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點(diǎn)頭,道:“裘道友所料不差。我?guī)煾笍慕^尊者佛經(jīng)上參悟來的胎藏?zé)o量須彌法,能夠使修士繞過凝煞、煉罡兩步,直接結(jié)成金丹。只是其中隱患太大,十人之中未必有一人能夠成功。且就算成功,法力修為也弱于尋常金丹修士,只是能增長些壽元罷!”
韋九公忽然嘆息一聲,嗟吁道:“東來一野鶴,枯床等死人。若是不能練就元神,何人沒有壽元之憂?老道修道一百二十載,眼看天不假年,大限將至,便是此法隱患重重,也要舍身一試?!?p> 紅拂夫人忽然凄然一笑:“韋九公只因壽元之困,我夫妻二人卻為報仇而來。我夫妻二人的敵人早就煉成罡氣,若不能憑借此法速成金丹,我二人的大仇這輩子是無望得報了。”
說完,拿凄迷眼神望向?yàn)t湘客。瀟湘客似乎也想起什么,不由得怒火上涌,雙手青筋畢露。
程浪心卻是冷哼一聲,道:“我什么也不為,只是為殺人而來。這法子我也瞧不上,我自能憑借手中之劍,與天爭命!”
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他懷中之劍似乎感應(yīng)到主人心志,嗆的一聲出鞘,露出半截寒光。
云菡芝見眾人朝她望來,不由得雙頰飛霞,急得束手無策,眼淚打轉(zhuǎn),道:“我、我是下山采藥,被困在了城中,沒想來!”
成蛟咳嗽一聲,忽視云菡芝的抗議,定睛朝裘元看去,問道:“裘道友以為如何?”
裘元默然無語,他有太一化龍決,自然不需要胎藏?zé)o量須彌法速成金丹,只是他想到了老仆裘安。
離家時裘元曾許諾,未來要度他成道,可是老仆裘安已年近古稀,說不得他還未成道,老仆裘安就去世了。
若是有了胎藏?zé)o量須彌法,速成金丹,能延壽三百載,屆時再找一部合適道法,從頭修煉,就有超劫的希望。
至于法力修為是否稀疏平常,裘元但是不太在意。有他在,哪里需要老仆裘安動手迎敵?
一念至此,裘元當(dāng)即笑著答應(yīng):“在下確實(shí)動心?!?p> 成蛟哈哈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七個就訂一盟約,守望互助,某再將此法公布?!闭f罷當(dāng)先以心魔名義立下誓言,裘元等也都立下心魔大誓。
心魔大誓,是修士以內(nèi)心本我之念立下誓言,一旦違背,本我就會淪喪,心魔頓生,不需外敵攻殺,立死當(dāng)場,無法可破,是最安全、最可信的誓言。
成蛟見眾人立下誓言,這才將速成金丹的胎藏?zé)o量須彌法公布。
“人本先天,佛藏諸己,如子藏于母,蓮子裹于蓬,凡欲啟發(fā)佛性者,須以殺孽業(yè)火,焚燒胞胎皮囊,外相化去,心相顯露,佛光綻放,照耀末法,一切有情眾生,俱得清凈涅槃,恒沙無量世界,均化極樂凈土?!?p> “見性是功,平等是德,是為功德舍利!”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菩提薩婆訶!”
短短數(shù)語,道盡胎藏?zé)o量須彌法的根本。
“這……”裘元愕然道:“這法門是要人殺戮眾生,于業(yè)火纏身中覺悟先天,成就舍利?”
佛門舍利,等同于道家金丹。
成蛟佩服道:“裘道友果然聰穎!不錯,此法便是要在殺戮中晉升,殺的人越多,積攢的業(yè)火越多,晉升速度越快!”
“那此法與魔功何異?”裘元不解道。
成蛟搖搖頭,不答反問:“裘道友可曾聽過佛陀于菩提樹下悟道,引三千世界業(yè)火焚燒己身,最終悟得無上正等覺果位?此法亦然?!?p> “只是佛陀敢以大毅力引眾生業(yè)火燒身,此法卻是自己業(yè)力積攢,若是能在業(yè)火纏身中明悟真假虛實(shí)、四大皆空,便能超脫業(yè)力,拔身而出,即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荒謬!”裘元反駁道:“此語是為了勸導(dǎo)惡人向善,而非讓善人作惡,再棄惡從善,速成佛法的!若是公布此法,則眾生都要大開殺戒,將世間淪為無間地獄了!”
成蛟不以為然:“道友豈不聞孟子曰‘非我也,兵也’!法無正邪,人分善惡。若是道友以為區(qū)區(qū)一法門,就能引導(dǎo)人心向惡,豈不是犯了梁惠王的錯誤?若道友不歸罪于此法,則天下之民均至樂矣!”
梁惠王問策于孟子,孟子曰:“狗彘食糧而不制止,饑民餓死而不賑災(zāi),百姓皆亡,方推諉說:‘非我之過,乃年歲不好’。無異于以兵器殺人,推諉說:‘非我殺人,乃兵器殺人也’!”
