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背手綁在倉庫里的一根鐵柱子上,手部嬌嫩的皮膚與粗長的繩子帶來不適的摩擦感。然而鄭靈此刻已管不了那么多,距離通話結(jié)束估計有二十分鐘,周肇深怕是很快就要到了。
隱約有引擎的聲音出現(xiàn),胡橋這邊也立即做出了動作。他派其中一人出去查看,自己則是拿出手槍,站在了鄭靈身邊。有腳步聲逼近,鄭靈搖搖頭,心中不斷祈禱。見周肇深獨自一人,毫不設(shè)防地走進來時,只一秒便潸然淚下。
周肇深的目光先在鄭靈身上瀏覽一圈,見她似乎并未受什么折磨,才轉(zhuǎn)過視線,看向胡橋。
“車里有四百萬現(xiàn)金,以及三千萬的安全支票?!边@是胡橋一開始要求的。
周肇深話音剛落,那兩個男人便開始躁動,畢竟他們跟著胡橋干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錢。胡橋早就知道這些為錢眼開的‘兄弟’靠不住,罵了一句下了吩咐:“把槍留下,你們可以拿著錢開車滾了?!?p> 二人哪有什么忠心可言,扔下槍,歡天喜地朝著倉庫外走去。在他身邊的鄭靈卻見胡橋飛快給手槍上了膛,抬手連開兩槍,準確地命中軀干,將人放倒。
一時間倉庫里充斥著兩人的慘叫,鄭靈不受控制呻吟了一聲,腦袋一片轟鳴,側(cè)頭以逃避這血腥的場面,好在手臂肌膚的疼痛喚回她的理智。
她的視線落在胡橋的身上,突然看到了那支病毒針管就在他的上衣口袋里。鄭靈輕輕動了動,發(fā)現(xiàn)手腕的繩子綁得并不牢,她只能不斷摩擦以掙脫繩子。剛好此刻胡橋注意力已集中在周肇深身上,未曾注意到鄭靈這邊。
“我最討厭背叛了。”胡橋開口,“我們來玩點有趣的。這兩個人我不喜歡,幫我解決掉吧?”他已經(jīng)身處地獄,總要竭盡所能,把周肇深拉進去才是。
這是想讓周肇深當殺人犯?鄭靈心頭一顫。
周肇深瞧了眼呻吟的二人,轉(zhuǎn)眼道:“我沒有帶武器?!?p> 胡橋思索片刻,將方才扔在地上的一把手槍踢至周肇深面前,然后將上了膛的手槍對準了鄭靈的胸口:“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威脅的意味如此明顯,周肇深就是他的憤怒之源,顯然談判的話術(shù)也基本無用。無奈,周肇深只能撿起手槍,利索上了膛。鄭靈咬緊下唇,滿眼淚痕地望著他,眼中全是抗拒之意。
他緩緩抬起手臂,不顧那人的哀求,將黑漆漆的洞口對準其中一人。
“肇深不要!”鄭靈聲嘶力竭,希望能阻止慘劇。
周肇深頓了一下,向胡橋道:“鄭靈見不得這種場面,也沒有什么威脅,你讓她轉(zhuǎn)過去!”說完話他將手槍放下,示意胡橋放心。
他見周肇深表情不像是有詐,思索了片刻同意這個提議。將槍別在腰間,打算來給鄭靈松綁。
鄭靈只覺得今日發(fā)生的一切都如夢似幻,也并非她本意。只是一想到要讓周肇深成為殺人兇手,她再也忍受不了。束縛她的繩子早已被掙開,鄭靈突然不知從哪里迸發(fā)出的勇氣,伸手搶過胡橋口袋中的那只針筒。
她恍惚聽到周肇深的訓斥,只是她動作始終太慢,并沒有威脅到胡橋,反而被他用槍指住胸口。胡橋沒有生氣,笑得有些輕蔑,轉(zhuǎn)而對周肇深道:“你女人在床上可沒有現(xiàn)在勇敢?!?p> “鄭靈。”周肇深忽略掉胡橋那句話,語氣越發(fā)溫柔,“聽我的話,把那東西扔掉,乖乖轉(zhuǎn)過去?!?p> 鄭靈自知良機已失,但她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眼睜睜看著周肇深背負上殺人的重負。最終,顫巍巍地將針頭對準了自己:“肇深,我不允許你開槍?!?p> “靈靈?!敝苷厣钪来丝锑嶌`已在崩潰邊緣,還是將殘忍的話語說出口,“不殺他的話,我們都得死。你聽話,我們會沒事的。”
鄭靈想,為什么人生總有許多痛苦艱難的選擇題?;蛟S自她選擇周肇深的那天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jīng)走錯了道路。這條路走到盡頭,便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
抬起的手臂變得沉重,倉庫的燈光開始閃爍,鄭靈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全身無力暈了過去。
凌晨五點的私立醫(yī)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仍舊緊蹙眉頭,沉沉睡著。
萬籟寂靜,為了不打擾病人休息,女人特意換了雙平底鞋。即便如此,她的到來也驚動了守在病床邊的那個男人。
沈漪安璽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兒,又看了眼周肇深,心中微嘆。方才已經(jīng)有人和她說過了,鄭靈沒受什么傷,就是驚懼過度暈倒了,只等醒來就無礙。
