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圖書館內(nèi)回蕩著。
透過玻璃窗,林覺再次看到那輪緋紅的月亮,斜斜地掛在空中,散發(fā)著不祥的亮光。
拐角處轉(zhuǎn)出一只饑餓的喪尸,半張臉都被陰影遮蓋著,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嗚咽聲。
林覺想也不想地就雙手握緊鐵管,用力將它抵在墻上。喪尸用力掙扎了起來,猙獰地張大嘴,露出發(fā)黃的粗壯獠牙,脖頸使勁往前伸,似乎想隔空咬斷林覺的脖子。
喪尸口腔里傳來的腐爛腥臭的味道激得林覺怒氣上涌,抬腳就踩在喪尸的小腹下,喪尸毫無知覺地繼續(xù)撕咬著空氣,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氣音像是瀕死的吶喊。
宋寒章上前在喪尸的太陽穴上補了一刀,小心地避過了喪尸的獠牙。
喪尸緩緩地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你有沒有覺得,比起宿舍樓那里遇到的喪尸,這里的有了點變化?”林覺仔細觀察了一下地上的尸體,不太確定地問道。
宋寒章用腳掀翻喪尸,又在它的后頸上補了一刀,確定它已經(jīng)死透了之后,才放心地研究起了尸體。
從腦袋到爪子,一一仔細地觀察。
林覺抱著在喪尸衣服上蹭干凈的鐵管,靠在墻邊幫他把風。
許久,宋寒章從喪尸身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在想什么?”林覺不由問道。
“現(xiàn)在開始花上兩個小時把圖書館內(nèi)的喪尸清理干凈,然后把所有門窗都關上,封鎖全部樓梯和電梯,打開整個圖書館的監(jiān)控,然后把總監(jiān)控室改造成防御基地,從天臺拉下繩索通到監(jiān)控室窗口,遇上緊急狀況從天臺逃生。我在想如果這么做可以堅持多久?!?p> 林覺不假思索地樂觀道:“撐到天亮都沒問題。”
“是嗎……可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覺得不安。”宋寒章說著用匕首挑起喪尸的手腕,繼續(xù)道,“你看,它已經(jīng)開始長出尖利的指甲了。就像彩蛋上說的那樣,它們正在不斷進化,不斷變強。如果陣地戰(zhàn)可以取勝的話,那么還不如一開始就找個牢固的房間躲起來?!?p> 林覺看著喪尸干枯發(fā)青的手上那長出的不到一厘米的黑色指甲,十分尖銳,總覺得一旦被抓到會有非常不妙的后果。
“我去找宿舍管理員的時候喪尸是沒有指甲的,不然它把我按在地上的時候就會劃破皮膚了?!绷钟X想了想說道,“獠牙似乎也粗壯了一點……之前沒這么明顯也沒這么長的?!?p> 宋寒章點點頭:“所以與其浪費力氣花上幾個小時消滅館內(nèi)喪尸,還不如繼續(xù)游擊?!?p> “說不定我們剛做好一切準備,封鎖樓道關閉大門,喪尸已經(jīng)進化到可以撬門了?!绷钟X被自己的設想弄得毛骨悚然。
宋寒章怔了怔,垂下眼看著喪尸的尸體,緩緩道:“沒錯,說不定我們的舉動也會影響喪尸的進化。躲在水里,附近的喪尸會往游泳的方向進化;躲在封閉空間,喪尸會逐漸增強力量,撞破大門;攀爬上高處,說不定喪尸也會學會攀援?!儚姟緛砭褪莻€很籠統(tǒng)的概念。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都會死。”林覺面無表情地說道。
出乎意料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里很平靜。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種麻木感。
從被迫參加這場游戲開始,死亡就一直如影隨形。雖然他幾次僥幸與死亡擦肩而過,但好運總是會用完的,也許下一次遇到危險時他就會死。
偶爾一次的死亡威脅會讓人驚恐,但是數(shù)不清的死亡威脅只會讓人麻木。神經(jīng)在一次又一次的緊繃中麻痹,對死亡的恐懼也不再令人坐立難安。也許再過不久,他就可以習慣這種折磨,把一切視作尋常,但這真的是好事嗎?
