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人家玩剩下的你也好意思,想打破人家的水缸嗎?好像離得太遠了吧,下次要離得近一點再動手才行?!毕灻访娌桓纳牟惶暮眯慕淌诖罅_嫂怎么砸水缸,嘴角卻帶著絲絲嘲諷的意味。
前幾天葉老太太到二虎家給他們砸了水缸的事情,蠟梅早就聽說過,所以她早就防著這個沒羞沒臊號稱大喇叭的大羅嫂來這一手。
大羅嫂突然感覺打了一個激靈,這個蠟梅她的確惹不起,得罪狠了,不定哪天來幾個警察把自己抓去,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你,你干嘛?你,又想打我,你給我……”
可就在她那個“滾”字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一個巴掌呼嘯而來,只聽見“啪”的一聲,大羅嫂一下子就被打得暈頭轉(zhuǎn)向,臉上火辣辣地疼痛。對別人來說是清脆悅耳的響聲,對她來說卻是耳朵嗡嗡震響,一陣的眩暈,石頭掉在地上,人也隨之仰倒在地。
“你說對了,打你又咋樣?!毕灻纺贸鍪纸伈潦弥终?,感覺這一巴掌簡直是污了自己嬌嫩的玉手。
剛才就在大羅嫂去抓石頭的時候,葉正信聽到娘的話也反應(yīng)了過來,不過比小梅反應(yīng)慢了一拍兒,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大羅嫂是這么的不要臉,口口聲聲為自己好,是來積德行善的,如今卻顯露了本性。
這都是葉老太太玩剩下的把戲,大羅嫂剛剛學(xué)了個皮毛,就想舉起大旗號令一堆潑婦前來攻城拔寨!豈有不敗之理。
不遠處的老太太眼中火熱地看著蠟梅這個大丫頭,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激,這種情況就算兒子擋了上去也絕不能動手打人家,不然必會留下一個打女人的名聲!雖然打女人的男人莊子里也有不少,可是婦女堆里都在偷偷罵他們。唯獨蠟梅用女人打女人的方法教訓(xùn)這個大喇叭才是最合適的!老太太以前都是稱呼她大羅或者他嫂子的,不知什么時候就完全變成了以大喇叭相稱!曾經(jīng)還跟馬媒婆念叨這個大羅能說會道,如今也想親自給她兩個嘴巴解解恨。
“好啦好啦,有理說理,小梅呀,你我都是外人,還是幫理兒不幫人的好?!蓖跞柿x憋不住了,趕緊幫腔說道。
王仁義上次因為小剛的事情總覺得自己虧了不少,見到葉正信家出了事兒,就想在這把火上添上一桶油,讓他燒得更猛烈一些。
“爺,不好啦!”一聲大寶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王仁義的思緒。
“不好啦,不好啦,小弟哭得厲害,他生病了,娘讓你趕緊回去!”大寶急匆匆趕來對王仁義說道。
本來心里已經(jīng)為大羅嫂再次想好了對策,既然葉正信跟寡婦眉來眼去,那么就只有兩個結(jié)果:一是娶人家過門,二就是拿些錢財或者糧食以作補償;還有也可以把逼得葉正信二嬸瘋掉的事情拿出來說道說道,給他們失去親人的心頭上再次捅上一刀!可還不等實施剛剛的想法,聽到自己小兒子生病,這下可把他給急壞了!大寶說的小弟,就是他最疼愛的小妾給他生的小兒子,王仁義連一句話都沒留下直接扭頭離去,后面還跟著他的干兒子和兩個健壯的家丁。
大寶則拉著小剛跑到堂屋玩兒去了。
小剛見妹妹站在奶奶身邊有些諾諾的神態(tài),也拉著她的手一起去到堂屋,小倩這才如釋重負。
大羅嫂再次站起身來:“姐妹們她們太欺負人了!所謂法不責(zé)眾,咱們?nèi)グ阉麄兗医o他砸了?!贝罅_嫂氣急敗壞地咬牙切齒道。
她本以為會呼聲一片的,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嗯……大姐,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大羅姐,好像有些不太合適吧?”
這時候的大羅嫂心神稍加穩(wěn)定后,才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的王仁義早已不見人影,葉正信的二爺爺也不知什么時候走掉了。
再看看面前站著的蠟梅,氣勢洶洶的葉正信沈大花,還有剛剛趕來的葉廣年錢嘉豪,和葉正云等人,眾人怒目之下讓她報復(fù)的心里猛地跌入冰谷。
“啊……你們想干嘛?你們想干什么?怎么,還想打我不成?不好啦,殺人啦,快點救人吶!”
