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晚月色真美

　　我成了孤兒。

　　那天我獨自買了車票回Q市，沒人知道我在那個宅子里經(jīng)歷了什么。

　　只知道我黎楠現(xiàn)在是無父無母的了。

　　一開始他們兩個會天天來家里，我沒法趕他們出去。

　　他們住了進來。

　　我把東西藏了起來，他們找不到，罵了我。

　　也就這個時候能那么團結了。

　　畢竟一大筆錢啊，誰不眼紅呢。

　　每天回家我房間都是亂糟糟的，一開始還裝樣子的收拾好。

　　可能是被我磨得煩了，現(xiàn)在連樣子也不裝了。

　　大伯一家搬來了Q市，哥哥也住了過去。

　　言朝.

　　言朝他家搬了家，因為有老道士來說這里的風水不利于言朝的高考，所以搬了家。

　　搬去了城中心，跟哥哥家挺近的，我也沒讓他們送我回家了。

　　就這樣，誰都不知道他們回來了。

　　有次家里沖進來一堆人。

　　高利貸的。

　　爸爸賭錢借了高利貸，這也是為什么他們會離婚的一部分原因。

　　那群人把他圍著打，我放學回來的時候一個飯碗朝我飛了過來。

　　我拿手擋了下，手背青了一大塊。

　　方鳳玲：“你個小畜生！還有臉回來！你看看你爸被打成什么樣了！”

　　我看著碎在地上的碗：“不是我讓他去借的?！?p>　　方鳳玲：“你還敢頂嘴了你！如果你早把錢拿出來你爸至于這樣嘛！”

　　“如果不是你一拖再拖我們會這樣嘛！但凡你拿出一點錢那些人就不會找上門來了！”

　　這家是不能呆了，我走去臥室把衣服和重要物品收好提了出去。

　　方鳳玲：“你要干什么?。俊?p>　　“這個房子是你們的，我們已經(jīng)沒關系了，我先走了。”

　　黎軍：“小畜生！你走了我們怎么辦？！”

　　“東西呢！把東西拿出來隨你去哪兒！”

　　“我說過，那些錢你們一分也別想得到。你如果還想好好過日子的話就離他遠點，畢竟，狗改不了吃屎?！?p>　　啪！

　　碗又碎了。

　　黎軍：“你說誰呢！你個小畜生！”

　　“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看看她是怎么說他老子的！”

　　方鳳玲：“什么錯都推給我，那是我教的嗎！當初還不是你要把人給接下來！現(xiàn)在成了個白眼狼你就怪我了?。　?p>　　“我看她說的沒錯！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

　　啪。

　　黎軍：“你說什么！”

　　方鳳玲：“??！黎軍，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

　　我找不到路了。

　　市中心明明那么小卻連個路都找不到了。

　　我拖著行李坐在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臺。

　　一雙球鞋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我抬頭。

　　是言朝。

　　他穿著黑色西裝褲，純白色襯衫。

　　對了，今天一中有演講比賽。

　　言朝彎下腰：“怎么坐在這兒？”

　　“言朝。我，我找不到家了。”

　　“找不到哥哥家了。”

　　我看著言朝，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在他面前總歸是藏不住情緒的。

　　言朝：“小路癡，又迷路了？走，哥哥帶你回家?！?p>　　“我，我說的不是你家，是哥哥家?！?p>　　言朝：“對啊，哥哥嘛。我不就是你哥哥，嗯？”

　　“我，我說的是嗝～”

　　哭嗝都出來了。

　　丟死人！

　　言朝：“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guī)闳ジ绺缂液貌缓?？去黎文哥哥家，嗯？?p>　　說著這手欠的還捏了我的臉，可能是小時候沒包好手腳。

　　言朝拉過我一邊的行李箱，帶著我打了個車。

　　“你不問問我嗎？”

　　“問你什么？”

　　“問什么會在這，還有拖著行李呀?！?p>　　言朝：“嘖，可能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我家小祖宗生氣了所以離家出走唄。”

