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靈嬌一拍桌面,青瓷的茶盞猛的一跳,茶水混著幾縷茶葉灑在桌上。
“小姐,你別這么生氣?!辫C子動作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湯湯水水,又重新?lián)Q了盞茶來。
“我怎么不生氣,鐲子,你說他不好好的在家里養(yǎng)病,帶什么兵打什么仗?都無人了么?要他一個重傷未愈的去?!蓖快`嬌收到韓非夜的消息,得知他不日要前往千水城援助段城主氣就不打一處來。
“少夫人,少君也說明了,此戰(zhàn)須得他親去才可達(dá)到目的?!避钪^一遭見少夫人生氣,也是頭一遭見少君如此對一人耐心解釋原委。
從前的少君要做什么事從不需對任何人解釋。
“小姐,你這般生氣也無濟(jì)于事,咱遠(yuǎn)在南海,姑爺他在十方城,且這書信往返都需兩日,現(xiàn)下姑爺想必早已出發(fā)了?!辫C子數(shù)了數(shù)日子道。
“少君提及帶著北堂師傅同去的,少夫人且安心些?!避钪x完信,將那封信放在桌上道。
“唉,是啊。我除了干著急還能做什么呢?現(xiàn)下我也是焦頭爛額,這筆帳等事情結(jié)束再同少君算?!蓖快`嬌嘆了口氣,將那封信疊好收進(jìn)錦盒。
涂靈嬌尋了個錦盒將她與韓非夜的書信都裝好在一處,想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雖她不大看得懂,平時也是茴之或鐲子代讀書信,但也算個念想不是?
涂滿推開門進(jìn)來,明新隨之入內(nèi)關(guān)上了房門。
“女兒,爹在迷宮主殿外蹲守了許久,好容易遇著個膳房出來采買的,我給了他一錠金子,幫我把信遞給你娘的那個侍女裳素。”
“爹,想不到你私房錢還是不少的,打點錢竟給得起金子?”涂靈嬌詫異地看著他。
“小意思,這不是爹的錢?!蓖繚M朝明新看了一眼。
涂靈嬌會意,“多謝明大人?!?p> 明新淡淡道:“舉手之勞,城主派下官來相助少夫人,自當(dāng)竭力而為。且能用金銀辦到的事就不算難事?!彪y的是那些不為金銀所動的,明新的面色未見輕松,卻有幾分憂慮。
“真有錢…”
涂滿父女內(nèi)心暗道。
“只是,涂老覺得那位裳素姑娘當(dāng)真信得過?或者她當(dāng)真還在?”明新將自己的疑慮道出。
“自然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不確定的人身上。”涂靈嬌道。
“我們還能做什么防范?”涂滿問道。
“明大人,請問你祖上的手藝活現(xiàn)下可帶在身上?”涂靈嬌突然問。
“少夫人是指易容?”明新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錯?!蓖快`嬌點點頭。
明新轉(zhuǎn)身出了門,很快又折回來。手上多了只木匣。
她將木匣打開放在桌上,只見里頭擺了兩張輕薄如紙,紋理細(xì)膩的人皮面具。
“這面具紋理如此之細(xì)膩,若敷面足以亂真容啊?!蓖繚M湊過來仔細(xì)瞧了瞧那兩張面具由衷道。
“既然那位大殿下我的小姨下令追殺我,定是知道我和爹真容的,因此就不能用真面目進(jìn)入迷宮,明日煩請明大人將我與我爹易容一番?!蓖快`嬌合上木匣道。
“沒問題。”明新允道。
“明日一旦成功進(jìn)入主殿,兵分兩路,我同爹一同去尋娘,明大人與茴之去解救被囚的長老們,我們兵分兩路救人?!?p> 聊完正事,涂靈嬌留下茴之替她寫給韓非夜的回信。來來回回廢了七八張紙,茴之的耐心逐漸消失:“少夫人,你若是沒決定怎么回什么,還請先想好再讓我起筆?!?p> “也成吧,就替我說你敢受點傷回來試試看,另外將咱們現(xiàn)在的情況同他說一說?!蓖快`嬌說完那廂也丟開筆,雪白的小紙上赫然畫著兩個簡筆小人,圓圓的腦袋,軀干用橫豎的線狀表示,其中一個小人手中還握著根棒子。
悍妻。
茴之癟了一眼疊好兩封信正往白鳶腿上綁的少夫人暗道。
玄水軍隊連日趕道,于兩日后的黃昏時分抵達(dá)了千水城,眾人喬裝后在城郊小驛站落腳,其余兵將就駐扎在附近。尚琰派了一個親信趁夜色入城給千水城主遞信,千水城主得了消息心下大定。