“我們不知道它們進化的速度有多快,但是不可能太離譜,至少幾小時內(nèi)不會太危險?!彼魏驴戳丝词直恚?1:33,“趁現(xiàn)在好好休息恢復體力,之后我們也許就沒有這么輕松的時候了。”
林覺嘆了口氣:“知道了,那先去三樓的小賣部找點吃的吧,再不吃點東西我怕到時候餓暈過去?!?p> 宋寒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還有胃口?好吧,走這邊,這個樓梯不太有人用?!?p> 沿著偏僻的樓梯來到三樓,出乎意料的是喪尸竟然不多,自習室里面的燈亮著,但是門是虛掩著的,只射出一條光帶,投映在地上。
“剛才二樓的動靜那么大,加上喪尸對血腥味的敏感,一樓和三樓的喪尸大概都被吸引到二樓去了?!彼魏滦÷曊f道。
林覺也說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干脆不說話。
小賣部前面有兩只喪尸在徘徊,此刻已經(jīng)嗅到了兩人的氣味,一前一后地走來。
同時對付兩只喪尸并不容易,一旦被其中一只纏住,勢必會被另一只撲上身,輕輕一口,下場就有如周玉秀了。
好在他有一劑抗體,還有不錯的身手。
林覺看向宋寒章,宋寒章平靜道:“我可以負責左邊的那個?!?p> “不用,你在旁邊看著就好?!绷钟X微微一笑,語氣頗為自信。
話音剛落他就沖上前去,手中的鐵管一下子就將前面的喪尸往一旁打飛出數(shù)米,再一擊將后面的喪尸甩往另一邊。兩只喪尸踉蹌著倒在地上,僵硬地爬起。林覺眼中兇意大盛,一腳踩住其中一只的胸口,喪尸張大了嘴,露出畸形的獠牙,努力掙扎著想將林覺掀翻過去。
澎湃的殺意在林覺的胸口翻騰著,摻雜著深重的恨意和厭惡,最終扭曲成了一種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殺戮快感。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鐵管,用力插入喪尸的口中,喪尸的嘴巴努力閉攏,獠牙磨得鐵管咯吱咯吱作響。林覺手中用力,把彎曲的鐵管當撬棍用,腳下踩著喪尸不動,喪尸的嘴巴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樣被撬開,污濁的血液狂噴了出來,弄臟了林覺的鞋子。
見喪尸不再動彈,林覺用力拔出鐵管,轉(zhuǎn)身冷眼盯著另一只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向他走來的喪尸。
宋寒章一腳將喪尸踢翻在地,頭也不回地問道:“真的不需要我?guī)兔???p> “沒那個必要?!?p> 林覺一邊說一邊向那只喪尸走去,血沿著鐵管一滴滴落下,在地上勾勒出一條漫長的血跡。
沒有最初的膽怯和彷徨,也沒有了對于未知生物的恐懼和不安,揮動武器只是為了生存而激發(fā)出來的本能,不值得慚愧,卻也不值得驕傲。
鐵器敲擊腦袋的悶聲響起,喪尸被一下子撂倒在地上,再一擊敲在面門,喪尸的眼球和鼻腔都開始滲出血液。
“砰——砰——砰——”
整張臉都面目全非,喪尸拼命掙扎著,每一次企圖從地上爬起都被一棍子打回原地,原本就異化的臉早已看不出原形。最后林覺用力將鐵管插入喪尸已經(jīng)破碎的天庭,這才結束了喪尸的掙扎。
吃力地將鐵管從喪尸的腦中拔出,用力甩了甩,紅黃相間的粘稠液體飛了出去,散在地上像是一把打開的羽扇,林覺這才感覺到胳膊有點酸痛。
再仔細看地上兩只喪尸,死狀可怖,算得上面目全非。
奇異的是胃里卻沒有多少翻騰感,他甚至覺得自己此刻的胃口還不錯,迫不及待地想去小賣部找東西吃。
“怎么了?”見宋寒章站在一旁不動,林覺疑惑地問道。
“……不,沒什么?!彼魏聮吡说厣系膯适瑑裳?,皺了皺眉說道。
林覺本來就不是個愛多想的人,見宋寒章這么說,他也就拋開了疑問,自顧自地在小賣部里找起了面包。
面包果醬酸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綻開,林覺一陣狼吞虎咽,吃得噎住了又趕緊找水喝,簡直像是餓了三天一樣。
“你也吃啊?!绷钟X遞了個面包過去。
宋寒章?lián)u了搖頭,拿起一包巧克力補充起了熱量,還提醒道:“別吃太多,影響行動的?!?p> “哦,真可惜,難得的免費大餐啊,滿足了我小時候去超市每樣來一份的愿望。學長,你小時候有沒有這種愿望,希望哪天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然后你不用上學,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餓了就去超市找吃的,拿著硬幣去游戲廳挨個兒玩過去。那時候我還傻乎乎地在作文里這么寫,被我媽罵了一頓說不好好學習凈想著玩?!绷钟X坐在柜臺上,一邊吃一邊和宋寒章閑聊,神情意外的輕松。
