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沒反應(yīng),她直接端起我的水杯灌下,不是給冒煙的嗓子滅火,反倒像是給汽車喂飽了油。
“你說你,小時候吧,只是跟周佳佳反著干,現(xiàn)在這是膽兒肥了!”這只青蛙不停地吹著氣,差點兒眼睛都看不見了。
“有嗎?我沒有吧!”我仔細(xì)回憶著自己的一言一行,沒有任何特別過分的舉止。“你今天說話怎么像娜娜一樣?”
她終于撲哧笑了,冰川迅速熔化,也沒見來勢洶洶洪流。“看來書沒白念呀!我就是替她先來拷問拷問你的。她堵車,一會兒到。”
“死刑也能來回斬!”我無奈地聳肩。
“誰敢宣判咱家的董大小姐!”她樂得跟小倉鼠一樣。
“你們這大張旗鼓的架勢怎么看也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算了,餓了嗎?來,這兒還有飯。”我一本正經(jīng)地給她遞著餐具。
“你別僥幸了。我剛才只是給你打預(yù)防針。還不知道娜娜到了是怎樣個火山爆發(fā)呢。”
“曉妍,你就直說,到底怎么了?”我終于有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惑,雖然很擔(dān)心。
“哎,也沒什么大事兒,不就為了你斷聯(lián)嗎?”她只顧著喝自己的水,其余食物都沒碰。
“斷聯(lián)?”我下巴差點兒沒掉了。
“對呀,不僅斷聯(lián),還斷了好幾天?!?p> “沒有呀?!?p> “我還騙你不成。”
“我也不可能騙你呀?!?p> “不信你看看你手機,是不是這幾天幾乎二十四小時滿滿的未接電話。”
我聽話地摸了摸兜兒。“哦,手機在樓上?!?p> “我不跟你多說了,我趕時間先走了?!彼畔驴毡酒饋砭拖胩拥簟?p> “你這急急忙忙是要干嘛?不是來看我的嗎?”我簡直像沒睡醒在做夢似的。
“娜娜約我過來問問你家人關(guān)于你的狀況,不行就報警。現(xiàn)在看你好好的,我就去禮佛了?!?p> 邊走邊回頭做再見的她與下樓梯的敏敏撞了個正著。
“董敏?”定睛看了半晌,曉妍竟然叫出了名字。
“你是?”她雙眼迷茫,像浮著一層霧。
“你忘了,我是謝曉妍呀?!睍藻d奮地雙手抓著她的胳膊,像蕩秋千一般使勁兒搖晃著。
“哎呀,曉妍姐,真的是你。”久別重逢,刺猬的擁抱,此時的她是最單純可愛的模樣。
“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怎么一點兒音訊都沒有?”
“哎,別提了,簡直不堪回首,一言難盡。”檸檬的酸澀一點兒也沒能影響檸檬水的甘甜,甚至在蜂蜜冰糖里更顯清新獨特誘人的味道。
“改天有時間我們再詳聊,現(xiàn)在我要趕著去禮佛?!?p> “嗯,到時候再叫上向靜妹妹。曉妍姐,你可真虔誠,堅持了這么多年。不像我,半途而廢。”
“你是有事兒耽擱了而已,你當(dāng)年可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繼承了紅紅阿姨的特質(zhì),我還沒代表師父感謝你們母女呢?!?p> 她滿臉?biāo)菩Ψ切Γ骸靶猩?,?yīng)該的。只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多,幫助的人不夠多。”
“有比沒有好太多了。你們捐助的香火錢都用來修繕?biāo)聫R了。下次有時間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好的,那你先去忙吧?!?p> “嗯,我們電話聯(lián)系。那我就先走了。”
敏敏滿臉得意地向我走近,嘴里還哼著聽不懂的曲調(diào)。她沒有跟我打招呼,直奔冰箱拿了一些水果就徑直回房了。無聊的我也跟著她的腳步回了自己房間。
屁股還沒坐熱,興師問罪的人果然就到了。
只見她滿臉洋氣的墨鏡霸氣逼人,手上的黑色單肩Chanel包先于主人強勢地跳上了我的床,緊接著就是那張湊近的臉。
“你個死妮子,竟然好好地在這兒!虧得本小姐為你擔(dān)心數(shù)日。”她邊說邊摘下墨鏡,“你看,你看,皺紋都熬出來了,你說你怎么賠我?”
