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新娘子呢,花轎都等在門外了。還在磨蹭什么呢?!?p> 天剛泛起魚肚白,我還睡眼惺忪,就聽見門外一陣吵嚷,夾雜著尖刻的聲音。我勉強坐起身來,頭痛欲裂,還等不及下床更衣,一個滿臉濃妝艷抹,鬢發(fā)插滿釵釧的婦人就突然闖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小丫頭,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
“原來還在這里呀,你們快點,給他換衣服?!辈挥晌曳终f,幾個人一齊上陣對著我左拉右扯。
“你們,你們是要干什么?男......女......男女授受不親......”
“哼!干什么?婚喪嫁娶,哪一樣能少得了我王三娘?今天就是來接你這個新娘子的。還不快點!侯爺怪罪下來,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
“什么新娘子?你們恐怕是搞錯了,我是男的,怎么可能是你們要接的新娘子?”
“我管你是男是女,是女也好,是男也罷,只要侯爺喜歡,一樣的接過門去享盡榮華富貴。我勸你知趣點,比你年輕貌美的男子多的是,還不是被綁去東國運土埋坑,命好的留個全尸,命差的曝尸荒野,骨頭都被野狼叼了去。侯爺要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就燒高香吧?!?p> 我還再欲爭辯,心想,縱然這所謂的侯爺有龍陽斷袖之癖,也不能這樣大張旗鼓地搶人吧。
“王三娘,您先前廳稍作片刻,我與小兒敘敘別就來?!?p> “那可趕緊點兒啊,我可沒閑工夫讓你們耽誤?!?p> 陳大摒去眾人,向我耳語:“我已打探過了,如今城門早已是由東國重兵把守,你要出去可是比登天還要難了。唯今之計,只有讓你扮回新娘,把你送到珞夷城侯爺府上?!?p> “新娘?可我是男的?。俊?p> “又不是真讓你出嫁,只是暫去侯爺府一避。你放心吧,你的事我都稟明侯爺了,侯爺禮賢下士,答應(yīng)一切皆由他照應(yīng)。你只管放心的去,說不定在侯爺府還能有一番大作為。你記住,對外就說是我陳大的兒子,別人也不敢拿你怎樣?!?p> 我默然無語,任由這群婦人為我換上新裝,涂上胭脂,插上釵釧。等待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我看著鏡子的自己,竟有了些恍然隔世的疏離感,這還是我嗎?云鬢搖搖,珞纓垂髫,膚如凝脂,面若桃花,頗有些小女子的嬌弱姿態(tài)。情勢所迫,就讓我暫且忘掉自己的性別吧。
“起轎......”嗩吶聲聲,爆竹連天,透過紅蓋頭的縫隙,洛城的街景在我的眼前越退越遠。
“葉兒,快拿下來,那是新娘的蓋頭,一會出嫁要用的,不要拿著到處玩”“不嘛不嘛,我要蓋在我頭上”“傻孩子,等你娶新娘的時候,你要親自把新娘的蓋頭掀起來,紅蓋頭是新娘蓋的”母親笑盈盈地取下我頭頂?shù)纳w頭,溫暖的手掌撫摸著我的額頭,“等你娶新娘的時候...”“等你娶新娘的時候...”“葉兒,葉兒......”
閉上眼,母親的呼喚在我的耳邊回想,母親是再也看不到我娶新娘的那一天了,現(xiàn)在的我是木劍塵,是即將被接入珞夷城侯爺府的“新娘”。
“侯爺又納了一個小妾?”“這才多久?這侯爺也太喜新厭舊了!”“侯爺比起我們世子可是差遠了,世子整日憂心國事,這候爺也沒個常性兒,看來西國要亡也是早晚的事兒。”“列位列位,此言差矣,當(dāng)下不是還有世子和瀟湘夫人嗎,大家可不必憂心”
“落......轎......”
一路上人們的議論聲不絕于耳,在這一聲落轎聲后又戛然而止?!靶履镒涌上罗I了,這就是候爺府了”,被王三娘等人從轎中架出來后,我才感覺自己的雙腳因為長時間的路途已經(jīng)有些麻木,走起路來也不聽使喚,踉踉蹌蹌又引來圍觀眾人窸窸窣窣的議論。
“哎哎哎,都散了散了啊,沒看見過人家娶親啊”
“是看見過,都好幾回了,可這次腳這么大的還是第一回”人群又是一陣哄笑。
“小心侯爺撕爛你們的嘴”王三娘邊罵邊拉住長裙蓋住我的大腳。我倒吸一口涼氣,大氣也不敢出,只得慢慢挪步,生怕身份被暴露。
侯府的大門重重的關(guān)上,我低頭走在入府的石板路上,眼前只能看見自己一雙不聽使喚的大腳,被命運牽引著不知被帶向何方。
“侯爺,人給您帶來了”,順著蓋頭的縫隙,只看到我面前紫袍的一角。
“有勞。青兒,帶他們下去領(lǐng)賞吧”,雖然“紫袍兄”背對著我們,但溫潤而悠揚的聲音卻像清泉一樣沁入心底,我不禁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你?就是木劍塵?”
“啊…對,小女,哦,不對,小的,小的正是陳大的…”
“好!哈哈哈哈!好!”一陣清風(fēng)拂面,蓋頭不知什么時候已應(yīng)聲飄落。
“沒想到壯士這般竟與小娘子別無二致,不知情的旁人怕要艷羨鄙人了,哈哈哈”。
“紫袍兄”劍眉星目,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我發(fā)怵??此悄w若凝脂,面如冠玉,直鼻菱唇,仿若畫中人的俊俏模樣,我心想,如若他扮成女人模樣怕是比我更有風(fēng)情吧。
“侯爺!侯爺!你們別攔著我,我看又是哪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她要進門就從我白慕嬈的尸體上踩過去”
應(yīng)聲而望,一襲粉衣的裙裾如蝶舞般翻飛,嗔怒的表情仍掩不住這美人的冷艷氣質(zhì),一雙丹鳳眼向我怒目而視。
“放肆!慕嬈,你不呆在芳華園上這來干什么?”
“侯爺,我…我…”
“我哪一次娶親,你不是又鬧又跳,有用嗎?塵兒,我們走”。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著我離開,情感讓我想要掙脫,但理智卻告訴自己,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緊。
“哼,那個什么塵,你給我等著”她急得直跺腳,我確似因獵人恍神而逃脫的白兔,獲得了一瞬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