　　“……”

　　“怎么？不對？行。那我問問你，為什么會拖著行李呀？”言朝學著我剛才的語氣。

　　“因為有人惹我生氣了，所以離家出走啦！”我也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故意惡狠狠的。

　　全然沒注意是剛哭過的樣子，眼睛紅彤彤的。

　　下了車我發(fā)現(xiàn)不是哥哥家，是他家。

　　雖然兩家離得不遠但還是有點距離的，況且這大黑天的。

　　我跟著他進了門，看著門上反射出他笑著的樣子。

　　狗東西！死騙子！

　　言朝：“爸媽，我回來了。”

　　“叔叔阿姨好?！?p>　　張林嵐：“楠楠來了。呦，這是怎么了？還拖著行李?。俊?p>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可能像剛才一樣說吧。

　　站在言朝后面，揪著他的袖子，祈禱他能幫幫忙。

　　言朝轉過頭，眼里的笑意和挑逗不能太明顯了！

　　他用口型說了兩個字“求我”。

　?。。?！

　　這能忍！能！

　　我用口型給他回了兩個字“求你??！”

　　言朝：“她今天剛從G市回來?！?p>　　張林嵐：“哦，對了！你看看我這個腦子，二中有那個什么什么旅游的是吧，哎呀。那也是，家在市中心外呢，有點遠了?！?p>　　“那就在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讓言朝送你回去啊?！?p>　　“謝謝阿姨，”

　　“哎呀謝什么，都是一家人?！?p>　　——

　　“言朝?！?p>　　“嗯？”

　　“你就沒什么想問我的嗎？”

　　“那我問了你會說嗎？”

　　“……”

　　“會?！?p>　　言朝拿著棒棒糖跟我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

　　明明以前沒有的。

　　“所以你問嗎？”

　　“為什么哭？”

　　“……沒了？”

　　“嗯，就這一個。我只關心這個?！?p>　　“咳，因為有人欺負我所以……”

　　言朝：“黎楠，”

　　咔嚓，我聽到言朝嘴里的糖被咬碎了。

　　“因為我沒家了。”

　　“……”

　　言朝沒說話了，我偏頭看他地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抬頭看了下天空，星星很多。

　　但月亮很美。讓我很久都記得今天晚上的月亮。

　　“言朝，”

　　“嗯？”

　　“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菩薩啊？”

　　“是不是真的會普度眾生??？”

　　“是的話為什么不來普度普度我呢？”

　　咻咻咻。

　　是煙花，有人放煙花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讓那個人開心到要放煙花呢？或許是不開心的？

　　“黎楠。”

　　“嗯？”

　　“你再等等，等你中考完好不好？”

　　“等什么？”

　　“等，等等菩薩，或許ta太忙了，說不定你畢業(yè)了就會來普度你了?！?p>　　“噗呲。好，我等。”

　　但恐怕等不到了。

　　——

　　快中考了，我住到了大伯家。

　　那天過后那兩個人找了過了鬧了一頓，然后被報警趕走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次回家給奶奶掃墓，那些人是怎么逼我的？

　　“你那么小心思就那么惡毒，自己爸媽都不認了。你奶奶在地下會安寧嗎！”

　　“照我說你就該把東西交給你父母，畢竟你還小。”

　　“你說說你以前吃你父母的用你父母的，怎么就那么不懂得報恩呢！白眼狼！”

　　“……”

　　有些激動的，年齡大些的還差點動了手打我這個白眼狼。

　　我記得那時候為我說話的只有大伯一家還有言朝一家。

　　哥哥還年輕，說話不知輕重的，還把那些人給起了一頓。

　　“你們這幫嘴里吃了屎的！你們tm又不是我妹妹，知道個屁啊，就知道在這里張個臭嘴叭叭叭的。”

　　“我黎文告訴你們，誰tm今天感動我寶貝妹妹一根頭發(fā)，我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不信試試！”

　　“嘿！你個混子。才多大就牛話滿天的，沒看見長輩還在嗎！老大，你教兒子就是這樣的？”