又得知玄水少君親來了,又誠惶誠恐,當(dāng)晚便想打開城門迎接。但尚琰帶去的信中指出為確保此次戰(zhàn)役能穩(wěn)操勝券,還請城主先不要告知任何人玄水兵將所在,這才按捺下來。
韓非夜方浸過藥浴,敲門聲起。
“進(jìn)。”韓非夜披衣束好腰帶后道。
是北堂淵推門入內(nèi)。
他是有些惱的,因韓非夜這副身體著實不合適再經(jīng)勞頓,現(xiàn)在不過將養(yǎng)了幾日他又說要出戰(zhàn)千水城,這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一回事。
“師傅,”韓非夜看他。
“哼,”北堂淵將手中的托盤望桌上一擱,“你還記得我這個師傅?!?p> “師傅恩如父母,非夜謹(jǐn)記在心?!表n非夜知道師傅還在鬧氣,但情況使然,他亦是身不由己。
“喝藥吧?!?p> 北堂淵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
“多謝師傅。”韓非夜端起瓷碗將漆黑的藥汁一飲而盡。
“這是方才停在你房外的信鳶留下的?!北碧脺Y從袖間摸出兩封疊好的小信交給他。
韓非夜打開第一封,是一張簡筆畫小人像,他的唇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北堂淵知道,能令他這個清冷性子的徒弟笑的只有少夫人。此番少夫人遠(yuǎn)走南海他本想陪同,奈何身受寒毒控制,若去了那潮冷的南海定是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毒性,這才托他這個師傅費心再尋法子。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鼠尾草屬熱性,若加其入藥,可暫時壓制潮冷,那么即使他去了南海也可保體內(nèi)寒毒短期內(nèi)不會發(fā)作。
鼠尾草難尋,涂靈嬌又走的急,待北堂淵尋來時她已經(jīng)出發(fā)了。韓非夜本打算配合藥浴服用幾日后出發(fā),又遇上了千水城這檔子事。
一番斟酌下,還是先來解決千水城再去南海。
韓非夜看完信,眉間逐漸凝重,信中所述南海迷宮大殿下造反,囚了一干長老,接下來涂靈嬌一行將深入迷宮主殿探查她娘的消息。
“師傅對南海迷宮,了解多少?”
“迷宮中人素來同岸上無什交集,不過聽說這老宮主的立殿初衷是給所有戰(zhàn)后無家可歸的老少一個棲身之所。”北堂淵思索一番道,他在北境長大,年輕時雖也有出門游歷,但從遠(yuǎn)渡過,所以對南海那邊的事情知之甚少。
“徒弟有個猜想,嬌嬌三番兩次被追殺,是迷宮七殺殿所為沒錯,第一次是尋音鑒所導(dǎo),但第二次,在春山城的掩藏可謂是滴水不漏。若沒有接應(yīng)人,那七殺又如何這么快找到寒月谷?!表n非夜道出心中疑竇。
“你懷疑十方城有人同南海迷宮合作?”北堂淵道。
“不錯,若非如此久居南海的七殺又怎會對十方城了如指掌?!?p> “你心中可有懷疑的人?”北堂淵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此人須得對十方城城池很熟悉,同時又是對涂靈嬌以及韓少君恨之入骨,最重要的還得是同玄水城對立的。
若韓少君與夫人雙雙死在春山城,自然玄水要發(fā)難春山城要慕容霸天給一個交代。兩城邦交頃刻崩塌,其中又有誰能得益?莫非是...
韓非夜心中也已有定數(shù),點了點頭。
北堂淵道:“若是如此,非夜,你該及早防范,現(xiàn)在敵在暗我們在明,任何行動都需十分謹(jǐn)慎?!?p> “徒弟有數(shù)。”韓非夜聲音淡淡,卻成竹在胸。
想必他已有對策,北堂淵了然。
其實他的猜想確實對了七八分,烏金城就是迷宮大殿下在十方城的盟友,但這計劃應(yīng)是在湯山圍獵涂靈嬌被七殺殿刺殺之后,秦宿順藤摸瓜尋到了大殿下南宮媚開始的。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與毒蛇合作,秦宿的意圖最明顯不過。便是要除去韓非夜,他太強(qiáng)了,秦宿既欣慰自己的對手是他,又忌憚對手是他。
韓非夜在紙上寫下四字:諸事小心。便抬手將食指與拇指圈成圓,抵在唇邊吹響召來白鳶,白鳶得了任務(wù)后拍拍翅膀,振翅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