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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春時(shí)

第二章:有女袁媛

慶春時(shí) 起居小舍人 2050 2021-01-21 15:32:09

  她受了這一腳,滿心的窩囊與氣憤,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她還要在這里生存下去,離開了這個破破爛爛的茅草屋,她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靜默片刻,像是認(rèn)命般頹廢的站起,按照這個母親的意思,去準(zhǔn)備飯菜,好迎接她在這里的父親的歸來。

  她的這個父親名叫袁朗,因?yàn)轭^大,別人只喚他大頭,沒人喊他的名字。他是個木匠,手藝不錯,經(jīng)常到城里找活,賺的錢也是村子里數(shù)得著的,但家里人口眾多,她,她的母親,還有四個弟妹,都等著吃飯,日子過得很是拮據(jù),袁朗只能加倍干活,十天半個月,甚至是三四個月才回家一次,都是常有的事情。

  每次父親回來,都是他們最高興的時(shí)候,堪比過年,因?yàn)楦赣H會給他們帶來很多好吃的,甚至是新鮮的布料,都是他們難以奢求到的東西。

  還沒有到夜晚,家里的這一雙雙眼睛早已經(jīng)亮若星辰,迫不及待了。

  袁朗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一步步穩(wěn)健而來,兩手都沒有空著,提著雞鴨魚肉,還有給孩子們的小玩意,有小撥浪鼓,還有精致的毽子,一批成色不錯的布料。

  一家人說著笑著,和和睦睦。

  她看在眼里,身子在這樣和融的氛圍里,心卻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眼前模模糊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再一睜眼,便置身以前生活的宮殿里,那樣的富麗堂皇,威武氣派,侍從眾多,珍饈羅列,有儒雅謙和堪承大任的兄長袁淇,有寵愛她的父母,也是和睦美滿,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現(xiàn)在,全都沒了,自己也變成了另一個人。

  吃到一半,她便毫無心情,也沒有意趣跟這些熟悉的陌生人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她默默站起,默默離開,走到門外,倚著破舊的黃土墻,絕望的舉目望天,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shí)候是個頭,或者永無盡頭?

  “小花,你怎么不去吃?。俊闭f話的人是她的那個頭大的父親,此時(shí)的他紅光滿臉,盡是和家人團(tuán)聚的喜悅,雙手背在后面,脖子直往前挺,身子有些佝僂,顯得他的頭更大。

  “我吃飽了?!彼乱庾R地躲了一下,她不習(xí)慣和陌生的男人親近。

  “還是不舒服嗎?之前給你拿的藥不是挺管用嗎?現(xiàn)在還不想吃飯嗎?給你帶了愛吃的肉,你也沒吃,還是難受嗎?”這個父親倒是比較關(guān)心她,噓寒問暖。語氣也很是親切。

  越是如此,越讓她想起了自己真正的父母,越讓她感到自己對不起家人,因?yàn)樗牟幻骶屠锏膼?,害慘了愛她的家人。

  “我不愛吃肉了,讓他們吃吧。”她一轉(zhuǎn)臉,朝那些狼吞虎咽的弟弟妹妹努努嘴。

  “你雖然是老大,但也別委屈了自己?!痹收f著,背在后面的雙手拿出了一面精致的小鏡子,遞給女兒,“這是給你的,不止是弟弟妹妹有,你也有,不要難過了?!彼X得女兒不開心,也是有沒有收到禮物的原因,卻不知道面前得這女兒表面上還是那個女兒,內(nèi)里則換了一個靈魂,一個曾經(jīng)高貴的靈魂。

  她有些錯愕,愣愣的接過這面小鏡子,拿在手里的感覺很是粗糙,跟她在宮里用的鏡子相比差遠(yuǎn)了。

  不過,總比沒有的強(qiáng),這個家里,之前根本沒有這種東西,梳頭只能照著水缸,借著水面,勉勉強(qiáng)強(qiáng)才能看見自己的容貌。

  她翻轉(zhuǎn)鏡子,想要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臉,一翻轉(zhuǎn),看到黑黑的,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臉,她才意識到,這里不是燈火通明,處處都有蠟燭的皇宮,在這個小山村里,有光是奢侈。

  她走到院子里,拿起吃飯的石桌上的蠟燭,借助微弱的燭光,才看清自己現(xiàn)在的臉——瘦削、蠟黃,跟之前的天姿國色相差甚遠(yuǎn),看著很不健康,但好在五官端正,有好看的鵝蛋臉,稍微一低頭,也有幾分惹人憐愛的神態(tài)。

  以后就要頂著這樣一張臉生活了,這樣的她,即使站在家人面前,他們也認(rèn)不出是以前那個娉娉了吧。

  還在吃飯的王氏看到女兒翠花照鏡子出了神,遲遲不放下蠟燭,很是惱火,“翠花,放下蠟燭。”

  “請不要叫我翠花,我不喜歡這個名字?!彼鋈晦D(zhuǎn)身,有些狠厲的看著那個母親。

  “叫了那么多年了都……”看見女兒生氣,王氏的氣性倒是軟了下來。

  “我叫娉娉……”她頓了一頓,“我想要叫袁娉娉?!?p>  王氏:“那是當(dāng)今公主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嗎?”

  她放下鏡子,有些失神,差些忘了,她所處的這個時(shí)間點(diǎn)還是慶國沒有被羅孚顛覆,是慶和二年,還在興盛的時(shí)候,普通百姓是不能隨意提起皇室成員的名字,更不能與之重名。

  她忽然傷感,這個時(shí)候,公主娉娉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還沒有遇見羅孚,一切都還是平靜的生活,幸福的模樣。這樣的日子卻不多了,在悄悄流逝。

  她身子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滿心想的都是宮里的公主,想她如何生活,想她現(xiàn)為何人。

  “好了,以后就不要叫那個名字了。”她的父親走過來,笑著說,“女兒長大了,還出落得這么漂亮,這個名字確實(shí)配不上。我在城里一個教書先生家里幫工,向他討了個字,當(dāng)孩子的名字。”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褶皺的紙,徐徐展開,上面寫著一個端正的“媛”字,“那先生說這個字很好,以后你就叫這個吧,媛,袁媛?!?p>  王氏瞅了半天,皺著眉說:“這個字看起來是挺好看,但我們都不認(rèn)識字,叫什么不都一樣嗎?”

  她將小鏡子揣進(jìn)懷里,雙手接過這張褶皺的紙,盯著這張紙,這個字,良久,幾欲落淚,“我喜歡這個字。”

  這個名字可比翠花,也比村里其他女孩子男孩子的名字好聽多了。

  媛,美女也,人所援也。

  簡單普通的字,卻有美好的寓意,不識字的他專門請教了教書的先生,討了這個字,可以看見這個父親為他的女兒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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