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水之災
紫禁城中,毓秀湖水波光粼粼,中秋佳節(jié)將至,這湖水依然清可見底,紅白相間的鯉魚在水中游動,能工巧匠精心而成的瀑布巧奪天工,在水面濺起晶瑩剔透的水花來,湖面的橋上站的大多都是女眷,正在欣賞著湖中的鯉魚與瀑布,勛貴公子與各位皇子則站在修剪利落的草坪上不時交談著。
“老六,你是不是偷著出宮教了表妹幾招?皇祖母在時她時常同慕嫻姑母下棋,一直是宮中出了名的連敗將軍,今日竟能將輔紳堂棋試一甲給勝了,倒是意外的很?!边t桅松看向遲桅楊道,此刻兩人正一同站在一棵還沒完全染紅的楓樹下。
“最近父皇吩咐先生對咱們嚴苛的很,我又哪里有什么時間出宮?再說我們天天在學堂中溫習功課,同吃同住,我若出宮也瞞不過哥哥的眼睛?!边t桅楊答道,“裕兒天資聰慧,不過一個圍棋罷了,鉆研些時日想贏也不難?!?p> 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從兩人身后走來,接話道:“只怕是方家表妹是為今日一鳴驚人所以從前一直在藏拙罷,定是跟六弟學的。”這男子約莫二十一二,神態(tài)倨傲,穿著更是諸皇子中最為尊貴的。若說遲桅楊是生的最出眾的皇子,那此人定是體態(tài)最為出眾的皇子。
他便是惠德皇后所出的正嫡大皇子,遲桅龑。
“大哥?!边t桅楊與遲桅松一齊喚了一聲,遲桅楊接著道:“我又哪有這本事?兄弟十二人中唯有我是最愚笨之人,何來藏拙之說?大哥最愛取笑我?!?p> 遲桅龑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接茬,自顧自的從他身旁越過去看石廊旁待放的百合。
“二哥!六哥!”一個圓潤的小兒蹦蹦跳跳的走了來,太監(jiān)忙不迭的在后面追著,那小兒不換不顧的撲了過來,遲桅松見了這小兒,便笑瞇瞇地俯下身將他抱了起來,點了下他的額頭問道:“十二弟這是跑哪里玩去了?方才的宮宴都給誤了?!?p> 十二皇子遲桅翊不以為然道:“那種地方,去不去也是無所謂的,大哥說了,有他為我撐腰,父皇才不會在意我沒有去呢?!?p> 如今未立太子,諸皇子都互相試探著虎視眈眈,卻都獨獨都對遲桅翊這個幼弟相當疼愛,一是遲桅翊年齡尚小,而高宗皇帝日漸年老,自然不會對爭奪太子之事有什么威脅,二是肅妃母子也一向不得高宗皇帝的歡心,從前惠德皇后勸高宗皇帝去看望她,待兩月后被御醫(yī)診出有孕,連妃位都是直到生下遲桅翊后才得來的。
“十二弟年幼頑皮,不喜束縛也是常事?!边t桅楊笑道,“大哥對幼弟一向疼愛的很,大哥都沒責備,二哥也莫要責怪十二弟了。”
遲桅松道:“你們都縱的他貪玩,反倒襯得我成了惡人,也罷也罷,算我這做兄長的錯了?!闭f著便佯裝要將遲桅翊放下,遲桅翊忙緊抱著遲桅松不愿落地,兩條胖乎乎的小腿在半空中亂蹬,引得遲桅松哈哈大笑。
待遲桅翊重新爬上遲桅松的肩頭,他突然指著湖上橋的位置道:“咦?那不是秀安姑姑家的姐姐么?她后面那個姐姐怎么跳進水池中了?”
遲桅松與遲桅楊聽到這話忙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向湖上橋,只見橋邊的方沉裕雖站的筆直從容,但緊皺的眉頭和微張的唇暴露了她的驚愕,水面上不停掙扎叫著救命的女子衣鬢散亂,模樣好不狼狽。眾人逐漸被叫喊聲吸引,本在同趙公子閑聊的沈無心忙脫下身上錦袍,飛身下水將那水中的姑娘救了上來,又在落回橋上之前用自己的錦袍將女子因被水浸濕而透明的衣裳遮了個嚴實方才將那姑娘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湘兒!怎么會這樣!我的湘兒怎么會掉進水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湘兒!”
人群中的文大福早已認出了落水之人是自己的女兒,撥開眾人便沖上去查看文瀟湘有沒有受傷,豈料文瀟湘竟然昏死了過去,任由文大福怎么喊叫也沒有醒來。
“文伯父不必擔憂,文小姐只是嗆了些水,并沒有什么大礙,許是驚嚇過度罷了?!贝秊槲臑t湘搭了脈,沈無心如是對文大福說道。
“這是怎么了?”眾人讓出路來,惠德皇后來到文大福跟前,文大福急忙跪地拜道:“稟皇后娘娘,臣的女兒不慎落水,臣實在是愛女心切才擾了娘娘游園的雅興,求娘娘贖罪!”
聽罷惠德皇后道:“毓秀湖的橋欄有三尺之高,又一向堅固,怎會發(fā)生這種事故?”