兩人相見,并無其他話,周肇深對她點點頭,又看了眼鄭靈,出了病房。
見他終于出來,沈律湊到男人身邊,將一些文件送與男人簽字,等他簽完,猶豫著開口:“周先生,覃老那邊……說要見您?!?p> “我不見?!敝苷厣钪浪菫轳麜缘氖虑榍笄椋斑@是公訴,讓他早點去請律師吧!”如果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出,他當時就會立刻將覃書言送走。
“明白了?!鄙蚵山舆^文件,他甚少見到周肇深這般冷冽的模樣,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正說著,病房門被輕輕拉開,沈漪安璽目光復雜地看著周肇深:“她醒了?!狈讲培嶌`醒了地第一句話便是要見他。
鄭靈見周肇深毫發(fā)無傷走進來,終于松了口氣。她曾經(jīng)以為,周肇深與她在一起不過是心有不甘,因為周粥的事懲罰她。可是當他獨自一人毅然踏入如此危險的境地時,她再也無法以這樣的理由騙自己。她想,她再也不必問周肇深愛她與否這類的話,這個男人的感情從來都如此內(nèi)斂又濃烈。
她扣住他的手,掌間的溫度讓她覺得安心。鄭靈突然想起最后的那個場景,有些害怕:“你有沒有……”
“我沒開槍,警察趕到了?!彼肋@樣說鄭靈會安心,而事實情況遠比這句話要復雜多了。
他給鄭靈打電話后便察覺到了異樣,很快便調(diào)出了鄭靈在超市的監(jiān)控,然后查到她們?nèi)サ木频辍2榈竭@些不難,可即便如此,也晚了一步。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是覃書言搞的鬼,可周肇深卻知道以她的性格,做不了這么精密的計劃。一直監(jiān)視胡橋的男人打電話來說弄丟了目標,他便知道這件事與胡橋脫不了干系。
迫于對方的威脅,周肇深只得單刀赴會。不過還好胡橋一開始并不打算立刻結(jié)束這一切,還打傷了兩個自己人,才給了遠處狙擊手部署的時間。只是鄭靈和胡橋?qū)嵲诟舻锰?,周肇深假意同意胡橋的要求,正用借口讓鄭靈離得遠一些,只是她突然的反抗才打亂了原來的計劃。
好在有驚無險,胡橋被當場擊斃。鄭靈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從來就不應該看到如此血腥骯臟的場面。
鄭靈抱住他,劫后余生的所有都讓她感覺如此美好。
隨后便是些瑣事了。鄭靈本來就沒受傷,很快出了院。沈漪安璽業(yè)已出院,只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回去。鄭靈在機場送別母親,又打電話給栗西問督導會的事情,聽說已經(jīng)圓滿解決了,心頭的最后一件大事也最終落地為安。
馬不停蹄又是一場費心勞神的商業(yè)活動,饒是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的栗西,也有些力不從心。此刻她真有些佩服周肇深,明明幾乎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工作中仍是游刃有余。
她還好,站在他身后,偶爾尚可以微微屈著腿偷偷懶。周肇深則不一樣,這個男人到哪里都是人群焦點,容不得一絲懈怠。比如那位同樣參加活動的女模特,挽著周肇深拍照時扣得牢牢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向他貼近的身體,和他說話時不自覺地喜笑顏開,無不透露著對那人的喜歡。
可惜??!周肇深目不斜視,嘴角的笑容禮貌卻又暗含疏遠,顯然對對方的熱情并不感冒。事實上周肇深幾乎對所有女人都是這樣。覃書語和他交往四年,除去周肇深工作較忙,陪她時間不多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是一位完美的情人。但栗西總覺得差了什么,無論是覃書語的生日還是兩人的紀念日,禮物以及所有的慶祝計劃都是他們底下的人一手操辦。周肇深像參加工作一般,調(diào)整好行程,準時無誤地趕到現(xiàn)場,出色完成任務。后來有一天她終于意識到,他對覃書語,歸根結(jié)底少了兩個字:用心。
她記得很清晰,有一次覃書語的生日,是她做的安排。她細細詢問了之前沈律準備的生日禮物,無外乎是昂貴的護膚品或者包包,貴是貴重,卻少了些溫情的浪漫。那天她定了一大束香檳玫瑰,照例包了場,還用鮮花裝飾了整個餐廳,周肇深到了之后看到現(xiàn)場稍顯意外,但也沒多說什么。她花了一分鐘時間和周肇深對了流程。比如說,專門設(shè)計過的菜單,以及蛋糕和鮮花將在對方生日的9月7日,這一晚的9點零7分準時送上來。
周肇深靜靜聽著,突然問出口:“準備了花?”