　　“切，我沒聽清我兒子說了什么，只知道話糙理不糙。誰要是敢動我侄女兒一下，呵呵?！?p>　　——

　　快中考的前一個星期我離開了。

　　因為被逼的走投無路了，放學路上。還有那些輿論。

　　有人說我父母養(yǎng)了個白眼狼，得了一筆錢要把他們趕走。

　　我解釋了，沒人聽啊。

　　所以只能逃了。

　　我把那筆錢分成了三份一份寄給了他們，一份留給了哥哥家，一份給了言朝家。

　　我給哥哥寫了信，告訴他我的地址，拜托他不要告訴別人。

　　因為我得為自己的不懂事負責吧，只有哥哥能幫我了。

　　一開始他找我的時候還找了很久，找到我了還氣了很久。

　　他說所有人都找瘋了，尤其是言朝。

　　對了，他還說我離開的第三天言朝去了老宅，警告了那些人。

　　“她被你們逼走了，你們用了所有的辦法把她逼走了。”

　　“我言朝就是要讓你們所有人知道，你們不要的黎楠是我的寶。誰要是敢動我的寶貝，我就拿命和他玩到底！”

　　“如果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就讓你們所有人都下拔舌地獄?！?p>　　聽哥哥說那時候的言朝是有史以來最帥的時候了。

　　可惜我沒在場。

　　原來我是他的寶啊。

　　——

　　我在這里度過了第一年，十五歲了。

　　哥哥沒告訴別人我在哪兒，他也沒法時常來看我。有時候會給我轉生活費。

　　我的手機里有時候會有陌生電話打來，罵我的。

　　還有陌生短信，也是罵我的。

　　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得到我的號碼的，明明已經(jīng)換了一張卡。

　　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

　　不止一次的深夜大哭，怕吵到舍友，只能躲在廁所。

　　哭完后又覺得太矯情了。

　　一中和A市的高中有一場高考前的比賽，地點在A市，言朝也來了。

　　我在奶奶給我的房子里，沒膽子出去。

　　因為我覺得A市很小，怕遇見他。

　　哥哥晚上來找我了，他知道我喜歡言朝。

　　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他說：“你每次看他的那種眼神藏都藏不住的，你哥我又不是眼瞎。只是當時我看那個狗東西好像對你沒意思。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以后他拒絕你。我就把他綁了跟你結婚。”

　　“只是沒想到，原來他也喜歡你。只是藏得太深了?！?p>　　“其實我也問過他為什么當初會那樣。他說因為你說過不能早戀。起碼要中考完?！?p>　　有次奶奶問我在學校有沒有戀愛，為了讓她放寬心我說了不會早戀的。

　　就算是想那也得要中考后，因為高考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努力的，中考前的話是不行的。因為我奶奶不允許啊。

　　“所以他就說等你中考后。有次同學聚會，他喝了酒。在你房間里哭了很久，說著就不該讓你等的。是他的錯。”

　　原來那天他讓我等，是等這個啊。

　　“你知道的，他不信佛。因為你走后每天都去朝鳳寺，去求佛。求他保你平安?！?p>　　“他房間里的紅繩都堆得老高了，有次他家有個小表妹來不小心把用火燒了一根紅繩，只是一點點。他發(fā)了好大的脾氣?！?p>　　“把那個小女孩兒嚇得不敢來他家了，連言阿姨都說從沒有見他發(fā)過那么大的脾氣?！?p>　　不用哥哥說我都想象得到他的樣子了，本來就有些兇的樣子，發(fā)起火來肯定很怕啊。

　　“你知道他現(xiàn)在在學什么嗎？書法。他說看見你寫的書法很好，所以想學?？墒情阒赖?，他不是那種可以坐得住的人?，F(xiàn)在在書法一呆就是一早上?！?p>　　“不止是書法，還有圍棋。你曾經(jīng)參加過圍棋比賽你記得嗎？還有鋼琴，他學鋼琴是因為想和你合奏。甚至是畫。楠楠，現(xiàn)在的言朝就像是男版的你一樣。琴棋書畫，他只有在有關你的事上還能有點反應?！?p>　　“那時候我們都認為他生病了，相思病?！?p>　　“言叔叔給他打了一個強心劑。只要你是黎楠他是言朝，言家的兒媳婦永遠是你，只能是你?！?p>　　言叔叔……

