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每個人值得拼命的理由說出來其實(shí)都很悲傷
金凡妍右手血如泉涌,面色蒼白,倒吸一口涼氣,面上笑容卻依舊不改,但被因疼痛而抽搐的肌肉扯成了一個無比詭異的笑,道:“好刀!好刀法!你可以殺了我,但若要加辱于我,我現(xiàn)在便自爆內(nèi)丹,拼我一個神魂俱滅,也要廢你半世修為!”
范帆大笑道:“先是被我說穿心機(jī)動了殺意,又是被我看過命盤后惱羞成怒要?dú)⑷藴缈?,現(xiàn)在又拿自爆內(nèi)丹來威脅我??上?,色厲而內(nèi)荏,技窮了么?還是你自恃暗留一手‘飛魂之術(shù)’可以借陰鬼厭勝之地重生?你看這是什么?”他左手一張,一頁寫滿了蠅頭小篆的紙自他手中垂下。金凡妍大驚失色,低頭道:“逆魂經(jīng)!求...求你不...不要吸我魂魄...”
范帆左手一收,眼光自金凡妍臉上掃到袖長的脖頸,又下行至微微起伏的胸口,滑落至裸露在外的一條長腿上。目光仿佛一只冰涼的手,金凡妍被看得全身戰(zhàn)栗。范帆左手二指突然伸出,抵在金凡妍眉心,一條青黑色氣從他眉心卷至兩根手指上,道:“出!”金凡妍身體一軟,癱在地上,范帆二指上已多了兩個乳色光球。
金凡妍劇烈喘息,道:“你...你取我一魂一魄,要干什么?”
范帆右手收刀入鞘,在腰間一摸,白光一閃,手上已多了個長方形木匣。伸手丟在空中,虛掌一抓一扭,木匣斜懸半空,匣蓋緩緩打開。
匣中依稀可見分為十一格,最上面是橫著的兩個長格,其下則是一個九宮格,每格中都有兩個光球,只剩最下面一排的三個格是空的。范帆左手一振,手指上的兩個光球飛入一個空格中,匣蓋隨后關(guān)上。木匣在空中劇烈顫動,突然一道灰青色光華從匣中飛出,范帆伸手一劃,光華分為兩道,一道鉆入金凡妍斷指傷口處,金凡妍大聲慘叫,右手衣衫寸寸碎裂,青黑色筋脈賁張,四根銀青色手指一分一分的從斷指處鉆出。金凡妍大張著口,面容猙獰,竟無法發(fā)出半分聲音,直至四根手指生長完,已是汗透香衫,如同剛從水里鉆出來一般。
金凡妍掙扎著坐起,舒張自己的右手,五指活動如初,顏色也同手臂無異。她抬起頭來,范帆手中的另一道光華已寧圍一個尖利齒形玉雕,他厭惡的用逆魂經(jīng)包住玉雕,丟給金凡妍。
金凡妍下意識的用右手接住,道:“此為何意?”低頭將逆魂經(jīng)珍視的納入懷中,拿起那塊玉雕,上面鐫有兩個小字“山鬼”。
范帆伸手在腰間一摸,白光一閃,拿出一個長形布包,擲在地上,一腳踢向金凡妍,道:“既獻(xiàn)魂魄,遂成九歌,共扶國殤,重修仙綱!今日起,你就是‘九歌’中的一員了,代號‘山鬼’,這就是九歌給你的見面禮!”
金凡妍理了理頭發(fā),姿態(tài)婀娜的曲身站起,用右手拍了拍一閃,恢復(fù)笑顏,道:“哦?用一魂一魄威脅我為你做事,不怕我有一天出賣你?”
范帆大笑道:“我都說了,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這種人,是以他人為食糧,榨盡最后一分價值后還要墊在腳下,當(dāng)做登天階梯!我們這種人不需要朋友,也不會有朋友,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我能從你眼里看得出來,就是打破現(xiàn)有的秩序,建立一個對我們這種人有利的新仙界,你不也是想當(dāng)個前無古人的女仙帝么?”
金凡妍掩口嬌笑道:“說得好聽,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會拿我當(dāng)墊腳石?還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蟲不成?”
范帆笑道:“從你升仙當(dāng)天,我就查看過你的命盤,你的命運(yùn)和我的目的是一致的,外加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觀察你...”金凡妍笑道:“哦呦,那我可是真榮幸被你觀察呢!”
范帆續(xù)道:“而且很簡單,你也看到我的實(shí)力了對吧?我要?dú)汶S時可動手,但我反而將鬼道至寶逆魂經(jīng)送給你,更給你這么大的見面禮,足表誠意...”
金凡妍蹲下解開布包,一刀一劍現(xiàn)于包內(nèi)。刀是直刀,劍是彎劍,與她之前碎裂的武器外形相同,被插在黑漆漆的兩個鞘內(nèi),鞘的材質(zhì)非皮非木。金凡妍雙手一振,刀劍出鞘,驚呼道:“這...”