“是香檳玫瑰?!崩跷餍χ卮稹?p> 對方停頓片刻,干脆下了命令:“撤掉?!?p> 她用了半秒鐘才意識到,周肇深口中的撤掉并不是什么玩笑。事實上,周肇深也從來不開玩笑。后來聽聞那次生日覃書語不甚愉快,連周肇深也提前離去,她也不方便細問。她的自作聰明導致了這次不歡而散。此后做這類事情的時候,她再也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或許局外人更看得清楚,在他們分手前,她已經(jīng)漸漸意識到,周肇深并不愛覃書語。栗西曾想過很長一段時間,周肇深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人?亦或者,他誰都不愛。
直到鄭靈出現(xiàn)。
最初她以為,鄭靈不過是周肇深看上的的下一個對象,與覃書語并無二異??陕l(fā)現(xiàn),所有關(guān)于鄭靈的事情,都是周肇深親自吩咐。像周肇深這樣涼薄的人,愿意為一個人去花時間花精力,在她看來已實屬難得。后來得知他們結(jié)婚,雖吃驚,但細細想來,也不覺得難以置信。
她躲了會兒懶,看著女模特依依不舍地放開他的手臂,眉眼間盡是留戀。周肇深終于暫時空閑下來,她急忙跟上去,周肇深收起笑意,表情諱莫如深:“去開間房?!?p> 見她愣在原地,周肇深微微有些不耐:“聽不懂?”
栗西為自己的失態(tài)懊悔了一秒:“抱歉先生,馬上去?!?p> 快要零點的時候,周肇深獨自走出酒店,老夏已經(jīng)提前等候在此地。
“回家。”
周肇深看了眼手機,短信界面晚上11點有一條鄭靈發(fā)來的短信,他回了個電話讓她先睡,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歇下了。
一樓還留著昏黃的夜燈,目之所觸,一切都變得溫暖起來,仿佛這個地方不再只是一棟冷冰冰的住所。他在門口停留片刻,輕輕走了進去。
客廳里電視機仍舊放著,周肇深無甚興趣看了一眼,大概是什么歌唱節(jié)目的重播。他見沙發(fā)上隆起一團,走近幾步,鄭靈裹著一床空調(diào)被,側(cè)身睡著,她的面容被電視屏幕照得忽明忽暗,低沉起伏的身子像一只停歇的蝴蝶,一被驚動便要振翅而去。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還是打算把她叫醒,剛靠近她便已經(jīng)轉(zhuǎn)醒。
這是件一直都令他費解的事情,那時候他很忙,常常學習到凌晨,鄭靈熬不了夜,做完家務早早上床睡了。等他忙完一上床,鄭靈便被他吵醒了。起初他還覺得抱歉,后來才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動作再怎么謹慎,只是靠近鄭靈半米以內(nèi),她便自己就醒了。偏偏早上起床的時候,周肇深怎么吵,鄭靈也不巋然不動。這種奇妙的感應,連鄭靈自己也解釋不了。
“回房間睡?!?p> 鄭靈揉揉睡意朦朧的眼,聲音像浸了水:“老公——”
她這話音一落,不僅是周肇深伸出的手頓在原地,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人也立馬清醒許多。兩秒之后,鄭靈清清嗓子,掀開被子下了地,若無其事道:“肇深,很晚了,休息吧!”
其實他們目前,還沒有做過更親密的事。
她逃也似的回了房間,蜷起身子縮在床上,睡意卻消了大半。那個詞對她來說已經(jīng)太過陌生了,沒想到卻能如此自然地脫口而出。
過了一會兒,漆黑的屋子從門口泄露一絲光亮,隨即又被人輕輕合上。
“肇深?”
“嗒”的一聲,有東西被輕輕放在床頭柜上。來人卻沒有沒有答話,只是慢慢靠近她。鄭靈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任憑對方手撫上她的頭,拂過她的發(fā),接著找到的她的唇,送過來的吻像是能緩解她窒息的氧氣。
“肇深——”鄭靈開口叫住他,她想了很久,哪怕這個解釋已經(jīng)遲到很久,她還是要說,“我和他、我和胡橋,我們沒有——”
“我知道?!敝苷厣罱刈∷脑?,“因為你不會。”
鼻尖涌上酸澀,鄭靈咬了咬唇:“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那張房卡?”
“是?!敝苷厣顩]有隱瞞,“可是我知道,鄭靈從來不是這樣的人?!?p> 黑夜中誰都沒有再說話,與生俱來的接吻本能被喚醒,接下來又是不能告訴你們的悄悄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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