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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韶儀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隕落

鳳傾韶儀 莫追莫問 4577 2021-05-28 18:00:00

  祁澤撫著頭幽幽醒來,只是覺得頭痛欲裂。昨天又喝醉了,果然酒這種東西不能多喝。貪一時暢飲,結果每次醒來都頭痛地厲害。

  不過她怎么會從床上醒來來著,昨天她不是在茶桌旁醉倒的嗎?難道她自己這么乖,自己爬到床上的?

  還由不得祁澤思考,頭就又疼起來了。祁澤只能按著自己疼痛的太陽穴,以緩解疼痛。

  正稍稍緩解了一會兒時,就聽到了展詩在門外的敲門聲。

  “公子,展詩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逼顫扇嘀栄ǎS口應道。

  “吱呀”一聲,展詩推門而入,手里端著一碗熱粥。

  “公子喝一點吧,昨日喝了酒,早上還是喝點熱粥對身體好一些?!闭乖娙崧暤?。

  “嗯?!逼顫身樖纸舆^來。

  展詩走到茶桌旁收拾酒杯時,看到祁澤的大氅正躺在地上,就驚奇道:“咦,公子的衣服怎么在地上?小心臟了。”

  祁澤抬頭看了過去,看到展詩正拍著大氅上不存在的灰塵。

  她的衣服怎么會在地上?難道是她昨天覺得冷自己拿過來的?還是祝余蒼術進來過?這不可能,祝余蒼術都知道她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她的房間。所以除了展詩來送膳食,平時根本就沒有人敢進來。

  可這衣服要怎么解釋,還有她怎么從床上醒來了。這分明就是昨晚有人進來過,可又是誰進來的?

  看這房間里也沒丟什么東西,祁澤就沒有多想。

  展詩把大氅放在床邊,看祁澤用好了,就把碗筷收拾了一下。

  在用完熱粥后,祁澤也覺得腦袋不那么疼了,就準備下床走動一下??删驮谄顫蓽蕚湎麓矔r,就看到展詩猶豫的眼神,囁喏著嘴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展詩看著祁澤,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半晌后問道:“公子與闕小將軍是好朋友對嗎?”

  祁澤心里有些奇怪,展詩提起闕煜做什么。雖說當時在泗河城中他們合作過,展詩誤以為他們是關系要好的朋友也說得通。但她和闕煜在朝政上有過利益沖突,還真算不上什么朋友。

  “算是吧,普通朋友而已。”

  “闕小將軍他……去世了?!闭乖姫q豫半晌,最終說道。

  祁澤立刻腦袋一片空白,震驚地抬頭道:“你說什么?”

  “今天早上全定京城都傳遍了,鎮(zhèn)國公府昨夜走水,整個府邸都被燒干凈了,還從里面抬出了幾具燒焦的尸體。而且也沒見里面走出來過什么人,所以人們都斷定那幾具尸體中就有鎮(zhèn)國公老將軍和闕小將軍的。所以……”

  所以闕煜死了?這怎么可能,他那么厲害,怎么可能會死?一定是搞錯了,對,搞錯了。

  昭正帝這一個月都沒有動手,也許是有些忌憚闕家的實力,所以才不敢的。而且這走水在天氣干燥的冬天是最正常不過了,闕煜有武功,也能逃得過的。

  尸體都燒焦了,早已面目全非,怎么可能會認出來是不是本人?所以一定是搞錯了。

  但能把整個府邸燒干凈,那火絕對不小??v然冬天天干物燥,也只是小范圍的火,不會全部燒掉才對。所以這火只能是有人故意縱火,闕煜自己不可能放啊,所以就是昭正帝動的手?

  昭正帝并不是特別英明的君主,如果真的英明,就不會壓制祁家和闕家。也許這一個月內不動手,只是在找下手的機會,最終還是隱忍不下來,決定縱火燒人了嗎?

  祁澤不由心慌恍惚,如果說是昭正帝動的手,這才說得通。

  可闕煜不可能會死的。

  “祝余蒼術,出去仔細調查這件事,回來匯報。”祁澤大聲喊道。

  門外的祝余蒼術走進來,只是一直看著祁澤,并沒有去辦事。

  蒼術猶豫片刻后,開口道:“主子,這件事不用去查,定京城中早就傳開了。平時鎮(zhèn)國公老將軍在下朝之后都會在城門口審查,但今天城門口的士兵并沒有看到鎮(zhèn)國公老將軍去審查。而且在一具燒焦的尸體手上還握著老將軍的佩劍,所以那具尸體就是老將軍無疑了?!?p>  那具尸體就是闕牧的?闕牧死了,那闕煜怎么可能會留下,所以闕煜是真的死了。死訊是真的。