“……即使有,我也不會說出來?!彼魏抡f。
“啊?不是吧,這么悶騷?”林覺笑他。
“因為不能說?!彼魏律袂閲烂C,甚至有些陰翳,“這些‘不正?!哪铑^,我不可以有?!?p> “……你爸媽對你還挺嚴格的?!绷钟X同情地說。
宋寒章嘲諷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趕緊吃吧,吃完還有事情要做?!?p> “礦泉水、壓縮餅干、巧克力,這把削筆刀也用得上……”林覺在小賣部挑挑揀揀了好一番,將覺得用得上的東西都往背包里裝。
這個掛滿了可愛徽章的背包還是從小賣部門口的喪尸背上扒下來的,雖然上面沾了血跡和幾點腦漿,但是擦一擦還能湊合著用,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也沒法講究這些。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個女式雙肩包。”宋寒章不帶情緒地說。
“沒辦法,將就一下吧,反正也是我來背?!绷钟X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背包,思索了一番后又將其中一瓶礦泉水拿了出來,換成一包餅干。
“……還是我來吧,”也許是林覺的錯覺,宋寒章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棄之色,卻還是語調(diào)平平地說,“畢竟你是主要戰(zhàn)力,負重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好了?!?p> 說著他一把奪過林覺手上的背包,將里面的食物和水一一取出,最后只剩下三瓶礦泉水、兩包壓縮餅干和一盒咖啡。
林覺的眼睛一直盯著被強行拿出來的水和食物,欲言又止。
“別像只倉鼠一樣努力把葵瓜子往嘴里塞,不然遇到獵物的時候你會張不開嘴?!彼魏缕沉肆钟X一眼,背上雙肩包走出了小賣部。
林覺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小賣部一眼,拿起武器趕緊追了上去。
跨過地上半干的腦漿和血跡,林覺端詳了一下喪尸慘烈的死狀,倒是沒有一開始見到時那么惡心了,恐懼感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掩藏在了靈魂最深處。只是短短一個多小時,林覺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曾經(jīng)難以想象的人。
現(xiàn)在他看到喪尸的第一反應不是逃跑,而是縝密地推算該在什么距離、什么角度沖上去殺死它。
他自嘲地笑了笑,視線在窗前一掠而過,玻璃窗上映出一張與往常別無二致的臉,還有一雙比任何時候都要麻木冷漠的眼睛。
果然,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他了。
?。ΓΓ?p> “我不確定喪尸的進化速度有多快,現(xiàn)在游戲開始只有兩個小時,如果進化太快速的話,恐怕沒多少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了。從目前來看喪尸也只是獠牙變粗壯,長出了指甲而已,力量和速度上的強化沒有明顯表現(xiàn)出來,至于其他能力更是不可知。我想我們應該在圖書館多待一陣子,至少等到圖書館內(nèi)的喪尸強化到我們能確定的程度,然后再轉(zhuǎn)移陣地?!彼魏路治龅馈?p> 此刻他們正在無人的四樓,商量著接下來的計劃。
“可就是因為不知道喪尸能進化到什么程度,也有可能幾個小時之后我們根本就逃不出圖書館了。你想好退路了嗎?”林覺坐在辦公桌上看著窗外,從這里可以看到圖書館以南的行政大樓,再往南就是圍繞著南方廣場的四棟專業(yè)教學樓了。
