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再努力也好,人也無法留住指縫間的細沙一樣。
時光轉瞬即逝。
這里的周圍是一片田園風光。
坐在徐徐前行的四輪馬車上的人們認為,依照植物以這樣的長勢生長下去,這一季麥子的收成肯定很好。
清新的空氣,還有地平線盡頭處零零落落的木屋以及風車。
這些簡樸的農莊景觀,讓人一時間忘記所有的煩惱,心曠神怡地享受這一刻愜意的時光,而從天空高照而下的強烈陽光穿透婆娑抖動的樹葉,使到斑駁的金色光輝灑落地面,煦風吹拂之下,土地上猶如飛舞著無數(shù)只閃爍著鱗光的黃蝴蝶。
“嗯……有些刺眼啊。”
而映入眼簾的田野景觀好是好,但因為頗為耀眼的陽光照了進來,讓般若有些受不了。
她放下了馬車一側的窗戶簾子。
馬車廂的內部迅速變得暗起來,般若將視線從窗戶處移走,放到坐在對面的人物身上。
映入她視野中的那個人擁有一頭藍色的柔軟長發(fā),白皙的秀麗臉孔上,還有碧藍色的雙眼為主要特征。剛出現(xiàn)的人們面前時,這位少女的身子略顯消瘦,但在兩個多月來的營養(yǎng)豐富的膳食調理下,她也逐漸恢復原本應有的神采。
而不得不說的是,這位坐姿端正的少女,她就像個人們心目中的公主一樣的端莊而美麗,美好的詞匯都適用于這個人。然而,般若認為,即使有些人以所有的贊美之詞傾注在這位少女的身上,也僅僅是一些片面之詞而已。
但這不能怪他們。
也只有親眼見到少女本人的人,才能覺得這些贊詞與形容過于膚淺吧。
般若用右手托著腮幫子,若有所思起來。
而實際上,她眼前這個少女的身份確實與普通王國公主之前的差距相差無幾——不,尊貴的地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是全大陸最富裕的國家——托雷斯皇國的皇王遺孤,是地位崇高的皇女殿下本人,米洛麗斯.倫蒂.伊格亞。
而坐在米洛麗斯對面的般若本身,也是一位年齡在十四五歲上下的少女。
綠發(fā)綠眼,托著腮幫子的手臂頗顯得纖細,苗條的身材下,另一只手臂放在翹著二郎腿的膝蓋上。般若并沒有自覺,其實她也擁有著不輸給皇女的容貌。
但是,這不能讓般若高興起來,因為這原本就不是她的姿容——不管是現(xiàn)有的身體原型,還是出自于娘胎的性別,都與原本的“他”有著巨大的差異。只是為了避免吸引麻煩到來,她不曾向任何人提及這件事情,雖然說,般若作為一個正常人為此煩惱過事情暴露之后,該如何解釋這一點。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的眼眸中隱藏著憂愁的原因。
“……”
般若悄悄地注視著眼前這位閉上眼睛休息的皇女。
看見微微垂下的漂亮眼睫毛,仿佛無時無刻都保持著那份優(yōu)雅的米洛麗斯,對于這樣的少女坐在她的面前,般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搭話。
沒錯,她正為這個微不足道的問題而煩惱了很久,至今都沒有獲得想要的答案。
換言之,在這個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在馬車上度過的旅程,長達兩個月十六天的時間里,般若一次都沒有向對方搭話,自己都開始覺得這會不會是一種變相欺負人的手段了。可她這么做是有一定的緣由存在,并非故意而為之。
般若雖自認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但怎么也不至于在七十多天的時間里,沒有和對方說上一句話的嚴重程度。除了最基本的問候,諸如上下馬車見面時的“早安”、“晚安”、“殿下請小心腳下”等等,而得到的幾句短短的回復以外,般若就無話可說了,她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無趣至此。
活該單身——腦袋突然響起一個自稱是“$$法道士”的人物的嘲笑聲。
“唔……”
般若頓時感覺納悶不已。
還在托雷斯皇國境內的時候,她找個時間,向皇女坦白了自己放走萊文帝子的行為,并且等待著對方憤怒與怨恨。
但是,她預想的那些并沒有降臨。
米洛麗斯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搖了搖頭。
“我認為沒有一個托雷斯人可以從巫妖手中解放了皇都的恩人要求更多事物。那是忘恩負義之舉。與那位帝子的恩怨,不假手于人,而是由托雷斯的人民自己來處理也確實比較合理?!?p> 皇女深深的彎下了背脊,一舉一動端莊大氣,說道:
“無論如何,我想要感謝您的坦白。再一次感謝您拯救了米格蘭斯的冤魂。”
米洛麗斯的舉動太過于通情達理了,讓般若當時有點難以置信。但自從變成非人之后,不論是五官還是直覺比以往敏銳無數(shù)倍的自己,她確實從皇女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負面情感。
因此,般若松了口氣,急忙把皇女扶起來。
但迎接自己的是,旅途上的沉默。
“……”
般若并不太相信這種異常寬大的說辭。心想著米洛麗斯會不會真的生氣自己放走了帝子,只是嘴上不說。心生罪惡感的般若小心翼翼的從旁試探幾次,然而皇女說絕對沒有這回事,還神色認真的愿意向生命女神起誓后,般若才真的相信對方的話語。
想到這個大陸的居民對生命女神的信仰忠誠的程度,般若就排除了自己真的是被怨恨的可能性,轉換了思考的方向。
她開始覺得自己在溝通交流方面會不會太過于笨拙了?在原本的世界里的“他”從幼稚園,小學,中學到大學——直到出來社會工作了之后,沒交過女朋友的經驗又是不容爭議的事實。
一心一意為事業(yè)拼搏,而在感情簿上留下了一頁頁的空白頁面的般若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
但是,這并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她的人際交際雖然有些封閉,但再怎么樣也沒有可悲到這個地步才是。
來自于異世界尋常人家的般若一開始是以為在這個在階級森嚴的世界,若是自己主動與皇女身份的少女說話,這樣的行為會不會是被認為在套近乎,另有圖謀呢?
所以。
面對不發(fā)一言的皇女,般若便耐心地重復一日又一日的拑口禁語,猶如修行的苦行僧,等待有一天米洛麗斯能心血來潮地跟自己說幾句話,排解路途上的無聊就滿足了。
不過。
一直到了兩個多月過去,抵達了珈西亞王國的國境線,并且剛剛才經過羅德蘭——般若昔日與萊文帝國軍隊作戰(zhàn)的城堡的今天,般若才想起,要這三年里都孤身呆在地下室里,最近才從解放出來的皇女本人和尋常的少女一樣充滿活力,主動地和自己說話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般若越發(fā)納悶起來,呼出了口氣。
?。ǖ鹊取y道說,米洛麗斯是變得不懂得如何與人交流,而不是不愿意和這邊說話?)
想通了這一點的般若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內心里痛罵自己的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