剛才還鬧得歡的大羅嫂,意識到大勢已去,自己就算是擁有通天徹地的能耐也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突然變得跟一個瘋婆子似的,全身臟兮兮的,臉上的胭脂和口紅混合著他的鼻涕和眼淚,在臉上抹得怪嚇人的,猶如一只斗敗的大公雞,喳喳叫著,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
她帶來的那些個長舌婦,隨之也丟盔棄甲倉皇而逃。
緣起緣滅因前故,
荏苒光陰不思緣。
害人害己毒蟲患,
一朝敗北折煞還。
不撞南墻不回頭,大羅嫂就是這種人,雖然有幾個月的惡毒謀劃,最終總算邪不勝正。
冷靜后的老太太,臉面寒霜漸漸散開眼睛微微一瞇,暗嘆:“好哇,好哇,你這個大喇叭,居然敢找上門兒來欺負老葉家,看來改天我又要去找你公公婆婆說個理兒啦!”
眾人走上前來扶著老太太回到里屋休息。
“小梅姐,小梅姐?!毙傇俅闻艹鰜砝⌒∶方愕氖志屯梦堇锢丁?p> 如此的舉動,讓葉老太太嘴角不由地抽動了一下:“哎!我的乖孫兒,男女授受不親,嫂溺援之以手,你也太……不過也許……”臉上布滿復(fù)雜之色,老太太的想法永遠都是那么的深不可測。
堂屋里老太太高興地抓著蠟梅的手,問她是怎么把李鳳趕走的?
蠟梅微笑回答:“很簡單,我跟她說:想男人了,改天給她找一個就是,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爺們有的是!哈哈哈?!蓖蝗幌灻分棺×诵β?,瞬間滿面通紅,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
老太太憋著笑,不知該說什么好,蠟梅大大咧咧的說話也沒個把門的,不過老太太一點都不生氣,她心里清楚的很,蠟梅這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成了親人,說話自然也就不必端著神態(tài)三思而言。
“啊……哈哈,我開玩笑的老太太,您可別當(dāng)真?!毕灻穼擂蔚慕忉尩?。
老太太笑呵呵地拍著蠟梅的手:“她就真的相信了?”
好家伙,蠟梅也是無話可說,老太太的思維好像還是留在她的上一句話!而蠟梅的后一句話老太太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然后蠟梅附耳對老太太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隨后老太太激動得幾乎流下眼淚,拉著蠟梅的手在自己手中揉來捏去。
葉正云喝了一口水,心里已經(jīng)把蠟梅歸類到“狗改不了吃屎”的那種人。
大家都在堂屋說話的時候,葉正信單獨把大寶叫了出去,來到西屋小聲問道:“大寶啊,我知道你跟小剛要好,能不能告訴葉叔,你的小弟弟為什么生病生得這么巧,剛好給我們家解了圍?”
實際上若是按照老輩人的輩分兒,葉正信和大寶是同一輩人,大寶應(yīng)該喊葉正信一聲大哥!對于這些葉正信不在乎,不管嘴上怎么說他心里從來就沒有承認過王仁義是一個長輩。
大寶猶豫著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因為來的時候娘叮囑他,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事,可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娘的事情被葉叔這么一問,他的保密行動馬上就開始動搖了。
“哈哈,大寶啊,葉叔這人嘴巴可嚴了,放心,葉叔一定會為你保密的?!?p> 果然葉正信的話剛剛說完,大寶就開口了:“娘本來是不讓說的,說也可以你可不能告訴別人!那咱們拉鉤好不好?”
“好。”
“拉鉤上吊100年不許變?!?p> “今天早上爺被大羅嬸叫走,娘就說要壞事兒了,就偷偷的從藥房里面拿了幾粒巴豆,嗯……”大寶似乎忘記娘是怎么弄得,想了想又說:“蜜水,弟弟喜歡喝,讓我喂給了小弟弟吃,結(jié)果小弟就開始鬧肚子,哈哈哈,我知道的就這么多。”
雖然大寶說的不是很清楚,葉正信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感激的點了點頭,摸著大寶胖嘟嘟的腦袋,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彼睦锸钦嫘牡馗屑ご髮毜哪赣H,真沒想到無緣無故人家居然給自己幫了這么一個大忙。
可是他卻從來不知道,上次小剛放牛出事的真正原因。
“信哥,今天你說的那些話大義凜然,好有男子氣呀!”
