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誰會一點野心也沒有?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野心太大卻沒有自知之明!
在向歆三人看來,這韓忠就屬于后者。
他韓忠不過是宛城黃巾軍的三號人物,若非張帥和趙帥先后戰(zhàn)死,豈會輪到他來當(dāng)這個渠帥?
而李汗青卻是能讓波才主動退位讓賢的青年才俊!
而且,李汗青屢戰(zhàn)屢勝,威名赫赫,而他韓忠當(dāng)了大帥之后卻一直被漢軍圍困,毫無建樹!
孰高孰低已經(jīng)一目了然,他韓忠憑什么就覺得自己一定能將李汗青收為己用?
就憑他比李汗青癡長了許多?
又或者,他覺得自己本是宛城之主,控制了宛城的錢糧?
難道他就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危險嗎?
向歆三人此來本打算勸韓忠打消招攬李汗青的念頭,只是此刻眼看韓忠心意已決,向歆和夏行雖然心中憂急,卻也不敢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與他爭辯,否則,爭出個將帥不合的局面就不好看了!
但孫夏卻一抱拳,毫無顧忌地開了口,“大帥可知更始帝故事?”
此言一出,韓忠頓時臉色一沉,死死地盯著孫夏,“孫將軍,本帥若為更始帝,你準(zhǔn)備做張卬、胡殷,還是準(zhǔn)備做那劉恭?”
昔日更始帝與赤眉軍爭雄時,張卬、胡殷等人被疑為內(nèi)賊,最終反叛,而劉恭冒死為更始帝求得了一線生機,韓忠這么一問,顯然已是怒極!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頓時一片死寂!
夏行一驚,連忙從旁勸了一句,“大帥、孫將軍,你們多慮了,李帥能率孤軍來援,定是仁義之人!”
“對對對……”
一旁的向歆也連忙打著圓場,“我軍與潁川黃巾軍本是唇齒相依,唯有一南一北相互呼應(yīng)才能在南陽站穩(wěn)腳跟,斷沒有南陽未定而互相火并的道理?。 ?p> 經(jīng)夏行與韓忠這么一打岔,孫夏神色一松,連忙沖韓忠躬身一禮,“大帥,末將至死都是大帥麾下的將軍,只是……我軍與潁川黃巾軍本是唇齒相依,斷不可鬧出什么齷齪,還望大帥三思?。 ?p> 韓忠終于怒意稍斂,沖三人擺了擺手,“本帥自有計較,你等先行回去吧!”
稍一頓,他又補了一句,“嚴(yán)密監(jiān)視漢軍的動向,絕對不能讓他們有可乘之機!”
向歆三人連忙允諾,退了出去。
韓忠依舊盤膝坐在床榻之上,神色陰沉地望著門口,眸中狠厲之色閃爍。
斷沒有南陽未定而互相火并的道理?
那么,等南陽定了之后呢?
古語有云,“王不見王”……一山不容二虎??!
既然潁川黃巾軍來了南陽,那么,本帥就必須和李汗青分出個高下來才行!
如今,他李汗青竟然傻乎乎地親率孤軍趕到了宛城,我韓忠又如何能坐失良機呢?
若能趁機收服李汗青,那么,我韓忠定能以宛城為根基成就一番大事!
至于那李汗青,饒是他再悍勇、再會打仗,終歸只是一個毛頭小子而已,也不知道波才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竟會把帥位讓給了他!
“啪嗒……啪嗒……”
突然,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妙齡女子邁著小碎步走了進來,沖盤膝坐在床榻上的韓忠嫵媚一笑,一雙眼波流轉(zhuǎn)的眸子里盡是春色,聲音婉轉(zhuǎn)如清風(fēng)拂過風(fēng)鈴,“大帥?!?p> 一見那女子,韓忠頓時雙眸一亮,如沐春風(fēng),連忙朝她招了招手,“秦娥,快來,本帥正有一事要你去辦……”
昔日勾踐獻西施而滅吳,今日,本帥便舍了這個尤物讓李汗青那毛頭小子乖乖替本帥賣命!
對,就這么辦!
一念及此,韓忠已是信心大增:有了這招美人計,就不怕他李汗青不著道!
與此同時,內(nèi)城西門外皇甫嵩的中軍大帳里眾將齊聚,氣氛凝重,唯有皇甫嵩低沉的聲音在帳中飄蕩著,“為今之計,我軍只有兩個選擇:其一,拼死攻破內(nèi)城,趁機剿殺李汗青;其二……盡快撤回西鄂!”
皇甫嵩話音剛落,曹操連忙抱拳一禮,話語鏗鏘,“大人所言極是,李汗青進入內(nèi)城雖然搶占了城防之利,卻也將自己陷入了死地……此時實乃剿殺李汗青之良機,末將愿為先鋒!”
見狀,孫堅也暗自一咬牙,抱拳一禮,“末將請戰(zhàn)!”
