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模結(jié)束，到了再次大調(diào)座位的那天。
何澍整個下午都很困，一到休息時間就趴在課桌上睡覺。
謝檸一直為座位的事情煩惱，不知怎么的最后這三個位置突然變得很搶手，好在她的名次還算靠前，最后如愿以償坐在原來的地方。
何澍卻沒能搶到后排座位，他似乎并不在意坐在哪里。
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時間專門留給大家換座位，教室里開始躁動，同學們的嬉笑聲混雜鐵質(zhì)桌角摩擦水泥地板的刺啦聲，謝檸在陣陣喧嘩里，玩笑著跟何澍說，有緣再會。
他也笑著朝她擺擺手。
謝檸看著何澍一點一點的把東西往新座位上搬動，旁邊的位置突然空出一大塊。
她默默收回目光，心里隱隱約約涌出一抹不舍和失落，又酸又澀。
鼻尖握在手里，思緒卻不在那些復雜的物理公式上，謝檸突然抬起頭尋找何澍的身影。
有些著急。
他站在講臺上，手里抱著一大摞書，瑩白的日光燈落在他肩膀上。
謝檸看見他也在看自己，但又不太確定。
因為她眼睛有些近視除了上課以外不喜歡戴眼鏡，她下意識的排除了何澍在看自己的這個想法，淡淡地低下頭繼續(xù)復習，將剛剛那抹不舍拋之腦后。
她原本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沒太在意這小情緒，以為是坐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單純的不習慣而已。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謝檸一如往常的過著。
唯一不同的是每一次調(diào)換座位之后，謝檸幾乎本能地第一時間尋找何澍的身影。有時他的位置離她很遠，在教室的兩個對角點；有時離她很近，不過隔了個過道。
謝檸卻感覺無論遠近，他好像和往常無異就在自己的旁邊，因為她的目光里始終有他的身影。
她清楚的記得那段時光的每個瞬間里他的模樣，認真算題的、趴在課桌上小憩的、和旁邊的人說笑的，在籃球場奔跑的...每一個都像會魔法，但凡一想到，都會讓她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某個清晨，天邊隱隱能看見一輪彎月的淺痕。
謝檸沒精打采地從食堂走出來，正巧看見從薄薄的晨霧里迎面走來的何澍，眉梢眼角一下就活泛起來，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驚喜地大聲喊他的名字。
何澍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迷糊，似乎好奇謝檸為什么這么高興。
直到兩人擦身而過，她眸光里仍舊盛滿笑意。
那一刻謝檸覺得開心好像很簡單，一個偶然的巧遇足以讓她擁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二零一八年四月，一中已然脫離料峭的寒冬，整個校園煥發(fā)新的生機，高三年級組老師組織了一次小型的模擬考試。
最后一堂英語考完，謝檸不想吃晚飯打算直接回教室把自己的課椅擺回原位然后開始復習。
她要抓緊每分每秒，剛到走廊，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陽臺外面整理東西的何澍，好像已經(jīng)收完大半。
謝檸加快腳步進了教室，一邊注意何澍的方向一邊急匆匆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沒等她收拾完，就看見何澍從教室后門出去了。
謝檸突如其來的著急，課桌和椅子擺的斜斜歪歪的，又一股腦的把書全塞進桌肚里，慌慌張張跟著追出教室，沒看見何澍的身影。
她什么都沒想，什么都還沒來的及想，撒開腿就往何澍可能去的方向跑。
那時的一中不算很大，食堂和宿舍都在同一條路上。
期間，似乎有人叫了聲謝檸的名字。
她目視前方，這會兒滿心只想著找到那個熟悉的背影，顧不上自己是聽錯了還是真的有人在叫她。
在花園拐角處，何澍終于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
謝檸提著的心在他的身影出現(xiàn)的那一刻瞬間落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著急什么，追上了又能怎么樣呢？
何澍穿一件紅色的圓領衛(wèi)衣，簡單的淺灰色運動褲。
他個子很高，身形挺拔，走在空蕩的校園里很出眾。
謝檸在不近不遠處放緩腳步又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和他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悄悄跟在少年的身后，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那天的校園美好的讓人想落淚。
陽光依舊稀薄卻有了暖意，醉醺醺的楊柳枝小幅度擺動，整片湖面波光粼粼。
有柔柔的春風從兩人之間穿過，眼前的少年鮮活明亮。
謝檸嘴唇抿成一條好看的弧線，眸光微閃全是細細碎碎的歡喜。
她聽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還有“咚咚咚”胸膛里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這會兒還沒到放學時間，四周安靜，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后面，腳步輕輕，生怕踩碎沙礫的細微聲響會驚擾前面的人。
那時候的謝檸想，她大概會一輩子都記得這個時刻吧。
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呢？
或許從第一面開始又或許從他起身關窗戶開始，她不知道只知道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了。
她往前跟了幾步，重重的咳了幾聲，提醒前面的人。
何澍回過頭，看見是熟人以為碰巧遇見，放慢自己的腳步等謝檸走上來，淡淡的開了句玩笑。
“嗓子不太好？”
謝檸沒回答，只是淺淺的笑著，走到他身邊隔著一臂的距離。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卻一點都不尷尬，甚至有種奇妙的舒服。
在宿舍和食堂的岔路口，何澍側(cè)頭看了眼謝檸，簡單的搭句腔。
“走了?！?p> 謝檸眸底里閃過一絲失落，以為他也要去食堂呢，不過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她很快藏好自己小小情緒，免得被他發(fā)現(xiàn)端倪，爽朗的答了句：“嗯，拜拜?！?p> 謝檸繼續(xù)往前走，強迫自己沒有回頭，放開緊繃的嘴角，任由它肆意上揚輕笑出聲。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是難以言喻的喜悅，是春日里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盛夏里淡淡的西瓜清香，是初秋野草上的晨露，是深冬的一煨爐火，是這世界上最讓你賞心悅目的總和...