晚上躺在炕上的小兩口,開始竊竊私語。
葉正信撓了撓頭皮,憨厚地笑了笑:“是嗎?哈哈哈!”
“不過二嫂沒有離開之前,你為什么不這樣說呢?”沈大花嘴角勾勒出一個微笑笑瞇瞇的疑問道。
“什么?啊……”要是葉正信知道媳婦有這么一問,他斷然笑不出來。
先給你戴了一個高帽子,趁你興奮之時再給你脖子上掛上一條鐵鏈,看你難受不難受,這就是葉正信現(xiàn)在的處境。
1942年9月16日李培基正式成立河南省救災(zāi)委員會;9月28日,李培基正式發(fā)表講話,提出:今后決定將救災(zāi)一項,定為中心工作。
葉正信兩口子已經(jīng)來到洛陽城三天了,這里的情景是他從未想到過的。
已有上萬逃荒者聚集于城門外,他們毫無規(guī)律的建設(shè)了一座座樹枝或木棍搭建的帳篷,作為他們的臨時居住點。
只有入城的道路較為寬敞,可路邊臟亂的環(huán)境令人窒息,這不是災(zāi)民想要的,他們也只是被生活所逼。
數(shù)公里外的樹木和樹皮,被災(zāi)民已經(jīng)砍伐得已經(jīng)不多,地上坑坑洼洼,也是大家挖掘野菜草根所致。
幸好城門旁已經(jīng)建設(shè)了十三個施粥點,才讓百姓們有了一天兩頓的粥飯吃。
葉正信就在新建的十三號施粥點上做工?;钣嫴⒉缓芾?,好歹工人們每天還有一個窩頭的兩頓飯吃,當(dāng)然粥飯他們更是不缺,聽說過餓死百姓的,哪有聽說餓死廚子的道理。他們要是做得好了,每月還有一個銀元的獎勵,可這并非月錢只是獎勵。
對此葉正信并不明白,大家既然都沒意見自己更是不敢多說。
他們做的可是令人羨慕的活計。這里的工人大多都是靠著一些關(guān)系才來這里施粥煮粥,葉正信和桿子他們四人,是靠著桿子媳婦表妹的關(guān)系才來到這里做工的。
桿子媳婦叫做李佩佩,表妹兩年前嫁到了城里一個大戶人家,今年人家動用關(guān)系給桿子兩口子找了這份差事,葉正信二人也跟著沾光至此。
晚上男人們就住在靠近城門的一個大院內(nèi),當(dāng)然女人們的宿舍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大院。
早晚兩次他們做著賒粥的活計,白天空閑之余,就在糧庫忙工,李司長則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距離宿舍幾里外的糧倉外重兵把守,這里只有擁有“出入證”的這些工人才可以進出。
糧食是由那些鄉(xiāng)紳地主的貢獻和第四集團軍減少配額劃撥過來的,總司令孫蔚如的事跡在民間廣為傳頌。
絕不像湯恩伯戰(zhàn)敗撤退時,僅面粉就存有一百萬袋,足夠鬼子二十萬軍隊大半年所用。這些糧食可都是老百姓的汗水,可惜并沒有用到老百姓身上。
經(jīng)過幾天的時間葉正信已經(jīng)基本熟悉了這些活計,只要按照李司長制定的規(guī)矩做就可以:做飯賒粥,要平等,要公道!這樣災(zāi)民們自然也就安定地住下來。
李司長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平時給他們下達任務(wù)的是一個叫做馬高明的年輕管事。
今天早上施粥完畢,大木桶里面剛好剩下一點點粥底,這就算是分發(fā)的手藝過關(guān)了。
“叔,我來幫忙?!闭f著小男孩就開始動手幫忙。
“小柱子,你又來了?你爺爺好點了嗎?”準(zhǔn)備收工的葉正信邊忙著收拾東西,邊問面前的小男孩。
小柱子七八歲的樣子,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會第一個過來排隊打飯,回去吃了粥飯,他還會再次跑來幫助葉正信他們擦拭矮桌上的污漬。
“沒!”男孩有點沮喪地回答。
葉正信聽小柱子說過,他本來兄弟好幾個,爺爺帶著他們逃荒的路上死的死,賣的賣,如今只有小柱子一個人和爺爺相依為命,可現(xiàn)在爺爺又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