成蛟借此典故,反駁裘元,表示法門不分善惡,善惡之果乃修行之人促成,與法門無關(guān),不可歸罪于法門。
裘元默然無語,人本先天,性無善惡,他亦贊成。
成蛟見自己將裘元說服,不由得意一笑,指點(diǎn)眾人道:“此法乃絕尊者所創(chuàng)。我等亦可效法絕尊者,掃蕩群魔,以魔頭性命助長我等修為,此乃一舉兩得之事,亦是絕尊者宏愿?!?p> “只是須殺伐有度,若是業(yè)火超過自己承受能力,便會被反噬,身死道消,連兵解轉(zhuǎn)世的機(jī)會都沒有了,各位道友須謹(jǐn)慎行事?!?p> 眾人聽他如此說來,才覺得頗為合理,不然只要?dú)⑷司湍軙x升,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肯定有界限,有隱患。
此法便如同在高空懸絲行走,一招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但若成功,則能迅速抵達(dá)彼岸。
大危機(jī)中大造化,向死求生,亦復(fù)如是!
“功德!功德!這哪里是功德,分明是邪魔!”
裘元內(nèi)心自語,但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因?yàn)槠溆啾娙?,包括一臉傲氣的程浪心和天真純潔的云菡芝,都是一副贊同模樣。他若繼續(xù)出言阻止,恐怕要犯眾怒。
“可巧,眾位道友皆在??!”
忽然一道清朗蒼老的聲音響起,眾人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頑石真人一臉笑意的走了進(jìn)來。
眾人立即行禮參拜,頑石真人不僅是煉成天罡的前輩修士,還是此次與毛族修士斗法的統(tǒng)帥,眾人如今是他名義下屬,自然要尊敬一二。
頑石真人呵呵一笑,拂塵一揮,將眾人托起,方才說道:“貧道這次來,是有任務(wù)拜托各位道友?!?p> “不知是何任務(wù)需要我等完成?”成蛟連忙問道。
頑石真人道:“這次毛族來勢洶洶,除卻三大孔雀法師和一干孽徒,還有隨軍而來的塞外異人、叛漢投敵的奸細(xì)歹徒,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魔門妖孽?!?p> “貧道接到線報,稱魔門北派的妖孽也出來攪風(fēng)攪雨,如今大戰(zhàn)在即,峨眉諸派的前輩高人尚未降臨,以防萬一,貧道要派諸位道友前去刺探敵情,摸清楚敵人底細(xì),也好多上幾分勝算?!?p> 聽他這樣說,眾人均是神色一凜。
魔門北派,也就是俗稱的北方魔教,乃是兇名赫赫的一大勢力,若這場戰(zhàn)事真有北方魔教的人插手,則勝敗難以預(yù)料,變數(shù)太多。
魔教與道教本為一體,正如陰陽兩面,均發(fā)源于中土神州昆侖山。
魔教正統(tǒng)發(fā)祥于西昆侖秘魔巖,乃是當(dāng)年魔教始祖?zhèn)鞣ㄖ亍?p> 而道教正統(tǒng)發(fā)祥于東昆侖分寶崖,乃是當(dāng)年道教始祖分寶之地,亦是如今昆侖派的駐地。
后來魔教四分五裂,教中長老紛紛出走,各自創(chuàng)立門戶,這才有了如今四方魔教鼎足而立的局面。
裘元手中的白骨戮魂幡就是東方魔教教主白骨神君所煉的白骨七寶之一。
白骨神君乃是魔教長老級數(shù)人物,當(dāng)年破門而出,于東極陸洲神魔嶺開創(chuàng)東方魔教,聲勢赫赫,天下人皆聞風(fēng)喪膽。
北方魔教與東方魔教齊名,門派立于北極陸洲太古冰蓋玄冥界,派中人物專一修煉《太陰神箓》上記載的魔功邪法,輕易不出世,但一旦出世,必定攪動天下風(fēng)云。
與四方魔教比起來,毒龍尊者所創(chuàng)的滇西魔教,就是一小魚小蝦,根本不夠看。
所以頑石真人一提及北方魔教,眾人均是變色。
紅拂夫人不悅道:“請真人恕妾身不敬之罪。只是拼著得罪真人,妾身也要說話。這道任務(wù),實(shí)在太過兇險。萬一我等遇到北方魔教的妖人,豈不是有去無回?我等雖然愿意助郭城主一臂之力,但也不想為此丟了性命。”
其余眾人雖然不說話,但也都是默默支持紅拂夫人。
頑石真人似乎早有所料,微笑道:“紅拂道友此話一片赤忱,乃是人之常情,貧道怎會怪罪?道友放心,貧道既然頒發(fā)這樁任務(wù),自然準(zhǔn)備好了萬全之策,定不會讓諸位道友輕易涉險。畢竟大家同氣連枝,若是隨意失去一人,也是一大損失。”
眾人聞言均點(diǎn)點(diǎn)頭,在敵強(qiáng)我弱的局面下,頑石真人確實(shí)沒有理由舍棄他們其中任何一人。
頑石真人手一翻,取出一道金光燦燦的符箓,道:“這小乾坤挪移符箓,乃是家?guī)熐嘹だ献娈?dāng)年仿照太清神箓——乾坤大挪移破界古符所制,千里之遙,一念及至。有此符在,諸位道友可安枕無憂了!”
眾人皆聽聞過他乃是岷山派青冥老祖的愛徒,手中有幾件青冥老祖賜予的法寶符箓也不稀奇。見他拿出如此珍貴的符箓,足以證明其心之誠。
況且眾人來此,雖然抱著凝煞的私心,但左右也擔(dān)著個救民于水火的好名聲,自然要出力一番。因此眾人相視一眼,均點(diǎn)頭致意。
頑石真人道:“此次任務(wù),老道將府中二十四位同道全都派遣出去,兩人一組,每人一道小乾坤挪移符箓護(hù)身,若是探明敵情,就迅速歸來,老道在府中為諸位設(shè)宴慶祝?!闭f罷,直接消失不見。
眾人見此,均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