范帆傲然笑道:“此劍名為‘太阿’,乃月游星君石磯娘娘所持之劍,當(dāng)年她被太乙真人以九龍神火罩煉化后,此劍殘留在人間,后被我以太初之火重新熔煉,以千機(jī)電錘擊成此形;此刀來歷更大,乃蚩尤座下白虎的脊骨所化,刀身透明如琉璃,內(nèi)有十九節(jié)白虎脊骨,虎尾為柄,名曰‘虎魄’,刀劍均為惡靈所附。我當(dāng)日初見你后便極力留心,終不負(fù)我意,為你尋得這兩把神兵。若你再以逆魂經(jīng)為輔,必可助你修行《陰符真經(jīng)》陰鬼一道更進(jìn)一步,怎樣?誠意足么?”
金凡妍伸手將刀劍收入鞘中,以手指輕撫劍鞘。范帆道:“至于這對刀劍鞘,可更顯我一番真心了。此乃千年妖蛇生角化龍之際被我一刀斬殺剝下來的皮,泡于忘川水中,再以太初之火煉干,包在萬鬼之木做成的木殼上,外雕以‘百鬼夜行圖’,有斂魂之奇效,贈予假人,以示真心!”
金凡妍將刀劍系于右腰側(cè),抬頭笑道:“說得好像你真的喜歡上了我一樣!還‘初見我后極為留心’,你何時正眼看過我?剛才斷我手指時怎不見你半分柔情蜜意?”
范帆大笑道:“所謂‘打是情,罵是愛’,我這一刀還不夠表達(dá)情意么?否則早一刀斷你頭了。如果是在凡間,我早就扒光你的衣服,先表愛意再輕薄你了,只可惜這是仙界,心有余而力不足...”
金凡妍抬手撫弄頭發(fā),道:“你可知上一個以言語輕薄我的人被窩剁成了肉泥拋在中?你可知上一個對我始亂終棄的負(fù)心人被我剜去雙眼和舌頭,強(qiáng)迫他吞下后再斷其四肢凌遲六百刀,聽著他慘嚎打滾至死?可別隨口調(diào)戲我,因?yàn)槲译S時可能當(dāng)真,化作厲鬼纏著你!”說道最后雙手成爪,吐出舌頭,瞪大眼睛,姿態(tài)動作可愛至極,與語氣中的殺氣完全不同。
范帆嘆道:“我正是看了你的命盤,知道了你的一些過去才有點(diǎn)對你感興趣的,因?yàn)槟愕慕?jīng)歷與我的頗為相似,我們都出身低賤,都被人瞧不起以及肆意輕賤,都練就一張假面以討人喜歡,卻漸漸迷失了自我,只想以自己的雙手向別人、向自己證明自己,但卻始終沒有回報(bào),不是么?而現(xiàn)在你就有這個機(jī)會,在九歌里,我們彼此互助互利,無論誰最后可登極位,只要能帶來一個新仙界,他就是我們的伙伴,我們彼此共生共惠,不欺不棄,這樣對你不好么?”
金凡妍蹲下身去,一點(diǎn)一點(diǎn)拂去裙擺上的泥土,徐徐開口道:“我從小父死母去,和妹妹寄身于戲班賣藝為生,十一歲那年母親突然現(xiàn)身,把我倆接走。我以為有了母愛,沒想到她竟將我賣給一個道觀里的老道士,把我妹妹賣到青樓做丫鬟。那老道士喜好少女,終日搜羅幼女加以調(diào)教訓(xùn)練以供人取樂,我當(dāng)時身量尚小,但也被百般虐待,終有一日我抄起柴刀,趁他酒醉一刀斬了他的頭,卷了他幾本《陰符真經(jīng)》和兩包丹藥逃走。因胡亂服用丹藥,經(jīng)脈逆行昏在山間,幸好我恩師將我酒氣,帶我回山收我入門,從而初登鬼道之堂,成了修真之士?!?p> 范帆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兩個碧玉小杯,他遞一杯給金凡妍,道:“后來呢?”
金凡妍素知范帆異寶頻出,也不以為奇,接過小杯仰頭便喝,一律如火般的清冽酒水透入腹中,杯中酒竟不見減少。她笑道:“你不是看過我的命盤么?怎會不知?”
范帆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命盤對于過往是以四字詩簡略寫成,對未來更是以讖緯之說草草寫就,因言附會之意極多,讀來晦澀之至,且命盤僅可被同一人閱讀一次...”
金凡妍又飲一口,道:“恩師待我如女,更將絕學(xué)傾囊相授,我有丹藥在身,進(jìn)境飛快,更和恩師之子定了終身,不料...”她秀眉微蹙,道:“后來我才知道,鬼道中有一門大增修為之術(shù),乃是煉化人精魄后吞食而下,尤以至親骨血為上品...我倆日久生情,更是有了身孕,我怎料他懷此心思,竟在我懷胎五月時將我迷昏剖腹,將胎兒取出煉化,將我丟下深谷?”她聲音顫抖,解開下衣,一道歪七扭八觸目驚心的刀疤現(xiàn)于范帆眼前,范帆輕拍她手臂,兩人碰了一杯。金凡妍系上衣帶,道:“幸好天不絕我,兩名師弟下谷采藥,巧遇我赤身裸體渾身是血,他們平素便覬覦我相貌,見我將死竟動了淫心,一人看守,另一人便要輕薄于我...握使出禁術(shù)‘搜魂飲血手’殺了兩人,用他們的血肉恢復(fù)內(nèi)氣,傷勢慢慢愈合,這也是我第一次以鬼道殺人!”