“這個辦公室就不錯,”宋寒章也走到了窗邊說道,“攀著窗外的空調(diào)外機可以跳到三樓突出的陽臺,三樓的那個位置……嗯,就是小賣部附近的大廳。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提前在那個陽臺上拴上繩子以備不時之需。下面剛好是草坪,就算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摔死?!?p> 林覺看了好一會兒,點頭道:“也行,多留條退路總是好的,說不定幾小時后樓梯間里就擠滿了喪尸了。”
“順利的話離開之前我們還可以測試一下喪尸進化到哪種程度了,和滯留在這片區(qū)域里的我們有沒有關系。那么時間就定為兩個小時吧!現(xiàn)在差不多是22點,我們等零點的時候離開?!?p> 林覺比了個OK的手勢,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
“還有一件事……”
林覺睜開眼看著宋寒章,用眼神詢問他。
“趁著現(xiàn)在有空,我們把武器處理一下。”宋寒章提議說。
林覺掂量了一下手上的鐵水管,這還是從宿舍管理員的廚房順來的,因為連續(xù)的使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顯彎曲了,不過還是可以繼續(xù)使用的。
“這個我用著挺順手的?!绷钟X沒有換武器的意思。
宋寒章?lián)u搖頭:“對付喪尸確實是中長兵器占優(yōu),但是你的攻擊效率太低下了,而且只能用敲擊的辦法殺死喪尸,打破顱骨勢必會消耗你很多力氣,連續(xù)幾下才能敲碎顱骨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不推薦?!?p> “長兵器,能刺穿顱骨,還要高效率,那就是長、槍咯?”林覺問道。
“其實長刀也不錯,稍加訓練一擊削掉喪尸的腦袋并不難,不過被包圍的時候沒有相應的身體靈活性反而不易發(fā)揮出長刀的優(yōu)勢,容易被咬到。你的鐵管用來突圍倒是很方便,只能說各有利弊。”
“那就聽你的。不過長、槍這里也沒有吧?自己做嗎?沒材料啊。”林覺沉吟道。
“這個不難做,需要的材料剛才我都已經(jīng)看到了。”宋寒章說道。
宋寒章需要的東西確實不難找,衛(wèi)生間的拖把,地下車庫自行車維修處的工具箱,還有掛在圖書館墻外的宣傳橫幅。
被宋寒章指揮得團團轉(zhuǎn)的林覺在取下了第三條紅色的宣傳橫幅之后終于忍不住問了:“拖把和工具箱我還能理解,不過橫幅是做什么?”
宋寒章一邊把橫幅折起來一邊看向林覺身后:“以防萬一而已,先把你身后的家伙解決了再說?!?p> 林覺抓起鐵管回頭望了一眼,三只喪尸正向這里走來,他撇撇嘴再次沖了上去。
身體重心往下壓,雙手揮舞著鐵管從喪尸的腳下掃過,將它絆倒在地,趴在地上的喪尸剛要抬起頭就被林覺一腳踩在地上,鐵管對準脆弱的后頸用力杵下——“咯巴”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第二只喪尸已經(jīng)接近他三米以內(nèi),速度驚人地撲了上來,林覺兩手緊握鐵管,用力往前一送——喪尸的腹部被擊中,整個兒往后倒去,壓倒了后面的一只喪尸。
“走吧,殺不完的東西,別浪費力氣了。”宋寒章收好橫幅就往另一處樓梯跑去。
林覺回頭看著涌來的喪尸,苦惱地皺了皺眉,也跟著宋寒章跑了。
兩人繞了好一會兒的路才回到四樓的辦公室,拖把和工具箱已經(jīng)先一步拿回來了。宋寒章抖開其中一條橫幅像是擰麻花一樣將它擰了起來,每隔半米左右打個粗結,直到三根橫幅都被他連接在了一起。
“找不到繩子只好拿這個將就了,打些結方便攀爬,看起來承重應該沒問題?!彼魏戮幒谩袄K子”,趴在窗口試了一下長度,足夠垂到地面了。
雖然是簡陋的逃生工具,但也是一條生路。
“現(xiàn)在該準備武器了。”宋寒章拿起拖把說道。
林覺瞥了拖把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把拖把明顯是全國通用的爆款,木制的長柄,臟兮兮的布條,怎么看都覺得攻擊力可疑。
宋寒章蹲下身,用廣場得來的匕首割斷了上面的布條,帶著血槽的匕首看起來極為鋒利,一整圈布條輕而易舉地被割斷了。
“這匕首很鋒利啊。”林覺沒話找話地說。
“廣場得到的東西都不尋常,就算只是把匕首也是一樣。這把匕首具有鋒利和無磨損的附加屬性,陸刃的那把唐刀應該也差不多是這樣,不然照他那種剁排骨一樣的用法,刀刃早就卷得連只雞都殺不了了?!?p> 林覺被他的比喻逗得心中暗暗發(fā)笑,又強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問道:“你是想把這個木質(zhì)長柄削尖了?”
