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安慰人
娣萩帶小潑來到了滅宗閣門前,推開門,一股凜冽之氣奔涌而出,那塊刻著“滅宗閣”三個字的牌匾懸在腦袋上,竟讓她們的頭皮感到一絲森寒之氣。
里面的光線很強,以一座青銅四方大鼎為中心,擺放著一排排書架,每座書架上都掛著一面牌子,上面寫著:魂橋、金陽、獵月、繁薇、峨鱗……等字。
禎云策盤坐在大鼎前,駝背對著門,身影有些落寞。
娣萩來到了禎云策身邊,輕聲道:“三皇子,小潑姑娘來啦?!?p> 禎云策緩緩站了起來,轉(zhuǎn)過頭,只見他臉色慘白,黑眼圈跟熊貓一樣,渾身都散發(fā)著頹廢、疲憊的的氣息。
“你沒睡覺嗎?”小潑嚼著一塊燒餅問他。
禎云策點頭。
“嗯……”小潑猶豫了一會兒把另一塊燒餅遞給他說,“給你吃。”
“謝謝,不用了,說正事吧?!?p> 禎云策嚴(yán)肅地說道:“大瑞朝開朝兩百多年,自太祖始就一直在秘密搜羅七十二無上宗門的武功秘籍,到我父皇這輩,耗費無數(shù)錢財、心血乃至性命,終于建成了這座滅宗閣,七十二無上宗門從煉古境到陽曦的武功秘籍,就擺在這七十二個書架上,供所有御武衛(wèi)學(xué)習(xí)和尋找破綻,小潑姑娘,你可以尋找最適合你的一門武功開始修煉,也可以都看看,觸類旁通。”
“可是我不識字呀。”
“沒關(guān)系,我原本打算請一位名師來教你識字的,但現(xiàn)在時間恐怕來不及了,所以現(xiàn)在我就讓笛萩做你的翻譯,她會把那些武功秘籍讀給你聽,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問她。”
此話一出,笛萩對小潑微微一笑,她笑時眼角會彎成月牙,肩膀帶著雙臂自然向上聳動了一下,她懷里的韓俊飛頓時覺得貼在了兩個柔軟的枕頭上。
“汪嗚~”
真舒坦~
“哈哈,小穩(wěn)好像很喜歡你呢,”小潑笑著說。
“它叫小穩(wěn)嗎,好可愛,當(dāng)初還是它到御武府送紙條,我們才知道三皇子回來了呢?!?p> 笛萩把韓俊飛舉到了半空中,把臉埋在了韓俊飛的肚子上,又吸又rua。
“汪嗚~”
好舒服,不要停~
禎云策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他應(yīng)該督促笛萩趕緊帶小潑修煉的,但他卻沒那么做,呆立了一會兒后,就重新坐在了地上,背影無限頹廢。
這時,小潑把最后一顆包子吃完了。
娣萩說:“小潑姑娘,咱們開始吧?!?p> 小潑舔著手上的油,心滿意足地說:“好~”
娣萩來到了一個書架前,掏出了一本書說:“這個宗門名叫清芙山,清芙山只收女弟子,功法至陰至柔,應(yīng)該比較適合你,天下所有門派的武學(xué)都分心法和招式,我現(xiàn)在就給你完整讀一遍清芙山的心法,你不必全懂,先聽完就行,之后我再逐句告訴你它的意思……準(zhǔn)備好了嗎?”
“嗯!”
于是娣萩把韓俊飛放在了地上,翻開書,念了起來:“齊宇之鴻,玄牝之肆,流音弱水,千梵六道……”
小潑打起精神,瞪著眼珠子聽了大概十幾分鐘,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思維也開始發(fā)散,而娣萩一張一張翻著書頁,念了還不到三分之一。
這時,小潑注意到了禎云策的背影,他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陳舊的雕像,毫無生氣,就連周圍的氣場都顯得暗淡沉悶。
“汪嗚~”
韓俊飛來到了她腳邊,用意念跟她交流道:“專心點?!?p> 小潑卻說:“他為什么看起來這么不開心?”
韓俊飛故作高深地嘆道:“唉,做人就是這樣,以后你慢慢就……”
他話還沒說完,小坡突然一個箭步朝禎云策沖去,電光火石間,把他推了個大跟頭!
“汪?!”
韓俊飛和笛萩驚呆了,禎云策趴在地上,扭著頭震驚地看著小潑。
只見小潑舉著雙手,元氣滿滿地喊道:“開心起來!跟我一起練功吧!”
