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洛神部落
洛神部落位于格蘭山脈外圍，人口有一萬左右，依靠打獵為生。
上任酋長久病而亡，其獨女名叫洛紫煙。
洛紫煙未嫁先育，于三年前誕下一子，取名洛易。
洛易快有三歲了，仍不會說話。
三歲生日的這一天，洛易吐出了第一個字，不是娘也不是媽，而是水。
“水……水！”
洛易嘟著小嘴，磕磕碰碰的走在石塊堆砌而成的院落中，身形扭扭捏捏，步子很不穩(wěn)定，好幾次摔在地上，也不哭，掙扎的爬起身，干凈而好看的臉蛋上滿是急切之色。
很難想象，一個三歲的孩童居然這般焦躁不安，不應(yīng)該是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嗎？
院落中央還有一個屋子，由大竹子圍成，整體呈竹綠色，是部落的典型建筑代表。
屋子的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女子，正是已為人母的洛紫煙。
自己的孩子一歲斷奶，二歲會走路，三歲才吐出第一個字，雖叫的不是她，可洛紫煙依舊喜笑顏開。
她驚喜交加，一時間手忙腳亂，興奮感無處安放。
孩子總算能說話了，這比一切都好。
“易兒，你渴了？娘給你舀水去?！?p> 院子角落里立著一個土缸，里面盛滿清水。
洛紫煙拎起一個異獸頭骨磨成的瓢子，舀了一碗水，抱起洛易，就要往他嘴里灌。
洛易連忙搖頭，小臉上的兩塊肥肉左右搖動，仿若兩個蹦跳的肉球。
“你不喝，要水干嘛？”洛紫煙一臉的疑惑。
洛易大眼睛閃動，打量著瓢子里的水，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
“不錯，是個俊苗子，沒長殘的話，長大后會是個英俊的小伙。”
洛易暗暗評估自己的外貌，心中的焦慮一掃而空。
就在剛才，他沖破了胎中之謎，覺醒了記憶，這就是沒喝過孟婆湯的好處。
菌王的生活雖很滋潤，但已經(jīng)回不去了。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變成人，只感嘆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覺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水，看看長相如何，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的蟲菌，他迫切想找回獨屬于人類的代入感。
“易兒，你沒事吧？”
孩子的目光盯著瓢子不放，洛紫煙目露狐疑，揮了揮手掌，試圖切斷洛易的視線。
“娘親，你放心，我沒事。
我只是喜歡這個瓢子，異獸骨頭做的東西，果然精巧別致。
院子里那些土瓷玩具，若全換成異獸骨頭，那該多好?！?p> 洛易回過神來，笑著與自己的娘親對視，說話很流利。
洛紫煙驚了，孩子以前沒說過話，第一次說出個水字，其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談吐居然這般干凈利落，真讓人難以置信。
感謝上蒼，孩子似乎一朝頓悟，長大了不少，這是好事。
終究是自己的孩子，她沒有過多懷疑，邊抱著洛易進屋，邊笑罵道：
“我們家雖然不缺吃穿，可也滿足不了你這要求，異獸骨頭較為難得，哪里有多余的給你做玩具?！?p> 洛紫煙是上任酋長的女兒，而且略通卜卦，替部落里的人算卦，家中倒也富足，但也沒奢侈到用異獸骨頭當(dāng)玩具的程度。
洛易也是隨口說說罷了，他的靈魂不是小孩子，自然不喜歡什么玩具，只是想掩飾照鏡子的尷尬事實。
當(dāng)然，他對異獸確實感興趣。
山脈邊沿有許多野獸，多是一些普通的麋鹿和野豬。
洛神部落人口較多且莽荒中能量散失的很快，靠捕捉這些普通野獸，人們遠不能填飽肚子。
普通野獸的肉和異獸的肉相比，差距猶如鴻溝。
肉質(zhì)更佳的異獸肉能夠很好的解決溫飽問題，并增強人們的體質(zhì)，就比如擁有上古荒獸血脈的夔腳獸，身上都是上好的血肉，吃一口就能打飽嗝。
莽林中不乏異獸，越往深處走，能見到的異獸越發(fā)奇異與強橫。