宋寒章沒有回答,只是打開工具箱開始翻找需要的道具,四枚粗長的釘子,還有榔頭。
“希望喪尸不要被聲音引來……”宋寒章喃喃道,拿起一枚釘子用榔頭斜斜地釘入木柄的末端,釘子被斜著敲入木頭中,尖頭從木柄的那端頂了出來,榔頭上裹著層衣服,敲擊釘子的聲音并不像林覺想的那么響亮。
宋寒章依樣釘入了四枚長釘,從木柄的一端鉆出來的釘子讓這把武器一下子危險了起來。
用榔頭修正,將釘子露出的部分并在一起,足有五六厘米長,再在木柄的末端纏上了數(shù)圈鐵絲,以免暴力使用時釘子從木頭里崩出。
“有了這個的話,一擊就可以刺穿喪尸的腦子?!彼魏掳迅难b好的拖把柄遞給林覺,然后用鉗子剪斷了一截鐵絲放進了包里。
林覺適應了一下新武器的重量,主體是木頭材質(zhì)非常輕便,實心的木頭也足夠結實,他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感覺像是簡化版長、槍。要下去試試看嗎?現(xiàn)在我有信心一擊必殺哦?!?p> 宋寒章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可以去試試,注意安全,我稍微休息一下,這幾天一直在寫論文,睡眠不足偏頭痛。”
林覺看他一臉倦容,于是道:“那你休息吧,我很快就回來……最多十分鐘?!?p> 宋寒章點了點頭,目送他像只兔子一樣興奮地躥了出去,又折回來拿辦公室的鑰匙:“我開門的時候會小聲的?!?p> “沒關系的?!彼魏碌溃斑@種環(huán)境,我不會真的睡過去的,只是放空大腦休息一下罷了。”
“那我走啦?”林覺像是出門撒歡前向家長報備一般,明明躍躍欲試,卻還要故作平靜。
宋寒章“嗯”了一聲,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關門的聲音傳來,宋寒章又睜開了眼睛。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了,他試著放空運轉(zhuǎn)到嚴重過載的大腦,思慮過度帶來的頭痛卻沒有放輕,因為他仍然沒有停止思考。
他對這個死亡游戲有太多的猜想和思考,雖然規(guī)則告訴他天亮就能結束,可他甚至不信任游戲給出的規(guī)則,這種含糊其辭的規(guī)則里有太多的漏洞了,每句話都有無數(shù)種解讀,完全不知道哪一種才是真相,或者根本沒有真相。
這個游戲的主宰者所掌握的力量,越是深思就越是恐懼,而他甚至摸不清它的目的。簡直像是趴在泥土中的螞蟻想要參透星辰運轉(zhuǎn)的規(guī)律一樣不自量力,他甚至連自己的同伴都看不透。
林覺成長得很快,可以說遠遠超過了他最初的期待。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將他視為可有可無的同伴,現(xiàn)在林覺已經(jīng)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一個非常有用的戰(zhàn)力。
最重要的是,他的服從性驚人的好,只要信任了一個人,他就會乖巧地服從一切合乎邏輯的指令,意志堅定,下手果斷,絕不輕易動搖,甚至很少考慮自己的意見。
一把適應性、成長性、可塑性極強的武器,一個天生的士兵。
雖然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是宋寒章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已經(jīng)不把喪尸當作自己的同類了。
當林覺坐在小賣部的柜臺上,視若無睹地對著一地猙獰的尸體吃著果醬面包的時候,宋寒章幾乎像是看到了拿著肉串和唐刀從小吃店里走出來的陸刃。
他們的神情,相似到只差一點點而已。
但就是這一點點,成就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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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8。
站在辦公室門外的林覺看了一眼沒信號的手機,確定自己只離開了十分鐘。
剛才他在樓下測試了一下新武器,對它滿意極了,他喜歡用釘子組成的槍頭從喪尸的眼球里捅進去,一擊就可以插爆它們的腦組織,效率驚人,而且沒鐵管那么費力,簡直神器。
林覺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辦公室只開了一盞臺燈,光線很暗,宋寒章靠坐在椅子上,似乎睡著了。
林覺立刻拘束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門鎖發(fā)出“咔嚓”一聲響的時候,他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宋寒章還閉著眼,似乎沒有被他吵醒。
林覺松了口氣,躡手躡腳地往另一張辦公桌旁的椅子那里走,一邊還好奇地觀察著宋寒章的睡顏,注意到他睡著時也微微皺著眉,似乎總是被什么困擾著一樣。
“砰——”林覺一個沒注意,右腳踢到了工具箱,嚇得他差點跳了起來,懊惱不已。
真是太不小心了,光顧著看學長,都沒好好看著腳下。
幸好宋寒章還是沒有醒,林覺慶幸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辦公椅“咯吱”了一聲,稍一動彈又是一聲悶響。林覺不由捂住了額頭,怎么好像什么東西都在和他作對,就不能安安靜靜的嗎?
