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活下去

　　就著還算柔和的日光，哈克從巷道里緩緩走了出來。

　　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借助途經(jīng)的力量，瞬間橫跨大半個普雷斯頓，他就這么散著步，晃晃悠悠的走向了水手酒吧。

　　喧鬧還在繼續(xù)，當哈克走進酒吧時，僅僅只吸引來了幾個人的目光，但是很快，這些目光就又收了回去。

　　艾薇莉婭依然坐在吧臺那里，像是丟了魂。

　　“來兩杯威士忌，不加冰?！?p>　　哈克對著酒吧揮了揮手，后者立刻喜笑顏開的湊了過來，準備看能不能撈點小費。

　　畢竟這個一身白袍的年輕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沒錢的主啊~

　　...

　　二樓，“雅座”內(nèi)。

　　“潛艇”鮑勃一個機靈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拉來了一個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中年男人。

　　“去，告訴吧臺，今天那個白袍......不，今天下午所有的酒水，我買單了??！”

　　中年男人木訥的點了點頭，趕緊跑下了樓，心里還在小聲的嘀咕著......

　　老板今天怎么這么大方了？

　　...

　　酒保終究還是沒能問哈克要到心心念念的小費，反而因為全場酒水由“鮑公子”買單，而忙的上躥下跳。

　　至于酒吧的老板，則是犯起了難來......這酒水的錢，一會該不該去找“潛艇”老大要？要多少才合適？？

　　一時間憂慮的酒吧工作者，與歡呼雀躍、誓要喝到不死不歸的水手、苦力、混混們，以酒吧吧臺為基準，一側(cè)天堂，一側(cè)地獄。

　　“我已經(jīng)半年多沒喝過酒了啊?！惫藝L了嘗威士忌，突然有些感慨。

　　艾薇莉婭沒有出聲，似乎對于哈克的出現(xiàn)并不怎么驚訝，她只是抬起了頭，漠然的看了眼眼前的男人。

　　“羅蘭.......”艾薇莉婭停住了，只有眼神還在看著哈克。

　　“嗯，他會一直留在這里?！?p>　　哈克一如往常，一臉的笑容。

　　艾薇莉婭更沉默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自己身為一個間諜，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成為王國的探路者，即便是最后死在這片土地上嗎？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想要逃離了呢？

　　是目睹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強大？還是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笑著告訴自己，回去吧，回到自己原來的國家？

　　也許就像他當時說的那樣，我們......還是敵人??！

　　羅蘭死了......

　　或許，當自己猶豫的那一刻起，自己也已經(jīng)死了......可是，自己為什么不恨他？

　　“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p>　　哈克的聲音打斷了艾薇莉婭的思緒。

　　少女投去了冷漠的目光，這雙曾經(jīng)充滿了信心、火焰與憤怒的美目中，已經(jīng)沒有了生的色彩。

　　然后，她就看到哈克放下了手里的威士忌，自言自語般的開口了。

　　“曾經(jīng)有一個無比美麗的國家，那里有著悠久的歷史底蘊，難以計數(shù)的文化財富，每個人都能吃得飽飯，國家繁榮而強盛，人們一邊向往著自由，同時又享受著和平?！?p>　　艾薇莉婭看著哈克，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說這些，然而哈克的敘述并沒有停止下來。

　　“但是你知道嗎？這一切的美好，是用無數(shù)祖先的生命與血肉鑄就的。

　　一百多年前，這個美麗、自由而強盛的國家還在遭受著敵人的侵犯，當時的人民在最黑暗的時期，只能夠用肉體去填補敵人的子彈，用自己的血肉鑄造起一道長城，不斷抵御著外來者無情的盤剝。