狩獵一只異獸，得集結(jié)很多部落強者，群起而攻之，需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每一只異獸，都意味著人命和鮮血。
而山里的危險不僅僅是異獸，還有細(xì)小的毒蟲、詭異的邪倀、兇猛的半獸人等等。
這就是洛神部落的生活現(xiàn)狀，環(huán)境惡劣，部落外處處充滿危險，唯一慶幸的是，部落內(nèi)比部落外略微安全，因為有殘神在。
這片天地不許真正的神靈存在，上古時期，神靈都被斬了一刀，成為殘缺的神，就是所謂的殘神。
殘神和部落不是共生關(guān)系，殘神可以沒有部落，而部落卻不能沒有殘神。
它們吸食一點人間煙火，看在這點面子上，允許人類在領(lǐng)地內(nèi)聚居生活。
殘神是冷漠無情的！而且壽命悠長，大多數(shù)時候在沉睡，看淡了山脈里的一切物事。
除非有同級的生靈出現(xiàn)，才會引起它們的重視。
其他的生靈，在它們看來都是螻蟻。
若有略大的螻蟻侵入領(lǐng)地，沉睡的殘神不會醒來，只會本能的殺死入侵者，連人類也不例外，照殺不誤。
只要領(lǐng)地內(nèi)的生靈強到一定程度，殘神就會本能的動手殺滅。
比如洛易見過的通天雀，就值得殘神出手，但通天雀在殘神眼中，也不過是略微厲害的螻蟻罷了。
對于殘神來說，殺死一只略強的生靈，就像睡夢中翻了個身，剛好壓死一只螞蟻那般。
而部落的那點實力，基本被無視了。
弱小者不會被殘神殺掉。
能順利侵入部落的東西不可能太強，人們完全能夠應(yīng)付，故而部落內(nèi)還算有些安全。
洛易所處的部落之所以叫洛神，就是因為部落中生長著一株老藤，名為洛須藤。
藤蔓巨大如山岳，傳說是上古大龜洛神，斷掉的一根觸須，經(jīng)過漫長歲月生長而來。
洛易的家就處于巨大藤蔓的蔭庇下。
“我的天！”
洛易抬頭望天，藤蔓主干遮蓋天穹，其上垂下千絲萬縷的細(xì)藤條，連接于地。
他三歲之前的意識是朦朧的，并不知道天空中的龐然大物意味著什么，而今真我蘇醒，面對巨大藤蔓，心中滿是震撼。
午時，圓日當(dāng)空，陽光被藤蔓枝干擋住，院落中一片陰涼。
“咚咚咚?！?p> 敲門聲響起。
洛易屁顛屁顛的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憔悴的婦人。
這婦人姓張，其他部落嫁過來的，是洛易的鄰居。
婦人的眼角還有淚痕，身上的獸皮衣略顯單薄，涼風(fēng)襲來，令得她渾身哆嗦。
“張姨快進來烤火，冬風(fēng)冷瑟，萬一惹了風(fēng)寒，卻讓我不安?！?p> 洛易拉著婦人的手，靠向院子內(nèi)的篝火。
“咦……娃兒會說話了，還這么懂事?！眿D人打量洛易，愁容中難得露出一絲異彩，連連夸贊。
“張嫂氣色為何這般差？”洛紫煙放下手中的活計，詫異的看向婦人。
“我丈夫昨日去山中打獵，現(xiàn)在也沒回來，我實在不放心，就來求一卦。”
洛紫煙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
祭天，焚香，起卦。
她從脖頸上脫下獸骨鏈。
鏈子上，六個獸牙晶瑩剔透，閃爍出玉綠色的光澤，被洛紫煙一一取下。
她雙手合十，玉唇輕啟，呢喃著什么。
不多時，獸牙好似顯靈了，泛出靈光，從洛紫煙的指縫射出。
洛紫煙攤開手，六個小獸牙掉落在地上，方位各不相同。
霎時間陰風(fēng)襲來，篝火跳騰，火苗迸濺。
都是不詳?shù)念A(yù)兆。
洛紫煙看著六個獸牙的方位，心中乾坤了然。
她微微皺眉，看向婦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院子中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啜泣聲突然響起。
婦人哭的淚雨梨花亂。
洛紫煙捏了捏衣角，于心不忍，還是對婦人說道：“你安心在家中等待，你丈夫會回來的?！?p> 婦人這才止住哭聲，心里吊著的大石頭終于落下。
洛紫煙的卦術(shù)很靈的，揚名附近幾個部落，許多人都慕名而來，求卦而不得。
等婦人離開后，洛易詢問道：“娘親，山里這么兇險，真有人能在那里度過一夜？張叔會回來嗎？”
“我的卦一向很靈?！甭遄蠠燑c了點頭，又補充道：
“會的，她丈夫的魂兒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