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悔過
公國最嚴密的監(jiān)牢位于王城的西北角，這里關(guān)押著最‘兇惡’的罪犯，他們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這里。最少的一個罪犯刑期都還有五十年，而這個犯人已經(jīng)九十歲了，他四十歲入獄，誰也沒想到他會活的那么久，一百年的刑期竟然被他生生消磨掉了一半。
而他在十年前，多了一個新的身份，給那些沒有機會繼續(xù)享受牢獄生活的罪犯，也就是第二天就要被處刑的罪犯，做心理疏導，畢竟他活了這么久，要是沒有點額外活動，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將牢獄的柵欄如年輕時那般繼續(xù)數(shù)下去。
而今天他的對面，坐著一個不能用憔悴來形容的人，一個身形僂搜面目肌肉已經(jīng)到收縮不能辨認出她原本面目的人。
“你好，我活了這么久，你的遭遇我在之前從沒有見過，我聽人家說都叫你公主，可是你的樣貌實在難以撐起這個尊稱?！?p> 他做心理疏導的方式和大多數(shù)人不同，或者說這是他自創(chuàng)的，不必給予犯人同情，只需要像個朋友一樣說出心里想說的話即可，讓犯人感受一點旁人的生活氣息這就夠了，不能給的太多，太多了明天會難以升入天堂的，不過他這種擔憂可能時多余的，這里的犯人都是要下地獄的。
他對面這位公主說不出話，因為她的舌頭早已被割下丟進了火爐，早在五年前就借著火焰去給主教賠罪去了，她的眼睛被剜下扔給了兩只惡狗，因為她的眼睛只能給惡狗吞下才能消滅活人心中的火焰，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一切被認為是有罪的地方，都在不長的歲月中慢慢離開了她的身體。
在明天她的靈魂也將離開她的身體，這不能不說是件喜事，因為一個美麗靈魂住在一片荒蕪的田野，是對這個靈魂的褻瀆。
她說不出話，她想伸出手去觸摸五年來第一次和他平淡對話的人，但是她做不到，她的手已經(jīng)被制成了水晶之中的標本，就放在公國教廷收藏室，供人欣賞！
她奮力移動自己，想要離眼前說話的人近一點，犯人看到她的舉動后，主動將身體向她靠了過去。
結(jié)痂的臂膀從身側(cè)慢慢撫上犯人的臉龐，她沒有眼睛的眼眶流出了眼淚，而對面的犯人此時沒有再說任何話，他用手慢慢觸碰公主黑漆的臂膀去回應，這是他之前從沒有過的體驗，他的心，他的靈魂好像隨眼前的這位公主一同飄到了天邊，飄到了那些春風彌漫的時空。
“愿神安息，愿你今生能早日逃脫苦海，死去會帶來更好的明天?！?p> 犯人收回手在自己胸前替這位可怕的公主祈禱，同時也在為自己贖罪——他五十年前犯下的罪！
公主沒有話語，但她在不住的搖頭，仿佛她在反抗這句話，仿佛她從不認可這句話，仿佛她的心里在哭泣。
她在說，她在怒喊：“活著沒能解決的問題，難道死去就會消失嗎？難道死亡真能帶走一切，難道死亡是對生命的最好交待嗎？不！不是的！從來都不是，生死從來都是一對孿生姐妹，她們總在愚弄，她們總在創(chuàng)造，她們總在導演著這一切生離死別的戲劇，或許她們從來不曾分開?！?p> “而我！”她心里想到了自己，但她想不到任何詞語能表達心里的一切，混沌怎么能被表達又怎能被說出來呢，她只有用淚水去填滿這一切，當一切都被淚水填滿的時候，也許沉落在最底部的東西才會浮上來。
“我想通了，其實我贖不了任何罪，我?guī)椭俣嗟娜?，都挽不回我自己的罪過?！?p> 看著這位公主，對面的犯人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他似乎讀懂了公主心里的一切，他對這么多年一直想著被赦免的念頭而不齒，他犯下的罪怎么能被赦免呢，流星劃過的時空難道能再次帶他回到之前嗎？他已經(jīng)九十歲了，難道還要這樣活下去嗎，回到監(jiān)牢里繼續(xù)數(shù)著地上的塵土過日嗎，犯人輕輕的搖頭，他似乎悔過了。
一個監(jiān)牢拉走了公主，又將她關(guān)進了暗無天日的牢獄，她剛看到一絲光明的心，又被深深打落回了谷底，在那里只有枯萎的花朵和小草。
“自己回去吧！”
監(jiān)牢對還在地上坐著的犯人說道，他已經(jīng)在牢里待了五十年了，腳底都印上監(jiān)牢崎嶇不平的地面，他看這里的一切都像是看手里的掌紋一樣清晰。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你能扶下我嗎？”
他對著監(jiān)牢說，監(jiān)牢走到他跟前生氣的將手掌抓在了他瘦弱的肩膀上，用力踢了一腳在他的后背。
“騙鬼呢，你的眼睛亮的像是點燃的油燈一樣?！?p> “可是我真的看不見了?！?p> 犯人將手亂抓了一氣，監(jiān)牢將信將疑的來到了他眼前，他看到了犯人眼底浮現(xiàn)出他的樣子，眼睛里光芒四射。
“你！”監(jiān)牢剛想罵他，犯人就用手抓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使勁用力。
“啊...”
呼不上氣的監(jiān)牢，眼睛直直看著犯人，想用手使勁掰開自己脖子上的手，但這雙手就像是鋼鐵做的，他掰不開，終于監(jiān)牢累了，他看向犯人好像在問：“到底為什么？”
犯人從監(jiān)牢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從監(jiān)牢身后快速奔來的其他監(jiān)牢，他也累了，他說不出話。當其他監(jiān)牢用刀將他劈開，將他捅翻，將他兩人分開的時候，他也沒說出一句話。
“怎么辦？”
一個監(jiān)牢問到自己的同伴，同伴搖搖頭向身后跑去，好像是在請示。
過了一會他回來了：“上面人說了，死去的兩人立刻火化，以后不許單獨看押犯人！”
“然后呢？”
“什么然后？”同伴疑惑的問道。
“他的補償呢？”監(jiān)牢將手伸向地上斷氣的另一位同伴，早上他還和他一起吃過飯。
“哦！你來的時間短，你不知道，他是個孤兒！”
“孤兒？”
監(jiān)牢點點頭，難怪他之前從沒提過自己的家庭，監(jiān)牢伸出手，和同伴一起將地上的兩人拉了出去，立刻火化，這是命令！
“咦！”
監(jiān)牢忽然皺起了眉頭，自己的同伴好像沒有死，自己拉著他的手仿佛還能感受到脈搏，他將自己的同伴輕輕放在地上躺平，過來片刻他驚喜的喊道：“他沒有死，死的只是那個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