　　但是那些敵人們啊，他們都不在乎，這些外來者們肆意的破壞著這個美麗而又古老的國度，他們槍殺著成年男人，強暴著年輕女性，老人和孩童只能在他們的槍口下匍匐顫抖。

　　這場戰(zhàn)爭曠日持久，死傷了數(shù)千萬人，最后才頑強的擊退了這些外來者們......可是悲慘卻遠沒有結(jié)束。

　　饑荒、災害，不斷的迫害著這個國家的人民，足足過了五十年的時間，這個國家才通過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終于擺脫了凄苦的、任人嘲諷的地位，他們不再畏懼，不再被人欺負?！?p>　　哈克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著眼中一片迷惘的少女。

　　“你以為戰(zhàn)爭是從某一方獲得了勝利之后，就結(jié)束了嗎？不是，這種無形的迫害會持續(xù)很久...很久...這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去填補，去修復。

　　我不希望戰(zhàn)爭到來，更不希望有一天，我所到之處，我目光所及，皆是哀鴻，遍地尸骨......”

　　哈克端起酒杯，抿了口威士忌，忽而一笑。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給人說過這么多的話了，通常都是我一招手，他們就悟了?！?p>　　艾薇莉婭聽到這里，忍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與哈克遇見時，對方說的那句話。

　　“你，信仰圣光嗎？”

　　可我是辛塔蒂亞人，我不信奉圣光......艾薇莉婭心里無聲道。

　　哈克沒有繼續(xù)勸說，而是透過一旁的窗戶，望向了酒吧外的天空，喃喃道。

　　“不論是誰贏得了戰(zhàn)爭，永遠都是底層的人民在承受著，不該這樣的啊......”

　　艾薇莉婭想要張口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呆呆的問道。

　　“你說的那個國家，真的存在過嗎？”

　　哈克目光一黯，接著笑道：“它永遠存在于我的腦海里，我的心中，那......是我夢里的故鄉(xiāng)?！?p>　　艾薇莉婭輕搖著頭：“可是戰(zhàn)爭......終究會爆發(fā)的?！?p>　　哈克眉眼一挑。

　　“那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爆發(fā)。”

　　艾薇莉婭忽地抬起了頭，直視向哈克：“你...到底是誰??？”

　　哈克笑了，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笑的很歡快。

　　“你可以叫我哈克主教，也可以叫我主教大人?！?p>　　艾薇莉婭復雜的看了眼前男人一眼，默默收回了目光。

　　“你殺了羅蘭，隊長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哈克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就在普雷斯頓?！?p>　　艾薇莉婭猛地抬起頭來，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蹦道：“你就不怕我將來的報復嗎！”

　　哈克突然道：“我為什么要怕？”

　　等你有這個本事了，我說不定早就找到回家的路了......哈克心里小聲道。

　　艾薇莉婭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了。

　　沉默持續(xù)了一陣，少女終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決定一般，目光一凝。

　　“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哈克輕敲著桌面，輕嘆一聲。

　　“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希望能通過你，吊出來你身后的人，后來直接發(fā)現(xiàn)了你隊長的位置，就準備一網(wǎng)打盡，結(jié)果讓他跑了。

　　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對付你們只有兩個方法最管用。

　　要么我出手，把你們都留下，要么你們自己撤退......我是一個主教，不想沾染太多血腥。

　　所以我和你對起了誓言，可是你沒能說服你的同伴。

　　結(jié)果就在剛剛，他在前面的巷道里，壞了我的規(guī)矩，殺了他不該殺的人。”

　　哈克將杯中酒一口干掉，長出了一口氣。

　　“我和你有誓言在，只要你撤退，我就放你走，你若是想留在這里，我也可以成全你......但是，你就會失去向我報仇的機會。

　　你，自己選吧?！?p>　　艾薇莉婭跟著喝干了杯中酒，目光堅定道。

　　“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p>　　“我等著這一天?！?p>　　哈克站了起來，向著酒吧外走去。

　　“去說服你的隊長吧，趁著他手上還沒沾上血?！?p>　　艾薇莉婭猛地起身，追向了哈克，聲音顫抖著，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到底為什么不殺我！”

　　哈克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停留。

　　“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