對面?zhèn)鱽砹艘宦曒p嘆,宋寒章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林覺簡直像是上課睡覺被發(fā)現(xiàn)的學生一樣,十分慚愧地小聲說:“對不起,把你吵醒了?!?p> “我一直醒著?!彼魏氯嘀恢背橥吹奶栄ǎ?,“這種環(huán)境里還能睡得著的人,神經(jīng)一定夠粗壯?!?p> 林覺沒好意思說他挺想睡一會兒的。
“你還頭痛嗎?我?guī)湍惆匆话矗课覌屨f我按摩技術還挺好的?!绷钟X從小就會用這招從爸媽手里騙零花錢,技術十分嫻熟。
宋寒章?lián)u了搖頭,指著桌上的電熱水壺說:“包里有礦泉水,去燒一瓶泡咖啡用。然后我們準備去總監(jiān)控室吧,在四樓最里面的房間?!?p> 林覺二話不說去燒水了,之后兩人喝了杯濃度驚人的咖啡,收拾好東西往總監(jiān)控室的方向走去。
總監(jiān)控室里有圖書館各個角落的監(jiān)控錄像,可惜金屬的防盜門鎖得緊緊的,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林覺對著大門傻眼:“鑰匙在哪里?這里的管理員晚上回家嗎?這可怎么辦?”
因為監(jiān)控室的特殊性,走廊這一側也沒有窗戶可以進去,它就像銀行金庫一樣封閉得嚴嚴實實的。
“走廊這一側沒有窗戶,但是外墻那一側應該還是有窗的,我們從隔壁房間爬過去?!彼魏聫陌锬贸鲆唤罔F絲,對著監(jiān)控室旁邊的閱覽室大門門鎖用了起來。
不到十秒,這扇普通的木門就打開了,林覺嘴角一抽:學長,你為什么這么熟練!
宋寒章絲毫沒覺得這有什么特別的,打開門走到窗邊觀察了一下,確定總監(jiān)控室的外墻的確有窗戶,只是有防盜窗,防盜窗下還有空調(diào)外機。
為了安裝空調(diào)外機,這種防盜窗極有可能是帶鎖的,他可以從外墻爬到總監(jiān)控室去,但是得貼著墻壁小心一些。
宋寒章招手示意林覺過來:“橫幅做的簡易繩索可以充當安全帶,待會兒我從這里過去……”
“很危險啊,我來吧。”林覺說。
“你會開鎖嗎?”宋寒章反問道。
“……”
最后還是宋寒章去的,他用鐵絲打開了防盜窗的鎖,從外窗進入了總監(jiān)控室,林覺得以從大門走了進來,十分慚愧。
“好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里是整個圖書館最堅固的地方了,但也不能說萬無一失。我們先把通往四樓的所有樓梯大門關上,再用桌椅堵上,然后回到這里,用監(jiān)控觀察喪尸的行動,如果下面幾層的喪尸開始試圖進入四樓,我們就可以準備撤離了——能夠撞開木門的喪尸,遲早也能撞開墻壁甚至鐵門,總監(jiān)控室也堅持不了太久的。”
林覺重新找回了那種緊張感,鄭重地點了點頭。
“咚——!”