晚飯結(jié)束，謝檸剛走到教學樓門口就被幾個室友笑著攔住。
“謝檸，剛剛跑這么快干什么去？”
“對啊，跟一陣風似的?！?p> 謝檸笑著躲閃她們的視線，開玩笑：“著急吃飯?！?p> 一個室友上前來挽住她胳膊，“走，逛操場哦。”
學生時代流傳一句話“大考大玩，小考小玩。”，考完試都想短暫的放空自己。
“你們先去吧，今天輪到我掃地了，我掃完就來找你們?！?p> 謝檸回到教室動作很快，把勞動委員分給自己的任務全部完成后就去了操場。
幾個女孩手腕手并排在紅色跑道散步，老遠就看見站在操場門口等她們的謝檸。
沒人提議甚至沒有多余的動作，不約而同地撒開腿就往反方向跑，時不時還嬉笑著回頭看向謝檸的方向，朝她招手。
謝檸知道她們在跟自己開玩笑，也不上去追，躲進旁邊的墻壁后面，等著她們找過來。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她們就調(diào)頭回到了謝檸剛剛的位置，探著腦袋往外張望。謝檸突然一下從墻后面跳出來，嚇得她們哇哇大叫。
那時候晴空萬里，浮云縹緲的像一縷輕煙，時光脆弱的輕輕碰一下就碎。
幾個女孩在塑膠跑道上追逐打鬧，肆無忌憚的大笑。
謝檸隔著大半個足球場看向籃球場的方向。
一些男生嫌熱，直接脫掉背心隨意扔到場外的椅子上，赤裸上半身在籃球場奔跑。
謝檸的目光繞過那些晃來晃去的人影準確落在籃球場里的何澍身上，只匆匆一眼便知道他穿著白色的球服，寬大的背心里面套了件同色的短袖。
謝檸想他真的很喜歡打籃球啊，在那樣緊張的日子里，他總會擠出時間去球場。
謝檸幾乎沒有見過他打籃球的樣子，多的是短暫一瞥。
她總是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跟他的距離，生怕自己的小心思泄露半分，就連他的名字都只敢壓著自己的心底才踏實。
謝檸和室友一起回到教室后，趴在課桌上完成今天的學習計劃。
快要上課的前幾分鐘，何澍從后門走進來。
謝檸一下抬起頭看向他，兩人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何澍發(fā)梢微濕，呼吸還有些急促，沒有力氣說話，垂眸看著她，臉上表情平淡。
在靠近她座位的地方，抬起沁著汗水的右掌伸到她面前，逗她一下。
謝檸嘴角帶著淺笑，往后仰了個小小的角度躲開。
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沒有安排科目，是留給學生自習的時間。
教室里安靜，只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偶爾有幾聲咳嗽，大家都在埋頭學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何澍突然站起身來，背著書包往后門走。
大家的目光瞬間被吸引。
謝檸也追著他的動作看，眉頭蹙著，嘴唇微抿。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擔心，看他看的專注一時間忘記收回。
何澍打開后門走出去，轉(zhuǎn)身合上門的瞬間，目光猝不及防對上謝檸擔憂的眼神，跟其他人的好奇不同，是真正從心底涌出來的關心。
直到灰藍色的鐵門將他的身影擋在外面，謝檸依舊愣愣的看著那個方向，聽見有人小聲討論。
“何澍怎么走了?！?p> “他今天打籃球的時候眼鏡砸碎了，請假回家了。”
謝檸回想起下午和剛剛的確沒有看見他戴眼鏡，稍稍放下心來，也因此確認他關門的時候并不是在看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