我只聽見一陣炮火爆炸的聲音,連續(xù)發(fā)射沒有絲毫間隙,只為把地方炸得粉身碎骨。
我微笑著,伸出手打算摸一摸。
“別碰!人家的妝?!彼粋€閃身就避開了,還不忘迅速打了我手一下。
“不是你要索賠嗎?那也得讓我先驗驗貨吧?!蔽彝敌χ?。
“你還笑得出來!你知道人家這幾天怎么過來的嗎?”她淚眼婆娑地一把抱住我,“我擔(dān)心,我好擔(dān)心,擔(dān)心再一次失去你?!?p> “好啦,好啦,我不是好好的嗎,搞得跟同性戀似的?!蔽衣崎_她。
“以前我媽媽倒也懷疑過,可惜你訂婚了?!?p> “你這表情要是有相機給你拍下來才好看呢,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蔽疫@猴子真是使出了畢生功力,本就內(nèi)向不擅長逗人。
“沒個正經(jīng)?!?p> “還好我有第三方證人,否則這蕾絲我可坐定了?!?p> “想得到美,就你,我還看不上呢!”
“感謝,感謝我們家的譚大小姐眼高沒能看上在下?!蔽译p手作揖,頭直接埋到了床上的雙腿之間。
“她只是不知道,我比你可先有男朋友?!蹦饶茸院赖赜檬职汛蟛ɡ司砣克Φ搅吮澈?,也就差卡子把劉海別住了。
“沒看出來呀,我還以為我們家娜娜眼高于頂打算不婚呢?!焙闷嫘尿?qū)使著我嘴一張開就合不攏了,“快告訴我,快告訴我?!?p> 她的眼神突然憂郁了下來?!案嬖V了你,你也不記得?!?p> “瞧你說的,說得好像我患了老年癡呆健忘癥一樣。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不是大團(tuán)圓結(jié)局也沒什么好說的,忘了也是好事?!?p> “好啦,我逗你的。你就夠不讓我省心的,哪兒有那精力。我覺得你倒是有必要說說這幾天斷聯(lián)怎么回事兒。”娜娜終究還是又回到了主題上。
“什么事兒都沒有呀,你看,我不是好好坐在這兒嗎?”
“真沒有?”她不太相信地質(zhì)問。
“真沒有?!?p> “那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哦,忘了告訴你了,我手機號換了。”我順手拿起了枕頭下的手機遞給她檢查。
“這手機換得倒挺好看?!彼笥曳?,仔細(xì)確認(rèn)后,臉才舒展開來。
“沒騙你吧。我的話是絕對可以相信的?!?p> 本以為雨過天晴,沒想到還有風(fēng)暴?!澳菫槭裁茨惴块g的座機也不接?”
“沒有呀,我沒聽見它響過。響了我不可能不接的呀?!?p> “我沒必要騙你?!?p> 娜娜歪著臉生氣的模樣讓我有些害怕。我趕緊爬去電話那里查看原因。蹲坐在床上翻了半天什么也沒有?!拔乙膊或_你,真的一個未接電話甚至一個通話記錄都沒有?!?p> 娜娜驚訝地坐了過來,親自檢查?!捌媪斯至?,我明明打了許多?!?p> 我閉著一只眼試探地問:“是不是號碼撥錯了?”
她一個巴掌就拍得我腦袋蜜蜂直叫。
“你輕點兒行嗎?會傻的?!蔽医袉玖顺鰜?。
“你本來也不聰明了。”娜娜冷冷的回復(fù)簡直讓我石化。
“我看今天你跟曉妍肯定是靈魂互換了?!?p> 她手眼并用不停地?fù)v騰座機問題,嘴還堅持著作戰(zhàn)?!皩α?,曉妍呢?她不是先到了嗎?”
“對呀,先到所以先走了?!蔽铱粗绱苏J(rèn)真的她,忍不住問:“你到底看出什么沒有?”
“沒有,但又像有。”娜娜的語氣遲疑了。
“我可適應(yīng)不了曉妍式官腔,你直接說吧?!?p> 她想了一會兒,“你這電話應(yīng)該是有問題。你確定你沒動過?”