巨大的撞擊聲傳來,震得半個樓層都被驚動了。
“吱啦”一聲,堆積在樓梯間木門后的鐵質(zhì)桌椅被撞得往后挪了一截,閉合的木門開了一條縫,一只長著黑色指甲、瘦骨嶙峋又青筋暴起的手伸進了門縫里。
“果然進化了,力量增長了不少,可惜監(jiān)控里都看不出來?!彼魏抡驹陂T邊看著,微微瞇起了眼睛。
林覺把嵌了鐵釘?shù)哪竟骺冈诩缟?,嚴陣以待?p> 兩人已經(jīng)在監(jiān)控室觀察了一個多小時,一至三樓的喪尸始終無序地徘徊著,因為監(jiān)控畫面像素的關系,他們也無法看清喪尸身上細微的變化。直到十分鐘前,宋寒章注意到這群喪尸開始聚集了,目的地無疑就是四樓。
喪尸的指甲摳住木門,用力拉扯,樓梯間的木門“哐哐”地震動了起來。“咔嚓”一聲,木質(zhì)的門板硬是被掰出了一條裂縫。
兩人俱是臉色一變。
喪尸的半個身體已經(jīng)探了進來,手臂用力往前伸,猙獰的指甲在空中揮舞著,像是要抓住活人的生氣。
緊接著腦袋也擠了進來,獠牙暴起的口腔周圍沾滿了腥臭的污血,渾濁的眼珠已經(jīng)發(fā)黃,干枯的皮膚下顴骨突起、筋脈橫生,喪尸嚎叫著,用力擠開木門想要鉆進來。
另一個方向的樓梯間也開始發(fā)出被撞擊的“嘭嘭”聲,如果不是兩人早用桌椅堵住木門,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喪尸攻破了。
“還好預留了一條路,不然現(xiàn)在我們就得等死了?!绷钟X心有余悸地說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快要擠進來的喪尸。
“攻上來的喪尸還不少,等它突破了這扇門你試探一下,然后立刻撤回監(jiān)控室,我們馬上離開圖書館?!彼魏驴戳丝磿r間,23:57,和原本的計劃差不多,“離開這里后我們?nèi)ツ戏綇V場整頓一下,然后視情況決定去哪里?!?p> “了解。”林覺的話音剛落,撞門的喪尸已經(jīng)將門擠開一條足夠?qū)挼目p隙!
如果不是層層疊疊的桌椅擋著,它此刻已經(jīng)往兩人身上撲來。桌椅將它卡在了中間,它徒勞地伸出手嚎叫著向兩人抓來,林覺兩手緊握木棍,將鐵釘對準喪尸的腦殼用力往前一送——
鐵釘準確無誤地刺入了喪尸的眼窩中,喪尸毫無知覺地往前掙扎,林覺無端地覺得自己的眼睛也疼了一下,毫不留手地將木棍往上一攪——扎入喪尸眼球的鐵釘往眼窩的上方挑去,轉(zhuǎn)動之間就搗毀了喪尸的大腦。
喪尸幾乎被林覺挑離了地面,待林覺拔出木棍的時候上面還有半只支離破碎的眼球,他不由一陣惡心。
前赴后繼的喪尸推擠著密密麻麻的桌椅艱難地往前行進,林覺還想打,宋寒章已經(jīng)一把拉住了他:“走——!”
一聲令下,兩人迅速撤回監(jiān)控室關上了鐵門,然后用辦公桌堵上。
“你先下去,小心?!彼魏聦α钟X說道。
林覺點頭,將木棍綁在身后,掀開防盜窗的窗口,蹲踩在窗臺上,一手掰住空調(diào)架子,另一手拉住用橫幅制成的“繩索”,兩手并用地往下爬。
圖書館的四樓比尋常的樓更高,他只能寄希望于宋寒章綁的繩子夠結實,半米一個的繩結倒是方便了他握緊繩子。
頭頂傳來震耳的撞擊聲,喪尸已經(jīng)開始撞擊鐵門了嗎?林覺不由心下著急,抬頭張望宋寒章有沒有下來,結果那家伙卻一直蹲在窗臺上遲遲沒有下來。
直到林覺雙腳踩上了地面,宋寒章這才攀住繩子飛快地往下爬,速度比林覺快多了。
“你磨磨蹭蹭的在那里做什么呢?萬一喪尸進來了怎么辦?!”林覺替他著急。
宋寒章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會這么快的,剛才才能撞開木門,要撞開鐵門至少還需要十分鐘?!?p> 林覺沒好氣地說:“行行行,算我瞎擔心?,F(xiàn)在去哪兒,南方廣場,還是直接去學生活動中心?”
