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消失的顏色
空無一人的專案組辦公室里,葉翊輝坐在角落里里發(fā)呆。
作為警察,他也處理過不少警情,自覺還算有幾分經(jīng)驗。
類似審訊問詢之類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
但沒有一次像是今天這樣讓他感覺疲倦的。
都說可憐人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以前還不是很理解,都可憐了為何還能可恨呢?
今天,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畢蓋鱷做的那些事情,手段是令人發(fā)指的,
目的又是可悲可嘆的……
可不管為了什么,有些事情的底線是絕對不能觸碰,更不能沖破!
破了,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對那些被傷害的人更是一生無法磨滅的傷痛!
現(xiàn)在證據(jù)鏈牢固,畢蓋鱷的認(rèn)罪態(tài)度良好,
已經(jīng)是在各種證據(jù)和口供上簽字了。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在出現(xiàn)什么轉(zhuǎn)折,讓那些被害者的家屬繼續(xù)煎熬等待了。
雖然之后不管如何審判,都無法讓逝去的親人活過來,
但至少在心理上或許能有那么些許欣慰吧。
案情的結(jié)束,讓葉翊輝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疑惑。
“我的眼睛到底是怎么了?”
葉翊輝發(fā)現(xiàn)隨著審訊的結(jié)束,
畢蓋鱷在供訴上簽字認(rèn)罪之后,身上的顏色就突然消失了!
這一幕和先前他抓到了徐宏誠的時候一模一樣,顏色從有到無!
如果一次可以理解為是巧合,那兩次呢?
如果這不是巧合,那顏色的出現(xiàn)和消失是否……
“葉翊輝!”
忽地,一聲震耳欲聾的喊聲,把葉翊輝嚇的一個激靈。
他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鐘離琰在叫他。
“你怎么了,看起來有些神不守舍的。”
鐘離琰有些奇怪道:“剛才叫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yīng)。”
“啊,額,沒事,我就是在想些事情?!?p> 葉翊輝笑了笑表示自己真沒事,
只是剛正想到關(guān)鍵處被突然打斷,弄得他這一笑中帶著幾分不釋然的味道。
鐘離琰的眼力很尖的,立刻是捕捉到了這一點。
“是不是剛才的審訊,畢蓋鱷說了些什么?”
她沒有被安排旁聽也沒有參與審訊,具體畢蓋鱷說了什么她還不知道,
但想到葉翊輝不是刑警,今天應(yīng)該是第一次參與刑事審訊,
回想自己第一次的時候,有些明白葉翊輝的情況。
只是一想到過往,鐘離琰那平常沒什么表情的臉上,
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了深深的厭惡與痛恨,不過很快就被她給壓了下去。
“我第一次進行刑事審訊的時候也是這樣?!?p> “一離開審訊室,我整個人都不好了?!?p> “曾經(jīng)以為自己知道人性的黑暗?!?p> “但當(dāng)真正面對一個兇手時,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
“我認(rèn)為的那些應(yīng)該是做人原則和底線,在他們面前根本就不存在!”
“說白了,他們的一些行為都源于自私!”
“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能不顧他人死活。”
“這種人根本不配做人,根本不配活著!”
鐘離琰越說越激動,看的葉翊輝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鐘離琰會說出這番話來。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么說,肯定不會有什么,或許還能收獲個一鍵三連。
但身為一名警察,卻說著嫌疑人不配活著的話……
這肯定會被認(rèn)定為思想上存在著極其嚴(yán)重的問題。
如果被一些就喜歡抓著別人言語布放的媒體給曝光的話,警察生涯必然是直接結(jié)束,
連帶著,肯定還能讓整個公安系統(tǒng)都遭到非議。
這也不難理解。
在絕大部分的人眼中,警察并不普通。
這么認(rèn)為沒有錯,警察的肩上有著他人所沒有的職責(zé)與守護。
同樣的舉動,一般民眾做了可以,
但警察做了,可能立刻就會被放大。
尤其是在一些媒體斷章取義之下,
將一些或是莫須有,或是惡意剪輯的的事情給弄出來博人眼球。
明明很多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舉動,又或是完全沒有關(guān)聯(lián)的一個片段,
總之只要他們想要,只要這里面有利益可以賺取,怎么都能給搞出來。
正所謂語不驚人死不休。
從這一點而言,他們這些警察又的確不普通,
一言一行之中,又不知道多少雙,隱藏黑暗中的眼睛在窺視。
就像是他之前本來正常的一次辦案,不是也還上了頭條嗎……
但說到底,誰還不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了?