“我百分百確定,沒事兒誰去動它呀。它于我而言從來都是擺設(shè)。”
“那就奇怪了?!彼萑肓似痰某了肌?p> “沒什么奇怪的,你肯定打錯了唄?!?p> “我打了十幾年的號碼能錯?要真錯了,對方被我如此不停騷擾幾天煩也煩得會接電話的。”
“對方把你拉黑了,哪兒還能知道你打了無數(shù)電話?”我偷笑著。
“就屬你聰明!”她白了我一眼。
“那是?!?p> “好了,這件事就當(dāng)是個誤會,我就不追究了?!?p> “明明就不是我的問題應(yīng)該還我清白嘛,還搞得不情不愿?!?p> “好啦,算是冤枉你了。大不了請你吃飯逛街?!?p> “那就算了,對了,你先把我的新手機號存上吧,別下次又不分青紅皂白鬧烏龍?!?p> “這倒是正事兒,免得我每天為你這糊涂蛋瞎操心。”她一把抓過我手機就開始輸入她號碼撥了出去。
“我在想,也許的確是這電話的問題?!?p> 她顫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復(fù)了泰然自若。
“這座機應(yīng)該只能內(nèi)部聯(lián)系,打不了外網(wǎng)電話?!?p> 她低著頭,抿著嘴:“就你這傻子最聰明!”
“你看你打電話就打不通,但是我老爹打電話就能接著。它的功能應(yīng)該就跟家里的呼叫器一樣,鑒于你撥通電話只是沒人接并沒出現(xiàn)提示什么無法接通或者欠費停機等的語言?!蔽已笱蟮靡庥谧约旱姆治瞿芰?,想繼續(xù)深入展示,卻被她直接叫停了。
“管它呢,反正以后它都沒用了。”娜娜拿著手機在我面前搖晃了幾下。
“也是?!蔽乙蔡鹛鸬匦χ??!跋牒炔鑶幔肯矚g什么自便,我這兒什么品種都有?!蔽抑钢鴮γ娴恼枳?。
她起身走了過去,眼睛四處欣賞著:“話說,這么久以來,這是第一次我進(jìn)你臥室。比以前干凈整潔多了!該有的有,不該有的沒有?!?p> 嫻熟地開始燒水沏茶了,一看就是大家閨秀。
“聽你這話,我以前的房間是狗窩?”我雙眉緊湊,像隔著銀河的牛郎織女,正奮力一見再續(xù)前緣。
“狗窩談不上?!彼幮χL音調(diào),“但比狗窩也好不到哪兒去?!?p> 我的心簡直就被她玩弄于股掌,像皮球似的被她拍上拍下,最可惡的還是一只跟溜溜球一樣制造的皮球,扔出去還有根繩子扯回來,完全不能自已。
“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的臥室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不服氣地決定反擊。
“我可是坐著的?!彼孕诺匮鲱^大笑。
“等我叫阿姨來整理一下你就沒話說了?!?p> “不逗你了。對了,你剛才說曉妍去哪兒了?”她邊品茶邊聊著她感興趣的任意話題。
“還能去哪兒,不就是禮佛嗎?!蔽依鄣弥苯犹上铝?,不過把頭的方向180度轉(zhuǎn)到了她的方向那邊,也多虧床夠大。
“就是那個寺廟?”
“不是那兒還能是哪兒?!?p> “我看她簡直是中邪了。”娜娜不停地?fù)u頭。
“沒你說得那么嚴(yán)重吧?!?p> “她一有空閑就往那兒跑,你看看我們同齡的誰像她那樣?!?p> “她也就是虔誠吧?!蔽宜坪跻灿X得哪兒不對,但說不出來,只能選擇不說。
“虔誠是心意,她那可是行動的癡迷。也就是你斷聯(lián)這種大事兒,我都好久沒見過她人影了,更別說能約著她。哪怕就是你斷聯(lián)這種大事兒,你看看,她也就是屁股坐坐那么一丁點兒時間?!?p> “那我媽媽跟妹妹也那樣呀。你的意思是我媽媽跟妹妹也有問題?”
娜娜瞳孔放大,手里的品茗杯放入了茶托?!懊妹??你哪兒來的妹妹?”
“董敏呀?!?p> “哦,她呀?!彼腥淮笪虻攸c了點頭?!八簿褪菫榱擞懩銒寢寶g心裝的。你別對她太認(rèn)真,更別太信她?!?p> “你這說的,一家人都不能信我還能信誰?”
“你別這眼神,小傻瓜,家賊難防,懂嗎?有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信我告訴我呀!”