　　“我不止一次想過要把你的地址告訴他。但是你在那里不開心。我只能告訴他，如果想見到你。那就得做好幫你抗下一切的準備。無論是Q市的謠言還是那些人的逼迫。”

　　……

　　哥哥回去的時候我給了他一封信，是給言朝的。

　　里面寫了高考加油。后面一行小字“今晚月色真美”。

　　這是當時好火的一句話，不知道這個鋼鐵直男會不會看懂啊。

　　——

　　又一個四季過去了。

　　其實，我在A市也并沒有很開心的。

　　只是不想讓哥哥擔心。

　　這天哥哥給我?guī)Я藖硪粋€消息，讓我覺得這世界太糟糕了。

　　鄭秀雲(yún)去世了，自殺的。

　　在廁所里用了潔廁靈和87消毒液。聽說可能是因為家里的事。

　　葬在了白泥村。

　　挺美的一個小村子。

　　她給我寫了信，哥哥說她家人不知道給誰的。封面寫了“可愛的小同桌”。

　　初中的同學想了下可能是我就給了哥哥。

　　信里開頭寫了“致十八歲的黎楠。”

　　那天我哭了很久，還好哥哥陪著我。

　　我買了潔廁靈和84，想試試。想試一下有沒有那么難受。

　　在要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想到了言朝。

　　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那一刻我后悔了，我不想讓那些愛我的人都痛苦。

　　我活著是我一個人痛苦，我死了是一群人痛苦。

　　所以我得活著。

　　我也想好好活著。

　　哥哥和言朝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在G市。

　　連我都不得感嘆，這兩個人就像連體嬰兒一樣的，小學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學都在同一所學校。

　　那天哥哥來找我，說是慶祝一下。

　　慶祝他找到了女朋友。

　　他說：“當初我還覺得你那么喜歡言朝怕是眼瞎吧，言朝那么喜歡你恐怕是腦筋不正?！，F(xiàn)在戀愛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愛是那么神奇的。無論那個人是什么樣子從你見到她的第一眼你就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給她。她就是你的摯愛?！?p>　　哥哥對那個女孩子一見鐘情，還追了人家好久。

　　“言朝在我們學校可是校草，出了名了。其實你哥我長得也不差，那幫人眼瞎的。不過比他更出名的是他有女朋友了?！?p>　　女朋友？

　　“切，除了我誰知道。他那個女朋友就是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走了都不給人打聲招呼的。害人家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不過值得表揚的是你告訴了哥哥?！?p>　　嗯，還是那個欠揍的哥哥。

　　“楠楠，你想他嗎？”

　　“不敢想，怕想了就收不住了了?！?p>　　“切，傻妹妹。過了，哥抱。不然以后我就得抱我媳婦了，你想抱都不行了?！?p>　　切，誰稀罕。

　　哥哥在這呆了五天，平常最多兩天就走的。因為怕別人發(fā)現(xiàn)。

　　對啊，他現(xiàn)在住在G市，沒和大伯住一起了。是和言朝。

　　哥哥說他有個朋友來A市，找不到地方住，讓我和他去接一下。我以為就是什么同學的。

　　還想為什么他不自己去。

　　到了車站我發(fā)現(xiàn)那個朋友就是言朝。

　　我看到言朝的時候是心虛害怕的，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跑。

　　卻被他給抱住了。

　　“還想去哪兒？”

　　許久不見了，他的聲音都變了。也長高了。

　　留起了頭發(fā)，成了現(xiàn)在說的小鮮肉的樣子，怪不得成了校草。

　　不過我覺得還是以前的言朝更好看，因為有黎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