行政大樓以南就是南方廣場了,而南方廣場周圍有醫(yī)學部的教學大樓、實驗大樓,外語學院教學樓和藝術學院教學樓四棟建筑,周五晚上有課的班級倒是不算多,但也絕不是沒有。
“學生活動中心恐怕不行。別忘了當初分隊的時候另一隊人很可能按照我的建議往那里走了?,F(xiàn)在也過去兩三個小時了,如果喪尸確實會因為周圍的活人而進化,那里的喪尸就不可能還沒動靜?,F(xiàn)在他們大概也和我們一樣準備轉(zhuǎn)移了吧——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p> 林覺的心沉了沉,還有猶大呢,那群人的處境恐怕比他們現(xiàn)在還糟糕。
一只落單的喪尸從行政大樓的方向緩慢地向兩人走來,周圍很寬敞,要繞過那只喪尸非常容易,林覺沒有動手的心情,準備從另一邊走。
“上去試試看?!彼魏峦蝗怀雎暋?p> 林覺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不問為什么,解下背上的木棍拿在手里。嵌在幾根鐵釘之間的眼球殘片看起來有點惡心,不過也顧不上了。
林覺握緊木棍快步跑上前去,一棍子打翻喪尸踩在腳下,木棍上的鐵釘直直刺穿喪尸的后腦,一擊斃命。
“和圖書館里的相比怎么樣?”宋寒章也走上前來,問道。
“輕松多了,它連指甲都沒長多少?!绷钟X拔出木棍甩了甩,將血水和眼球殘片一起甩了出去。
“那推測正確,喪尸的進化確實和周圍的玩家有關系?!彼魏驴聪蛐姓牵o繃的神情稍稍舒緩了一些,“也算是個好消息,之后盡量找沒人去過的地方就行,至少喪尸的進化不會那么快速?!?p> 林覺遠遠看到行政樓附近的喪尸已經(jīng)開始向這里走來,于是說:“走吧?!?p> 繞過行政樓,前方是藝術學院和外語學院的兩棟教學樓,順利從中間穿過,前方就是南方廣場。
南方廣場里出乎意料地沒有喪尸,廣場左右的醫(yī)學部的兩棟大樓里有不少窗子亮著燈,但是并沒有喪尸從里面出來。
廣場南方就是學校的南門了,那里的圍墻和宿舍區(qū)的外圍墻一樣,已經(jīng)高得無法攀越,連大門都變成了高聳的鐵門。
果然是無法離開學校的,林覺心下一沉。
這種被未知掌控的感覺非常糟糕,他們就像是被裝在罐子里戲耍的蛐蛐一樣,連生命都無法保證,更何況尊嚴。
“有人過來了?!彼魏轮噶酥笇W生活動中心的方向說道。
林覺抬眼一看,三個人影正在向這里跑來,正是先前分開的趙亮盛、劉杉和高藝菲。
三人氣喘吁吁地跑到廣場,高藝菲還向兩人揮了揮手,原本慌張不安的神情一下放松了下來:“沒想到你們在這里,大家都沒事,太好了?!?p> 宋寒章的視線在三人的身上飄過,看到劉杉手上的鐵鏟的時候停了停,一聲不吭,絲毫沒有想要打個招呼的意思。
感覺到氣氛異常僵硬,林覺不得不開口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氛圍:“你們是從學生活動中心出來的?那里的喪尸進化了嗎?”
高藝菲像是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后怕地說:“一開始還沒什么,喪尸也很少,但是后來越聚越多,要不是劉杉發(fā)現(xiàn)不對堅持要走,趙亮盛對付喪尸又很厲害,說不定我們就出不來了?!?p> 林覺多看了趙亮盛一眼,他手上的撬棍上沾滿了血和腦漿,而他本人倒是滿不在乎地坐在花壇上休息。一旁的劉杉有些神經(jīng)緊張,一直東張西望,好像一有風吹草動就要逃跑。
“咦,大家都在這里嗎?真是好巧?!?p> 風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五人齊齊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陸刃站在醫(yī)學部實驗大樓的臺階上,遙遙看著幾人。
林覺的身上陡然生出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神經(jīng)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宋寒章,說起來你可真夠不厚道的,我花了三個小時把實驗樓里里外外都找了個遍,可是連個BOSS的影子都沒找到,倒是樓里的喪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有趣了?!标懭忻鎺⑿Φ卣f著,刀上的血跡早已干涸,但是刀鋒卻在燈光下反射出懾人的鋒芒。他一步步走下樓梯,向廣場走來。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說不定根本沒有什么BOSS,你想多了?!彼魏碌卣f道。
陸刃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透出一種危險的意味:“我可是浪費了三個小時?!?p> “那是你的事?!?p> 林覺握緊手上的木棍,緊盯著跨入廣場的陸刃。
幾乎是陸刃踏入廣場的那一瞬間,口袋里傳來的震動感讓林覺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上面有一條新短信。
——不對,現(xiàn)在沒有信號!
解鎖屏幕的那一刻林覺忽然回過神來。
屏幕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玩家林覺,開啟條件達成,進入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