“你這邏輯就讓我不敢置信。”
“反正我已經(jīng)警告你,信不信由你。別以為我是危言聳聽,別把好心當(dāng)驢肝肺?!彼齼?yōu)雅地繼續(xù)品茶了,與剛才激進(jìn)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雖然嘴上沒說,但我隱隱感覺她說的是對的。
“我就是信你,這同在一個屋檐下,也沒辦法呀?!?p> “怎么?她回來了?”娜娜驚訝地問。
“嗯,回來好久了?!?p> 一股子陰險的笑在她嘴角蔓延?!昂眉一?,動作挺快!”
“你說啥呢?”我疑惑地問。
“我說她回來得挺快的,以前她一直住在婆家不愿回來的。怎么現(xiàn)在改性子了?”
“婆家?”我兩眼睜得跟鵪鶉蛋一樣。
“對呀,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娜娜在那兒竊笑。
“好像是印象不太深?!蔽覍擂蔚泌s緊自圓其說。
“那我就來給你補補課。你侄子都上幼兒園了呢?!边@次她是正大光明地笑,像風(fēng)鈴一樣,不停地,清脆的聲音。
我想變成鵝蛋,可惜眼眶只有那么大,只好由嘴代替。
“你再幫我劃劃重點吧?!?p> “看在你如此誠心地懇求上,我就學(xué)學(xué)菩薩,大發(fā)慈悲。”她咳嗽了幾聲潤了潤嗓子,“你這個所謂的妹妹,在你上學(xué)的時候就嫁人了,你還沒畢業(yè)兒子就周歲了。嫁的人你也不陌生,就是跟你媽媽合作的李董家的遠(yuǎn)房親戚。不過那只是對外官方的說法。我去偷偷查過,你那個姓李的妹夫其實就是老家跟李董一個村恰巧一個姓而已。若真說有親戚關(guān)系,那也不知道要追溯到多少代以前了,那樣論的話說不定我跟你還有血緣呢?!?p> “天呀,我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回來也只字未提。我還說羨慕她的好身段呢。”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我提醒你別太相信她。知道她為什么不提嗎?就是為了釣金龜婿。就那種農(nóng)村家的男孩子她哪里看得上,也就當(dāng)時年輕不懂事大了肚子你家里家規(guī)嚴(yán)沒辦法的權(quán)宜之計。離婚孩子直接就留給婆婆帶,她從來不帶說去看一眼的,不給撫養(yǎng)費,也從沒買過什么東西讓人幫孩子帶去?!?p> “天呀,她怎么這么狠心!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呀!”不僅腦子麻木了,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之人就是她口中所訴之人。
“那你得去問她,問我我怎么知道?”
“可她那清純的模樣,你確定你不是道聽途說?”
“我兩什么關(guān)系!我就跟你交個底吧,她也就是看著那張皮不錯,卸了妝老得比我都不如,還清純呢?都孩子他媽了。她就是瘦得皮包骨看不太出來,也就是個子高腿長,真要剝了衣服別說腰上的妊娠紋,根本就沒有腰圍的,也就你這種傻子才會羨慕她身材好。你都不知道,大家一直羨慕的是你?!?p> “我有什么好羨慕的?”
“哎,你真是讓人又愛又恨!真想一個杯子砸過去打死你?!?p> “別,那可不是你的杯子。”
“你不知道,你那身材才是真正的黃金比例,勻稱,有肉感,但卻不肥膩,該大的大該小的小,問題是竟然大小之間相差的數(shù)據(jù)簡直就跟上帝精雕細(xì)琢的一樣?!?p> “你怎么知道?”我尷尬地臉紅了。
“我能不知道?咱們一起多少年了。我連你三圍具體數(shù)字都知道?!彼攘艘豢诓?,“以前總聽說人無完人,但自從認(rèn)識你就徹底顛覆了我的認(rèn)知。有時候我也會想,到底你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能讓老天爺都這么偏袒你。身材好也就算了,還賜予你如雪的肌膚,所以起名叫雪兒,最可惡地是還給了你一張魅惑眾生的臉。”
“有你說的那么懸嗎?怎么感覺你把我夸得跟小仙女一樣?!蔽业靡庋笱蟮鼗问幹X袋。
“小仙女?你簡直是神女吧。這些外在的你全占了,內(nèi)在的你也不差,最硬核的是你還有財富權(quán)力傍身,哪個小仙女能跟你比!”
“好啦好啦,算我信你了吧,別走跑了題?!?p> “所以你那個所謂的妹妹要模仿你,想要靠著你飛上高枝兒呀。”
房間里突然陷入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