“噗——”
文瀟湘一口水涌了出來,噴了離自己最近的文大福一身,文大福不顧寒冷,欣喜若狂的喊道:“湘兒,你醒了!”
雖天氣還熱,但正午已過,太陽西斜,文瀟湘緊裹著沈無心的錦袍還是被凍得全身哆嗦,頭發(fā)一捋一捋的貼著額頭和脖子,模樣可憐的很,她顯然被嚇得不輕,胸口不住的起伏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方沉??粗臑t湘,自己雖與她不和,但此刻也并不覺得幸災樂禍,反而是一頭霧水。
方才沈傾城離去時她周圍并無人,她正專注的看著躍出水面的紅鯉時,卻見身旁黑影一閃,待她反應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是文瀟湘落入了水中。
而此刻的文瀟湘卻哆嗦著伸手指向方沉裕,道:“方沉裕,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把我推入水中?!”
“我?”方沉裕才是猝不及防的一怔,但到底前世經(jīng)歷過宮廷紛爭,她很快便定了神情來,“你也說了你我無冤無仇,我也同樣沒有害你的理由,你為何一口咬定便是我做的?”
文瀟湘憤怒的質(zhì)問道:“我落水時唯有你在我身側(cè),若不是你害我落水,還會是誰?!”
“文小姐,你同沉裕一向不和,又為何會同沉裕在一處?更何況就算是沉裕在你身側(cè),這御花園中這么多人,你怎就這般篤定是沉裕呢?”胡薇香道,“難不成你是因為輸了棋之事便要鐵了心要將此事推到沉裕身上?”
文瀟湘掙扎著坐起身來:“胡薇香,你別信口雌黃,你明知道我不會水,難道我會用自己的命來誣陷方沉裕么?!”
遲桅楊聽的著急,剛要上前為方沉裕辯駁,卻被遲桅松拉住,遲桅松看著他無聲的搖了搖頭。
卻有人說道:“誰推你進水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定不會是方姑娘?!甭曇舨⒉淮?,但卻引得所有人側(cè)目看向說話的人,他話語從容,步伐極穩(wěn),如一團黑霧般來到眾人的跟前。
“韓少將軍你……?”文瀟湘不可置信的看著韓若明。后者帶著淡淡的笑容站在了方沉裕的身邊,方沉裕的心里也同樣的驚訝,韓若明更晚于自己從大殿中出來,又如何敢這般肯定自己是無辜的呢?
皇后問道:“韓愛卿何以這樣說?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韓若明低頭道:“回稟皇后娘娘,席間時方姑娘酒醉,便沒有注意方才觸摸姜黃時在手上染了顏色,若真的是方姑娘所為,文小姐的衣服上定會留有姜黃的印記才對。”
“韓少將軍,你又是如何得知方小姐觸摸過姜黃的?”趙公子陰陽怪氣道,“難道少將軍不知道方姑娘是六殿下未過門的定親妻子,竟公然窺探一個未出閣的閨秀么?”
沈無心聽了這話忍不住為三弟辯駁道:“趙公子此話差矣,大周一向?qū)ε訉捄竦亩?,并無那些繁文縟節(jié),若韓少將軍為方小姐一辯便是對方小姐有不軌之情,那我方才還為文小姐搭了脈,也算有了肌膚之親,難道便要我娶文小姐為妻么?”
“無心,你說話也該注意些。”人盡皆知沈無心的嘴一向是這樣沒個把門,皇后便也只略阻止了一句就重新看向了方沉裕:“裕兒,你把手抬起來給本宮瞧瞧?!?p> 方沉裕則有幾分的慌張,她自在太和宮被韓若明嚇得魂不附體后便一路來到了湖上橋,又哪里碰過什么姜黃?然而余光卻看到韓若明微微點頭,她便將手伸出來,掌心處竟果真染著絲絲縷縷的姜黃色。
韓若明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笑。
“瀟湘,給本宮看看你的衣服?!被莸禄屎蟮哪抗鈴姆匠猎5氖中呐驳搅宋臑t湘的身上。
方沉裕反應過來,道:“皇后娘娘,大庭廣眾,眾男子在場又怎能輕易看瀟湘的衣服?不如派人將瀟湘送到房中查看,也好給臣女一個公正?!?p> “嗯,也好?!被屎簏c點頭,便示意身后的侍女將文瀟湘帶下去。
片刻后那侍女便領著換好了衣服低著頭的文瀟湘回來,道:“回娘娘,并未在方小姐身上發(fā)現(xiàn)姜黃的痕跡?!?p> 文大福聽了,急忙跪下道:“皇后娘娘贖罪,或許是小女不慎落水誤會了方家小姐,請娘娘不要責怪小女,臣愿替小女為方家小姐賠罪!”
“此事原是誤會,瀟湘也該調(diào)查清楚才好,怎可輕易便賴了人去?”皇后倒也不覺得是大事,見文瀟湘并無大礙也就不再追究,“裕兒,你也別放在心上,瀟湘到底受了驚,一時六神無主也是有的。”
“不妨事,誤會解開了就好。”方沉裕點了點頭便自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