禎云策和笛萩的大腦瞬間短路了,只有韓俊飛能理解小潑的行為。
記得小潑還是狐貍的時候,每當(dāng)韓俊飛心情低落地獨自待在某個角落里時,小潑就會搖著尾巴撲過來,讓韓俊飛跟它一起玩水或者抓蜻蜓,它把這當(dāng)做一種安慰人的方式。
它不知道,這種方法僅適用于小動物,對人類并不管用。
所以一時間,滅宗閣內(nèi)的氣氛只有尷尬。
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舉著雙手的小潑、趴在地上的禎云策,拿著清芙山武功心法的笛萩仿佛三尊雕像,一動不動。
直到韓俊飛跑到了小潑腳下,對她“汪”了一聲。
小潑才呆呆地問禎云策:“你為什么不開心呀?”
禎云策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說:“小潑姑娘,謝謝你關(guān)心……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xù)練功吧?!?p> 說完,他走出了滅宗閣,小潑看著他的背影,撓了撓后腦勺。
笛萩來到了她身邊,說道:“小潑姑娘,我是跟三皇子一起長大的,他這個人外柔內(nèi)心更柔,遇到一點小事就容易思緒萬千,而且只能自己想通才行,你不用管他。”
她晃了晃手里的心法:“咱們繼續(xù)吧。”
晚上,小潑被笛萩送回了逢玉閣,并且約好明天早晨還會來接她。
半夜,月光如水,小潑難得的還沒睡,打著哈欠,趴在窗臺上望著一塊露臺,禎云策正獨自坐在露臺的欄桿上,身影無限憂愁和落寞。
韓俊飛問她:“你真想安慰他嗎?”
小潑點頭。
“那好,你照我說的做,安慰人和動物是不一樣的……”
不一會兒,小潑抱著韓俊飛,上了露臺,直接坐到了禎云策身邊。
禎云策一愣,問她:“小潑姑娘,有事嗎?”
小潑說道:“你是在為你爹昨晚說的話而煩惱嗎?”
禎云策低下了頭,痛苦地說:“對……我父皇讓我來決定要不要征討七十二宗門,這件事實在太大了,如果決定錯了,導(dǎo)致瑞朝滅亡,我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你煩的不是這個,是你爹說,你遠(yuǎn)遠(yuǎn)不如你那兩個哥哥吧。”
禎云策渾身一顫,震驚地看著小潑。
小潑一雙大眼睛天真無邪,仿佛兩泓清水,倒映著明月。
“你爹的意思很明顯,希望立即發(fā)兵征討七十二宗門,讓你下決定只不過是鍛煉你的心性而已,就算最終失敗了,也不會怪你,你真正害怕的是決定之后,你做的沒有你去世的那兩個哥哥好,把事情搞砸,所以猶豫不前,卡在了這里。”
禎云策難以置信地看著小潑,嘴唇一抖,想反駁卻又心虛不知道該說什么。
小潑問道:“你有想過,假如你不是皇子,只是個普通人,會有什么樣的生活嗎?”
禎云策思索了一會兒,說:“可能會當(dāng)個教書先生吧,因為我在外面游歷的時候,為了活下去,曾經(jīng)在一個村子里當(dāng)過一陣子教書先生,那段時間……可能是我這一輩子最輕松快樂的時候,若不是老黃催我走,我都不想離開了?!?p> 小潑打了個哈欠,眼眶有些紅紅的,說:“那你完全沒什么好怕的呀,反正你也不想當(dāng)皇帝,把事情搞砸了,你就躲到那個村子里去當(dāng)你的教書先生。”
“那怎么行!我可以躲,大瑞朝的江山和百年基業(yè)怎么辦?”
“就沒了唄,大不了這江山就換個姓氏的人坐嘛,你們可以坐,就不興別人坐嗎?”
禎云策勃然大怒:“大逆不道!你這話要是讓父皇和朝中官員聽到,會把你當(dāng)逆賊,殺你的頭知道嗎!”
“什么逆賊?我是妖,跟你們朝廷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而且……”小潑湊到他面前說道,“他們聽到了會殺我的頭,你聽到了卻不想殺我的頭對嗎?”
“我……”禎云策語塞了,看著近在咫尺的小潑,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心臟卻不爭氣地“砰砰”跳起來。
他趕緊趁臉紅之前把臉轉(zhuǎn)向一邊。
“聽我的,年輕人,當(dāng)你害怕一件未知的事而不敢行動時,直接去做,比胡思亂想有用得多……”
禎云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剛想說話,卻突然肩膀一沉,一扭頭,發(fā)現(xiàn)小潑居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就連她懷里的小狗都打了個哈欠,徹底閉上了眼睛。
禎云策伸手想叫醒小潑,可是看著她那張?zhí)耢o可愛的臉,卻不忍心了,只是用手指微微劃過她牛奶般的臉頰……
第二天清晨,,笛萩牽著馬車,來到了白霧貼著青石板緩緩飄蕩的院子,朝小潑的房間喊道:“小潑姑娘,起床去御武府啦!”
“她、她在這~~”
笛萩順著聲音的方向扭頭,看到了坐在露臺欄桿上,被冷風(fēng)吹了一夜瑟瑟發(fā)抖的禎云策,和靠著他的肩膀,依舊睡得香甜的小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