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終章：原來如此
柴蓉沒有回應(yīng)。
車內(nèi)燈光晦暗，賀?？床磺逅拿嫒?。
她坐在駕駛室的座位上，頭靠在頭枕上，雙手垂在身側(cè)，身體軟綿綿地靠著椅背，像是睡著。
“阿蓉……”賀希輕輕喚她。她仍然是毫無聲息，安靜的幾乎像死了一樣。
賀希感覺有一只鋼鐵拳頭緊緊攫住他的心臟，緊緊堵住了左右心室的出入口，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賀希穿好衣服，側(cè)身前去看她——只見她面如死灰，嘴角卻帶著甜蜜的、滿足的笑容。她的胸口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起伏。
賀希探手去夠她的鼻息——嚇得幾乎彈跳起來。
一個殘酷的念頭跳出來將他踢得魂飛魄散：
她死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哭的時候，淚水早已經(jīng)在他緊致的面龐上泛濫成災(zāi)，心臟像被劈成了兩半一般劇痛難熬——
他摸索著幫她把滑落到腰際的連衣裙穿上，摸索著拉上拉鏈，打開車門，把柴蓉平放在地，開始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臟復(fù)蘇。
月光之下，柴蓉看上去很凄美，也很詭異。
賀希每對著她的嘴唇吹氣一次，就用勻速、有力的節(jié)奏在心臟口按壓，一下，兩下，三下……
柴蓉的身體也跟著機(jī)械地躍起，一下，兩下，三下，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他的眼淚瘋狂地滴落在她詭異的微微上翹的唇角，滴落在她均勻而又天然的眉峰，滴落在她純凈秀美的臉頰……但柴蓉仍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漸漸地，他手上的動作慢下，身體慢慢脫力，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他啪||啪地扇了自己五個耳刮子，用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他痛哭失聲，他覺得自己萬死也不能脫罪。
他突然想起來，就是因?yàn)樗麊柫怂昂诎邓淼朗遣皇窃谔讔u”的時候，她才開始失控的。
與其說是情不自禁，她那時候更像是被施了魔咒，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向他貼過來，又像是在夢游一般將他按倒在后座上，她拉他進(jìn)去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與其說是在與他纏綿，更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想到了這里，賀希又扇了自己兩巴掌，清脆的耳光在寧靜的月色中聽上去特別突兀：
“賀希！你為什么要問她黑暗隧道是不是在太白島？你為什么要提黑暗隧道？”
遠(yuǎn)處，消防車還在處理剛才那輛燃燒的車，賀希突然覺得懊悔不已：
“賀希，你為什么不死在那輛車上？你為什么要逃命？”
賀希將柴蓉抱到后座，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從書包里翻找出防身用的折疊水果刀，照著自己的手腕，就狠狠地割了下去——
手腕傳來的劇痛總算蓋過了心里的疼痛。
他的眼角余淚未干，他的嘴角帶著殘酷又滿足的微笑。
他自虐式地看著手腕處噴涌而出的汩汩血液——
“賀希，你做得很好！小火柴，來生再見！”
眼前變得昏昏朦朦，意識漸漸模糊之際，前世的記憶卻洶涌而來——黑暗的隧道，他看到了。
黑暗的隧道里面，赤|身||交纏的少男少女，他也看到了。
他們在那黑暗的隧道里交||纏了一夜。
白天來臨的時候，少男檢查了一圈，問少女：
“為什么沒有血？你是不是早已經(jīng)和梁靖康在一起了？”
少女沒有解釋，只是抬手給了他一巴掌，從隧道中飛奔而出，迎頭撞上了一輛全速飛馳的摩托車……
大老遠(yuǎn)，他都可以看到她倒下時，那逆著晨光拋灑下的淚水，無情地刺痛了他的心。
歐陽，原來，這才是柴蓉逃婚的原因嗎？
你覺得你永遠(yuǎn)失去了她，才萬念俱灰，才去跳了殉情崖嗎？她還沒有死，你就先尋死覓活？
車禍以后，她明明已經(jīng)忘記了你，為什么你還要指引我去殉情崖？而這一切的起因，卻是源于你那一句懷疑的話。
歐陽，你為什么要懷疑她，為什么要介意她？
她這一輩子，從遇到你開始就只一心一意為你而活，你卻只當(dāng)他是一個私人物品？
現(xiàn)在，你要的血她給你了，你要的命，她也還給你了，現(xiàn)在你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
下輩子，拜托你不要再見她了！
即使你重生在我的身上，你也不配擁有她，我不會讓你如意……
過往的一切如不斷倒流的風(fēng)景呈現(xiàn)在賀希的眼前——
3歲的時候一起過家家扮夫妻，5歲的時候一起跳繩，8歲的時候忍痛分離，13歲的時候寺廟重遇，18歲的時候雙向暗戀，22歲的時候，她主動向你獻(xiàn)出自己，逃出隧道的時候被車子撞飛……
——回憶越是清晰，他的心就越痛，手腕上的血就流得越劇烈——
歐陽啊歐陽，原來，你才是那個傷害柴蓉的人，你這個人渣，就不配重生！
你滾吧，歐陽，就算你跳一百次殉情崖，一百次重生，你也不配再和柴蓉在一起……
現(xiàn)在，就讓我結(jié)束這一切，讓我賀希和你一起墜入無間地獄，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生命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賀希緊緊扣住了柴蓉的手：
小火柴，雖然我和你的故事還沒有開始就注定結(jié)束，但今生能遇見你，能與你死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
賀希用遙控器打開了車頂，抱著柴蓉一起仰望著廣袤的夜空——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jī)杼——
賀希想起了前世和柴蓉一起背過的詩詞。
“小火柴，下輩子如果我們還能相遇，就讓我們做一對雙子星吧，像兄弟姐妹一樣永遠(yuǎn)相親相愛、永遠(yuǎn)也不會互相傷害的雙子星?！辟R希說。
月色溶溶。
繁星點(diǎn)點(diǎn)。
涼風(fēng)習(xí)習(xí)。
凌霄花香陣陣。
耳邊似乎傳來一陣又一陣微信視頻的急促鈴聲，不依不饒，無休無止——賀希知道，那一定是梁靖康。
催得這么緊，性子這么躁，能夠一次又一次打電話、發(fā)短信，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人，也只有梁靖康。
但此時，他卻感覺莫名地安心。
也許，他才是最適合守護(hù)柴蓉的那個人。
是我的自以為是最后害死了她。
小火柴，我前世和你一起春天采過桃花，夏夜捕過流螢，秋天踩過落葉，冬天踏雪尋梅——
今生和你重遇殉情崖，共品螺螄粉，定情月光下——
前世無追，此生無憾，來世，我們做兄妹……
賀希閉上了眼睛。
在死之前，他仿佛聽到了尖銳的剎車聲，恐懼的尖叫聲，還有竭斯底里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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