誰還沒個三分火氣了?
“說得好!這種人的確不配活著!”
葉翊輝心里一直壓著團火,只是一直沒機會發(fā)泄出來。
感覺到鐘離琰對犯罪人的極度痛恨,他有一種知己的味道。
小時候的遭遇,讓他對犯罪人同樣深惡痛絕!
但因為他的職責(zé)里,除了有保護普通大眾的安全之外,還有要保護犯罪者的人權(quán),
他小時候不理解,長大成了警察其實依然不是很理解,
為什么有些人明明惡貫滿盈,但卻只蹲個幾十年,甚至幾年就能出來,
然后該吃吃該喝喝的,重新開始自己的瀟灑人生。
而那些被他們害死的人,還有被毀掉的一個個家庭,
等待他們的,要么是想辦法對過去徹底的遺忘,要么就是整日以淚洗面。
不管哪一種都必然是心中要帶著深深的痛苦,去走完剩下的路。
為什么?
憑什么?
法L到底是為了保護誰而存在?
他們警察,又到底是誰的護盾?
難道這一切不應(yīng)該都是為了良善民眾的嗎?
“你……”
鐘離琰怔怔地看著葉翊輝,忽地也是笑了。
她本來是想要寬慰一下對方,不要太把犯罪嫌疑人的話當(dāng)回事,
結(jié)果說著說著,一想到自己,就還忍不住說了些不應(yīng)該說的話,
本來說完之后還有些后悔,但看到葉翊輝的反應(yīng),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兩人也許是同一類人!
“之前誤會你了,對不起?!?p> 說著,鐘離琰伸出手了。
“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我們就會成為同事了?!?p> “謝謝?!?p> 微笑中,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正事?!?p> 又重新加了微X好友,鐘離琰忽然想起來道:
“鐘隊長讓我來找你,說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鐘隊長我找?有說什么事情嗎?”
“那倒沒有,只是讓我來叫你?!?p> “好,謝謝?!?p> 葉翊輝聽鐘立國找他,心里頓時有了幾分激動。
想到這次案子他也算是出了不少力,
關(guān)于他刑警調(diào)令的事情上,或許能有一些轉(zhuǎn)機也說不定!
本來葉翊輝想著事后和鐘離琰一起吃個飯什么的,
畢竟以后可能就是同事,這次人家也幫了他不少。
可惜鐘離琰說今天還有其他事情,等改天回AB市了再約。
人家有事葉翊輝自然不會強求,
彼此告別之后,他一個人來到了市刑警隊隊長的辦公室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葉翊輝心里還有點小緊張,
在深吸了幾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緒,這才敲了敲門。
在得到回應(yīng)后,推門走了進去。
“鐘隊長!聽說您找我!”
“呵呵,不用那么緊張,來,坐。”
鐘立國看著有些拘謹(jǐn)?shù)娜~翊輝笑了笑,示意他坐到辦公桌對面。
“翊輝啊,這次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在時限到來之前將嫌犯抓獲,謝謝!”
“不過功勞歸功勞,該說我還是要說你的?!?p> 鐘立國笑臉一收,嚴(yán)肅道:“今天你在美食城的舉動,有些欠考慮了?!?p> “好在畢蓋鱷引起的騷亂只是讓十幾人有了輕微的擦傷?!?p> “如果引起了踩踏事件,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
“我知道你抓捕畢蓋鱷心切,但下次千萬要注意場合?!?p> “抓捕嫌犯固然是我們的職責(zé)?!?p> “但保護民眾的安全,才是我們警察真正應(yīng)該做的?!?p> “下次在遇到這種情況,別著急一個人就沖上去。”
“咱們二樓不是也布置了人手嗎,你發(fā)現(xiàn)了可以告訴他們,讓他們找?!?p> “這樣就不會弄出一些可能會無法收場的事情來?!?p> “……是隊長,下次我一定注意。”
被中立國說的,葉翊輝也是有些后怕了。
的確,當(dāng)時他光想著找到畢蓋鱷的顏色,不能讓對方給跑了,
不小心忽略了在周圍的環(huán)境,
如果那里的人當(dāng)時再多一些,或者一些陰差陽錯,
畢蓋鱷所引起的混亂,的確會造成不小規(guī)模的踩踏。
他抓畢蓋鱷是為了不再讓誰受到被其謀害,
要是在抓捕過程中反倒因此讓無辜民眾卷入其中,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想到這里,葉翊輝的冷汗都快下來了。
看到葉翊輝的確在反省的樣子,鐘立國很滿意點點了點頭道:
“這是你第一個參與破獲的刑事案件,有些經(jīng)驗不足也很正常?!?p> “畢竟你以前執(zhí)勤時所面對的人,和刑事犯罪所要面對的人完全不同?!?p> “這幫人更加沒有底線一些,也更加自私自利一些?!?p> “我聽人說你一直是想當(dāng)刑警,但是申請沒被接受是吧?”