“之后我闖回師門,想要為我屈死的孩子討個公道,沒想到師父當(dāng)年便是如此吞了他的其他子女,收我入門更是為了給他兒子找一個天資卓絕的爐鼎,號令全部門下以我入了魔道唯有,百十人圍攻我,將我肉身打的灰飛煙滅。幸好我用‘飛魂之術(shù)’借了個壓勝之地,以新死之冤魂,陳年之厲鬼為材,重塑了我全身血肉筋脈,以陰鬼之地氣潛修《陰符真經(jīng)》,附近幾個村莊中有人認(rèn)為我是妖,用豬狗血潑我,請修真士除掉我,我自然順手滅了他們...”語氣輕松之至。范帆道:“也不知一個如花少女怎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金凡妍厲聲道:“你體會過被至愛之人剖腹取子的感覺么?到現(xiàn)在我閉上眼睛都會看見那張猙獰的面孔和我那慘死的海爾!我煉成真經(jīng)后殺回師門,那些叫我‘師姐’的天真道童,那些趁無人時拉我頭發(fā)捏我手的師兄弟們,那些偷看我更衣沐浴的道貌岸然的師長們,少的變作幾十塊,多的化作上百塊,都被我亂刀分尸。那個負(fù)心人的下場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恩師待我‘甚厚’,在我被剖腹之時數(shù)度輕薄我,我這個人知恩圖報(bào),殺了他十七天他才死,隨后我便以這百十余人的尸山血海做道場,修行年余,渡劫飛升!”
范帆與金凡妍二度碰杯,金凡妍道:“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呢?”
范帆飲了一杯,道:“我么?我和你早先差不多,不同的是一個女子為我而死,我發(fā)誓要救她,因此修仙,沒別的了?!闭f完又飲一杯。
金凡妍道:“人死怎能復(fù)生?還真是個癡情種子,我真有點(diǎn)看上你了...”
范帆灑脫一笑,道:“我們是‘同志’,等到新仙界來的那一天,我可能會考慮與你結(jié)成道侶!”金凡妍刮刮臉,道:“不知羞,真以為自己那么搶手么?”
范帆道:“‘九歌’眾人皆有‘東皇太一’的一塊遺骨,你的是右手四指與一顆皇牙,遇到同為九歌的人,遺骨會互相感應(yīng),有什么命令與任務(wù),‘云中君’自然會傳達(dá)給你,但萬勿暴露,以免自取災(zāi)禍。”
金凡妍笑道:“我懂,做壞事最重要的是不能被人知道嘛!”
范帆又飲一口,悠悠道:“有時做好事也不能被人知道...”納杯入懷,道:“我走了,那逆魂經(jīng)自己多研究,但小心別做過了火,引人追討,或被鬼氣反噬!”金凡妍伸出手欲拉住范帆,范帆身子一晃,化作一只大鳥,振翅飛起。
金凡妍吃驚道:“‘八九玄功’?你什么都能變么?”
天空中傳來回答:“通常我只能變無生命之物,或是我殺死的活物...”聲音隨振翅聲漸遠(yuǎn)。
金凡妍握緊手中酒杯,立于湖邊,一陣風(fēng)吹過,許久后她又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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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千方一腳踢開洞門,捂著腳趾蹲在地上直吸涼氣。小魚沒好氣的道:“作死么!你嚇老娘一跳!”
狄千方驕傲的一挺腰,道:“你拿破蜜蜂老子已經(jīng)破了!還有什么麻雀蝴蝶什么的,一并拿來!”
小魚正欲反唇相譏,范帆自洞外快步走入,道:“出事了!”
狄千方心說這個浪貨,這么一會兒又換了件紫衣服?真是太騷了!姜英挽著頭發(fā)自右首石室中走出,道:“怎么了?”據(jù)比滿手是水,隨后而出,柳依文自蒲團(tuán)上站起。
范帆一揚(yáng)手中紙鳶,道:“我收到飛報(bào),孫悟空不知怎樣找上了姜戈,兩人大打了一架...”
姜英驚道:“結(jié)果怎樣?”柳依文道:“他們怎會遇上?”小魚道:“誰贏了?”據(jù)比道:“大馬猴傷了么?”狄千方道:“孫大哥沒事吧?”
范帆道:“孫兄身負(fù)重傷,砸碎御馬監(jiān),反下天庭,李天王和三哥已帶天兵下界緝拿...”
姜英頓足道:“怎么會這樣?這李三哥和天王奉上旨意,孫兄受傷之余怎么會有勝算?到底怎么回事,說來聽聽,我們可否為孫兄做些什么補(bǔ)救之策?”
范帆道:“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