  祁澤不知道心中是怎樣的感覺,突然有些空落落的。雖不至于難受,但還是有些不舒服。原本就有些疼的頭,現在更疼了。

  祁澤不由用手捂頭,身下的床褥已被她抓的皺到了一起,渾身上下莫名其妙地發(fā)冷。

  也許她是真的把闕煜當做是好朋友了。雖然他總是以朝堂上的事情利用她,而且她也利用過他。他們兩人一直好像都合不來,但每次總是能想到一起。

  雖然他曾經想要殺掉她,但他是提醒過她的,他本無意殺她。他這個人是很討厭,但他幫助虞夫人的事是真的,還曾經半夜因為方家之事來安慰她是真的,甚至……給她懷抱哭泣也是真的。

  這些都是真的,她沒有辦法去忽視。

  他總是裝作一副惡劣輕佻的模樣,永遠站在那高高的巔峰上,讓人看不透,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他每次都會在背后默默幫助。他會把床讓給她來休息,只因他覺得別人需要幫助,所以他才會以極其別扭的方式把床留給她。

  他其實也有憐憫之心,他知道虞夫人的痛,明白蘇菀青的苦,他也一直在做著他認為正確的事,從不顧他人目光,縱然人們把他當做十惡不赦的壞人一樣避之不及。

  即使她一直看不透他,似乎永遠都隔著一層濃霧,但那層濃霧下活著的心臟跳動她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闕煜當做是最好的朋友了,但現在……他死了。

  看著祁澤因為激動緊抓著床褥而泛白的指尖,展詩走上前擔憂道:“公子,你沒事吧?”

  許久之后,祁澤緩過勁兒,搖搖頭說道:“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

  三人相視一眼,只好退下。

  祁澤換好衣服,就緩步走出祁家。來到鎮(zhèn)國公府門前,這里早已被燒的焦黑一片,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即使已經燃燒一夜,但尚有縷縷黑煙升起,偌大的鎮(zhèn)國公府此時只剩下一片焦土以及一層細碎灰燼,往日的繁榮莊重已不復存在了。

  四周都是朝廷官兵在這里收拾殘局,空氣中都是隨風而起的灰塵和昨夜留下的殘溫。

  一片空地上,擺放著幾具蓋著白布的焦黑尸體,白布下還可以隱約看到大致輪廓,露出的手臂上是被燒得慘不忍睹的焦黑皮膚,讓人能夠想象出當時大火的慘狀。

  其中一具手里拿著佩劍,確實是闕牧的佩劍。旁邊的一具尸體身高比祁澤高,祁澤下意識地想要掀開白布,卻又適時停住了。即使看了又有何用,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他也不希望被別人看到他的死后慘狀吧。

  站立片刻后,祁澤轉過身離去,就當做這是來看他的最后一面吧。

  在往日繁華的街道上,小販們都不再賣東西了,而是都聚在一起對著昨夜的那場大火議論紛紛。

  “那大火燒的可真厲害,那么大的鎮(zhèn)國公府都給燒沒了?!?p>  “可不是?可惜了鎮(zhèn)國公老將軍和那位闕小將軍,兩人也是為了南楚征戰(zhàn)多年。好不容易這幾年和平下來,老將軍也能歇息幾年,誰知竟發(fā)生了這檔子事兒?!?p>  “那位闕小將軍也是驍勇善戰(zhàn),深有大將之風。如果沒死,就能像老將軍一樣英勇了。可惜英年早逝,竟被一場大火奪去了生命。真是可惜可嘆呀?!?p>  “唉,當初的驃騎將軍好歹還死在戰(zhàn)場上,也算死得其所。誰知闕家的兩位將軍竟死在自己家里,還被大火燒的慘不忍睹。榮耀了一生,竟是這樣草草退場,令人可悲可泣?!?p>  “可不嘛,咱們南楚就這樣失去了兩位將才。前有驃騎將軍光榮戰(zhàn)死,后有闕家兩位將軍慘烈犧牲。我們南楚哪還會出現像這三位英雄一般的人物了?”

  聽著人們的話語,祁澤無神地在大街上緩步徘徊。

  原來人們都知道闕家的功勛,雖然在朝堂上闕家仿佛只是一個名字,一個站在頂端的名字。但在老百姓的心里,他們就是征戰(zhàn)多年的英雄,是他們守護著南楚無戰(zhàn)亂侵擾。

