一頓,玩味道:
“說起來啊,還真是挺有緣分。之前駱以琳參加過環(huán)球小姐的選秀,成績還不錯,這件事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p> 李雯茜興奮的坐直身子,從手機里調查一段秀場視頻,正是泳裝那一段,暫停在駱以琳和那個摔倒女孩的畫面,遞給沈江岳,又挑了一張照片給他:
“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看了一眼,沈江岳立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張存海的夫人,正是這個摔倒在舞臺上的女孩。
見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李雯茜于是問他:
“是不是很巧?所以為什么他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度假,駱以琳可以隨意進出張老板家,甚至留宿,就說得通啦!看!我是不是很棒!”
可是她的這句自戀,卻沒有換來沈江岳的捧場,反而神色更加凝重,于是收起調皮,小心翼翼問道:
“你…還有什么疑慮嗎?”
“有。”
“什么?”
“我昨晚究竟是吃錯什么藥了,跟她發(fā)脾氣…”
思量著這句話,李雯茜明白了:
“你不會是聽了芝芝的鬼話,去找她對峙了吧?!”
比對峙還糟糕!
看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不用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老江,你中邪了啊?!且不說那只是芝芝的一面之詞能不能信,你忘了,當時以琳被暗網盯上的時候,你是跟你家老爺子報備過的,你覺得,以你哥的個性,不會去調查她嗎?如果真是個有污點的女人,你家會縱容你們來往,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他可不就是中邪了么,不僅中邪,大概還失了智!
卻是這時,李雯茜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連應了幾個嗯,道了聲謝,看向沈江岳,神情凝重:
“我朋友說,趙天悅剛剛申請了信用解禁,他的債務還清了?!?p> 話都說開,沈江岳也意識到了,如果駱以琳真的對他絕望,那房子大概就是她最后的羈絆。
如今趙天悅不再受制于失信黑名單,那套房產自然可以自由買賣,只要錢款到賬,駱以琳就自由了。
從李雯茜的工作室離開,沈江岳驅車便往駱以琳家趕,一路壓著最高限速,趕到她家不過用了十五分鐘。
正如李雯茜所說,那套房子已經賣了,門上貼著“房屋已售出”的標識,好在門鎖沒換。
他開門進去,房間里整理的很整潔,整潔的像從來沒有人生活在這里,連浴室都沒有水痕,可見她真的沒有回來過。
不敢耽擱,他鎖好門又往自己家趕——他的手機上有一條開鎖記錄,是下午三點。
可是回到家,他還是失望了。
駱以琳沒有在家,公寓同樣干凈整潔,整潔的近乎空曠——她把行李帶走了,所有的衣服和化妝品,而她的鑰匙,連同那個兔子玩偶的鑰匙扣一起,放在鋼琴上,旁邊是他當初送她手機時留下的盒子。
他下意識拿起來看,很沉,打開才發(fā)現里面原來塞滿了百元鈔票,看沓數,跟那臺手機的價格一致,可能還更多一些。
他拿出手機來,沒有她的消息,昨晚的轉賬她沒有收,因為快到期了,退款提示一條條跳出來。他想給她發(fā)消息,可是手指顫抖著,文字打上去了,又全部刪掉,猶豫許久,才發(fā)了個通話邀請過去,她沒接。
之后是第二個,第三個…
無一例外,全部沒有回應。
于是他又給她打電話,一通,兩通,無人應答。
當他撥出第三通,響了兩聲,電話被掛斷了,之后便是無限循環(huán)的“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雖然沒有說分手,但她所有的行為都已經表明,她要離開他了,一句告別的話都不想留,也不想給他機會,聽他道歉。
像是沒有了思考能力,沈江岳只知道一遍一遍的撥打她的電話,哪怕回應他的只有那句機械的語音,直到手機沒電關機再開不起來,他才不得不放棄,將手機丟到一邊,頹然坐在鋼琴前,目光沒有焦距的在空蕩蕩的屋子里掃視。
發(fā)生在這間屋子的所有一切都在回放——她為他彈琴,給他做早飯,靠在他懷里看窗外的夜景,聽她在他耳邊喃喃細語,說工作上的事,導盲犬學校的事,過去的事,說她的那個朋友…
不,她根本沒有這樣一個朋友,她在說的就是她自己,只不過換成了第二人稱,他就只當閑談聽了,從沒有放在心上。
正如昨晚她說的,她都解釋過了。
后來她又說,既然他已經不相信她了,那便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而他呢?他說了什么?
那些過分的話,甚至過分的很惡劣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污水,收不回來也擦不干凈。
她說過,趙天悅出軌的這件事,曾讓她一度絕望,對愛情失去理想。
如今,他的一頓亂棍,又把她好不容易燃起的期待通通熄滅,他甚至沒有勇氣再去找她,因為他突然發(fā)現,即便找到了,他也不知該如何同她道歉,說服她回到他身邊。
也許…關冉冉可以。
她說過,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關冉冉和云上咖啡,陪著她走出了那段時光。
想到這里,沈江岳拿起手機和車鑰匙又出了門,駕車往云上咖啡去。
夜色已深,大街上行人寥寥。
沈江岳將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來,打開了那個未命名程序,駱以琳的頭像跳了出來,顯示距離他只有27米。
程序有反應,那便是說她開機了。
想了很久,他終于發(fā)了條信息出去:
“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意料之中的,她沒有理他,好在也沒有拉黑他。
于是他又發(fā)了條信息過去:
“我在咖啡廳路邊,我們談談,好嗎?”