“雖然最終決定的權(quán)利不在我這里,不過我會給AB式刑警隊寫一封推薦信的?!?p> “你這么好的苗子不當(dāng)刑警,那真是太可惜了。”
“真的啊?!謝謝組長!謝謝組長!”
葉翊輝激動??!
雖然鐘立國說的沒錯,刑警隊長并沒有人事權(quán)。
但能得到市局刑警隊隊長的推薦信,
這和自己干巴巴地填寫申請相比,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個被錄取的可能大。
一想到這次應(yīng)該是八九不離十了,葉翊輝嘴角都笑開了花。
看葉翊輝在那里傻笑的樣子,
鐘立國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在也跟著笑了幾聲后,神情一整,又道:
“你小子可別三分鐘熱度啊,你這次的表現(xiàn)是很不錯,但刑警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p> “很多時候也有破不了的案子,那份痛苦也是我們需要承受的東西!”
“明白,組長!”
葉翊輝也收斂了笑容:“我不會給咱們刑警隊伍抹黑的!”
痛苦嗎?
他覺得自己太清楚了。
這種情緒他都也已經(jīng)承受了二十多年了!
“恩,沒什么事情,辛苦了這么久,你早些回去休息休息吧?!?p> 葉翊輝又道了聲謝后離開了辦公室。
在關(guān)門的時候,透過縫隙看到鐘立國一臉嚴(yán)肅地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起了其他案子的卷宗。
看來對鐘立國而言,一個案子的結(jié)束,只是另一個案子的開始而已。
走出市局大門,葉翊輝看了眼時間,才下午五點半。
又望了望市局的辦公大樓,葉翊輝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撥打一通電話。
“喂,王叔,今天你幾點下班?”
“哦,也沒什么事,就是我剛好來順康了,想著去看看你?!?p> “……七點是吧?好,那我做好飯在家等你回來?!?p> “今天還有一個客人要來?好,那我多做兩道菜好了?!?p> “恩?要肉菜多些,最好是紅燒肉?行,沒問題。恩恩,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葉翊輝在附近的菜場買了些菜,
也不需要導(dǎo)航,輕車熟路地來到市場附近的一個小區(qū)里。
上到三樓,用隨身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屋子不大,也就兩室一廳,從內(nèi)部裝修和擺放的家具來看,已經(jīng)是有些年頭了。
屋里到處散落著各種書本,還有不知道多久沒洗的外衣內(nèi)衫的。
看著四下里略顯凌亂的樣子,葉翊輝搖了搖頭。
為了能節(jié)省時間,他沒有先收拾,
而是先是把晚上要吃的米飯蒸,肉什么也都腌漬上后,這才開始整理屋子。
對于東西放在那里,他很清楚,收拾整理起來很快。
沒過三十分鐘,屋子頓時整潔許多。
在把衣服放進洗衣機里之后,他開始準(zhǔn)備晚上的三菜一湯:
梅菜扣肉,地三鮮,紅燒肉和菌菇湯。
隨著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肴上桌,時間也一點點的朝著七點十分而去。
叮咚!
門鈴響了。
正在晾衣服的葉翊輝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又笑了,
知道這人又把家門鑰匙落在了辦公室。
以前就發(fā)生過好幾次,他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自從他去外地上了大學(xué)就很少回來之后,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了。
沒想到今天又被他給碰見了,
雖然這不算什么事情,但葉翊輝還是覺得有那么點小懷念。
“來了來了!”
葉翊輝一面招呼一面打開了門。
“王叔,你這又是忘了帶……恩?”
看著門口的來人,葉翊輝愣住了。
按門鈴的人也同樣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怎么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那默契程度,是前幾天搭檔時都不曾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