  但為何昭正帝不明白,雖然闕家是掌握兵符多年,但闕家至今沒有造反之心。若是想要造反,何必等待十幾年時間,何必守護南楚多年,而兵符也只有闕家有能力掌握。

  一邊依靠著闕家守護,一邊卻在戒備著闕家造反。

  如當初的祁家一樣,闕家站在權利的頂端,連昭正帝都要忌憚三分,如今卻是成為了一抔黃土。

  在她知道祁家的真相時,她就知道昭正帝不是一個英明寬容的君主,毀掉闕家在所難免。但僅僅只是因為功高震主,就要殺掉為他操勞一生的家族,祁澤無法接受。

  她知道每個帝王都是有疑心的,不可能會留下勢力太盛的部下,但還是不由為之覺得心涼。

  父親如此,闕家如此,他也如此。

  帝王的心思有時候猜的太透,也會讓人失望。侍奉著這樣的君主,也會讓人心寒??伤悄铣?,為了活命,她別無選擇。

  看著平時有很多女子在此排隊的小醫(yī)館關了門,突然冷清的門前,讓人不由落寞。

  在辰月樓的一處窗口,那里本應有一個風流恣意的男子喝著茶,眺望著整個定京城。用著慵懶的姿態(tài)俯視眾生,玩世不恭地笑看一切。

  可現在窗門緊閉,那名男子也不在了。

  走到辰月樓里,平時的侍從酒保也都換了人。

  闕煜死了,孟言錫他們也都走了。

  駐足停留片刻,祁澤就轉身走了。雖然死了,但南楚歷史上從此也會記下這驚才艷絕的人了。

  如往常一樣,祁澤在兵部整理公文。旁邊的姜廡吃著糕點,突然開口道:“韶儀,你知道前些日子鎮(zhèn)國公府著火,兩位將軍死在火里的消息嗎?”

  祁澤整理公文的手一頓,垂下眼眸,隨口說道:“知道,圣上不是給闕家兩位將軍死后追封謚號了嗎?”

  鎮(zhèn)國公府著火后,昭正帝也終于放心了。甚至還給闕牧和闕煜追封了謚號,把兩人的功績永遠記載到南楚史冊上。

  人都死了,來做這些未免有些假惺惺。但好歹沒有破壞他們的聲譽,可以讓他們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也算是給人們心中的慰藉。

  “雖然追封了謚號,但還是覺得心里可惜。自驃騎將軍死后,就依靠著闕家的兩位將軍一直守護南楚。尤其是闕小將軍,年紀輕輕就跟著鎮(zhèn)國公老將軍南征北戰(zhàn),從無敗績??上в⒛暝缡?,如若不然之后必有一番大作為?!苯獜T嘆息道。

  沒錯,如果闕煜沒有死,肯定會像闕牧一樣受到萬人敬仰,甚至會比闕牧更厲害吧。

  “你很敬佩他?”祁澤問道。

  闕煜很少與朝中大臣有交際,人們都避之不及。但聽姜廡這口氣,竟是十分敬佩闕煜。

  “對。”姜廡點頭,“若是闕小將軍沒死,肯定會與驃騎將軍一樣厲害吧。雖然他看起來很危險,但父親說這總比一些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人看起來要安全得多。闕家雖在朝中與大臣交集頗少,但同時并沒有害人之心,也是值得深交的世家?!?p>  祁澤一時無話,姜廡說的沒錯。闕煜雖看起來很壞,但真的并沒有害死過人。之前因為高益川的事情,她對他有所偏見。但經過這不多的接觸,她了解到他并不是如他表面上那樣危險的人。他不是劊子手,雖然她不知道闕煜當時為何要殺掉高益川。

  姜廡接著嘆息遺憾道:“如果闕小將軍還活著,我不介意我們可以做一對好朋友??上怂懒?,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p>  經姜廡這么一說,祁澤才發(fā)現闕煜好像真的沒有什么朋友。除了孟言錫他們,就很少見他與別人有交際,仿佛是在刻意與一切斷絕聯系。

  可是為什么?雖然他并不是一個怕孤獨的人,而他好像一直都是孤獨一人。

  她好像更看不懂他了。

  在浮生閣,祁澤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現在已經深冬了呢。

  “公子,天冷了,抱著暖爐吧。”展詩走進房間,把手里暖烘烘的精巧小爐子遞給祁澤。

  “不用了,這個暖爐你用吧,我還沒有那么怕冷。”祁澤拒絕道。

  “噗嗤——”展詩不由笑出聲,“其實公子最怕冷了,要不然衣服就不會這么厚了?!?p>  祁澤聞言不由低頭看去,確實自己的冬裳格外厚。雖然有內力,她也并不是特別冷,但還是每次冬天穿的很厚。也許她真的怕冷吧。

  展詩回頭拿了一件大氅披在祁澤的肩頭上,“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呢,一直下著雪,不見太陽出來。公子還是再披件衣服吧。”

  聞到熟悉的檀香味時,祁澤一時怔愣??粗箅┥先A麗的暗紋,祁澤就想起來了那天她抱著他哭泣,為避免她濕透著回去被別人看到,所以他把自己的大氅給她了。

  因為兩人都是經常穿著玄色大氅,展詩就沒認出來。

  看著手中的兵書,上面是蒼勁有力,狂狷不羈的字跡。這本兵書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了,兵法更是琢磨了很多遍。

  這字跡的主人應該就是這樣的才對,永遠狂傲不羈,但現在她看不懂這字跡中,又到底隱含了一個怎樣的他。

  也許從頭至尾她就沒有看懂過他,而他們也可以作為很好的朋友。

  空中的太陽隕落了!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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