還是沒有回復,不過她的狀態(tài)出現了短暫的“輸入中”,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出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躊躇半晌,他終于開門下車,走進咖啡店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事的姑爺,回媳婦的娘家領罰。
見他進來,絨絨悻悻道了聲晚上好。
不說歡迎光臨,那便是不歡迎他;不問需要些什么,那便是知道他來不為吃喝。
在吧臺前佇立良久,沈江岳才開口道:
“我…”
“以琳在,但是不想見你?!?p> 果真,他來的目的,她一清二楚。
“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絨絨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倒了杯水給他:
“茶位費20?!?p> 沈江岳也不廢話,從包里抽了張鈔票給她:
“收現金嗎?手機沒什么電了…”
“充電收費?!?p> 卻也沒說怎么收費。
沈江岳想了想,抽了張百元鈔推過去,絨絨瞥了一眼,并沒收下,而是從抽屜里拿出個大容量的充電寶,壓在鈔票上,一同推回他跟前:
“我們有良心的。不像某些人,有錢了不起嗎?”
沒指名道姓的說他,卻句句都在諷刺他。
她該是知道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所以今天每句話都不離錢,故意說給他聽。
話說的不算難聽,卻很刺耳,沈江岳聽著難受,但還是盡數吞下了。
這些話,尚不足他前一夜羞辱駱以琳的萬分之一。
充上電了,他便也沒了后顧之憂,點亮手機來看,駱以琳還是沒回他消息,倒是前一晚的轉賬因為超時無人接收,被退了回來。
嘆息一聲,他又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下來見我一面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又道:
“是我誤會你了,我不該聽別人的一面之詞,我想跟你道歉,當面跟你道歉?!?p> 這句話發(fā)出去,有所突破的,她的狀態(tài)變成了輸入中,然后他收到了她的回復:
“不必了?!?p> 一時間,沈江岳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她理他了,是好事,可是她說不必了,這三個字,他沒法接。
正糾結著不知道要怎么再回復這句話,樓上卻又腳步聲傳來,他轉頭看去,下來的不是駱以琳,卻是關冉冉,她向他頷首致意,然后便進了后廚,不多會兒,端了個馬克杯過來,放在他面前:
“以琳說,讓你喝完就回去休息吧。”
說完這話,關冉冉拿起另一只杯子往樓上去,不用問,一定是給駱以琳的。
沈江岳疑惑的把杯子拿起來,喝了一口,是燕麥奶,她最喜歡的那一款。
當然,也是他喜歡的,因為她。
這一口,可謂是五味雜陳。
眼眶溫潤,他咬緊了后槽牙強忍著鼻腔里的酸澀,拍了張照發(fā)過去,加了兩個字:
“謝謝?!?p> 想了想,又道:
“我剛才回家看過了,冰箱里的都喝完了,明天一起去買好不好?”
每次喝完,她都固定要去一家進口超市買,不便宜,買單的時候總是齜牙咧嘴的說肉疼,卻從不讓他付款。
是啊,她從沒花過他一分錢,即便是他給她辦的油卡,她也是充多少刷多少,初始的金額一分都沒有動過,用到現在,卡里的錢不僅沒少,反而還總有零頭多出來。
想起這些,他越發(fā)懊悔,昨晚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口不擇言的說出那么過分的話。
見她又不回復了,他于是又道:
“明天去完超市,再去導盲犬基地看看吧?好久沒過去了吧,狗子們都長大了,去看看嗎?”
從駱以琳家開車回自己家的路上,沈江岳給導盲犬基地的負責人通了電話,問他駱以琳有沒有過去——他只是想確認一下,因為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吵了架是不可能回公寓的,如果不想見他,她一定會找一個熟悉的能帶給他安全感的地方躲起來。
那時負責人告訴他,駱以琳很久沒有去過學校了,連小狗子入學典禮都沒出席,說是在外地出差。
可是,這條消息她還是沒有回復。
杯中的燕麥奶剩的不多了,她說過,讓他喝完就回去。
咬咬牙,他決定還是直接一些:
“以琳,理我一下好不好?”
然后又發(fā)了三個字出去:
“對不起?!?p> 接著他又把這三個字復制了許多許多遍,刷屏一樣的發(fā)出去,直到自己的視線都模糊了,才終于停手關了屏幕,垂下眼眸哽咽。
樓上又有腳步聲響起,下來的還是關冉冉,看著沈江岳,她沉沉嘆了口氣,推了推絨絨:
“帶塊熱毛巾上樓,我跟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