曹操那句“此時實乃剿殺李汗青之良機”徹底地打動了他,李汗青雖然悍勇,但所部兵少將寡,如今又自困孤城,著實是一舉剿殺此獠以絕心腹之患的大好時機!
隨即,其余諸將紛紛請命,“末將請戰(zhàn)……末將請戰(zhàn)……”
見眾將戰(zhàn)意高漲,皇甫嵩頓時精神一振,“好!各部埋鍋造飯、整頓兵甲,辰時一到,同時向西門和北門發(fā)起進攻……不計傷亡!”
“是……”
眾將轟然允諾,匆匆散去。
朱儁卻坐在一旁沒有動,待眾將盡皆離去,這才不無擔(dān)憂地開了口,“義真兄,我軍連日苦戰(zhàn),已是外強中干……想要強行破城,只怕勝算不大!義真兄還需盡快上書求援?。 ?p> 皇甫嵩微微一怔,皺眉沉吟起來,“公偉所慮極是!只是……我軍屢戰(zhàn)屢敗,損兵折將,就連仲穎也身受重傷,若在此時上書請援……”
說著,皇甫嵩一聲長嘆,“只怕天子震怒,我等……再無為國效力的機會了!”
朱儁也是神色一黯,卻依舊又勸了一句,“義真兄,紙包不住火啊!若此次強攻不能建功,勢必會遭到反噬,以李汗青的作風(fēng),只怕整個南陽都再無我軍立足之地,若真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皇甫嵩神色一滯,聲音苦澀,“罷了,就依公偉所言……”
紙終究包不住火的,事已至此,總該有人站出來承受天子的怒火啊!
比起南陽的得失,我皇甫嵩的榮辱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朝陽初升,晨霧漸散,外城炊煙裊裊,而內(nèi)城之中卻一片安寧祥和。
城頭的將士在朝陽下閑聊著,一掃近日的頹喪,個個精神抖擻:援軍到了,宛城有救了!
北門城樓前,一個矮胖敦實的軍士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昨夜一戰(zhàn)的見聞,口沫橫飛,“那漢將正殺得興起,突然聽到李帥一聲怒吼——‘潁川李汗青在此,擋我者死’,頓時被嚇得打馬就走,那模樣分明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好……”
“李帥威武……”
聽到此處,周圍十多個軍士紛紛叫好,卻有個兩鬢斑白的軍士突然嘆了口氣,“只可惜咱們宛城沒有這等猛將?。 ?p> 聽得他的嘆息聲,那被圍在中央的那軍士嘿嘿一笑,“老于頭,你這就有些貪心不足了,咱黃巾軍有一個李帥還不夠?若再出幾個李帥那樣的猛將,漢軍還打個屁??!”
說著,他一掃圍在身旁的一眾軍士,一臉精明的模樣,“再說了,李帥既已到了宛城,可不就成咱們宛城的猛將了?你們覺得,他都來了宛城,還能走……”
“侯成!”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一聲怒喝傳來,頓時臉色一白,連忙咽下了后面的話,循聲望去,滿臉堆笑,“孫將軍……”
來的正是孫夏,神色陰沉,恰似烏云遮日天欲雨!
“孫將軍……”
其余軍士也連忙望向了孫夏,紛紛見禮。
孫夏一擺手,神色稍霽,“都散了,給我盯緊城外,再有敢擅離職守者,軍法從事!”
說著,他一望侯成,“再敢胡言亂語,同樣軍法從事!”
眼下,韓帥與李帥關(guān)系微妙,他侯成一個小小的屯長竟敢說出這等話來,不是成心找死嗎?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又是一聲暗嘆:若是張帥和趙帥還在,怎會干出這樣的事?只希望韓忠不要再做出什么蠢事才好!
與此同時,那被稱作秦娥的女子正緩緩地走向李汗青所部的營地。
娥,代指女子,秦娥意為姓秦的女子,嚴(yán)格說來都算不得一個名字。
在這時代,出身貧寒的女子大多這樣。
秦娥雖然出身貧寒,卻天生麗質(zhì),十三歲便被慶云坊的錢老爺以重金買回了家中。
雖然只是個買來的小妾,也算是一朝入得富貴家了,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可是,好日子剛過了兩年,城中便亂了,太守被殺,暴民四起,錢老爺一家也被屠戮殆盡,而她則被當(dāng)作戰(zhàn)利品送到了張曼成面前。
所幸張曼成也待她不錯,但不過月余,張曼成也戰(zhàn)死了,她又成了趙弘的人。
如今,趙弘也死了,剛跟了韓忠不久的她又要被韓忠送給李汗青了。
她只是個出身貧寒的弱女子,便是在太平時節(jié)也身不由己,何況趕上了這亂世?
便是韓忠將她送給阿貓阿狗,她也只能認了。
可是,剛剛韓忠的交待卻讓心神不寧,“放心,只要把李汗青伺候好,本帥絕不會虧待了你的家人!”
這讓她隱約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yù)感——這件事多半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