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她還沒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便已經(jīng)帕子奪過來。
一回首,藺不離面無表情,斂著羽睫,漆黑的瞳仁中俱是漠然,冷冷對青珩說道,“放開你的手?!?p> 青珩的手還緊緊握著晏長寧的衣袖,晏長寧發(fā)覺氣氛尷尬,將衣袖扯回來。
少年穿著一身喜服,純凈的殷紅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藻飾,只繡了一兩枝銀線海棠花,艷色的喜服襯得少年的容色更加秾艷。
晏長寧發(fā)現(xiàn)藺不離面色蒼白得過分,她附耳問道,“六師兄,你是讓人綁上來做壓寨夫人的嗎?”
藺不離瞪圓鳳眸,漆黑的瞳仁中似寒潭,他氣急敗壞道,“閉嘴?!?p> 晏長寧一副我已了然的模樣,“啊,果然是真的...”
藺不離面色突然發(fā)冷,“我不是讓你先走嗎?你又跑回來做什么?”
晏長寧就知道他會問個不停,她嘆了口氣,“師兄,放心吧,我已經(jīng)通知師尊來會陰山救援了?!?p> 藺不離被他噎住了,他只是不想讓她陷入危險中,抬眸道,“現(xiàn)在這只妖怪怎么辦?”青珩的妖力已經(jīng)接近于潰散,大殿里妖力已經(jīng)開始亂竄,鬼火叢生。
晏長寧看著已經(jīng)崩潰的青珩,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喃喃自語,狀若瘋癲,絲毫沒有意識到兩個修士正圍繞著他進行商榷,“他是只溫柔的妖怪,除了把你擄到這里,也沒什么大錯?!?p> 青珩擄掠藺不離,卻沒有傷害他。她本以為古宅中的小童是青珩虐殺的,可她剛剛看了青珩的后頸,沒有殺生痕。殺人斷魂的妖怪都會被死者的一縷殘魂纏住,形成殺生痕刻于脖頸,晏長寧前世修佛修道,對這些東西向來看得分明。
所以說,殺孽過重,真的會遭報應的。
晏長寧沒有理由對他做什么??杉词顾裁炊疾蛔觯噻褚惨呀?jīng)回天乏術了。
青珩已經(jīng)跌入火坑里了,如若能拉一把,她想拉一把??墒虑閴木蛪脑谒木耦I域已經(jīng)無法挽救了,這是人力完全無法阻止的。
晏長寧遺憾地嘆息:“走吧?!?p> 藺不離點頭,“我們先離開這里?!?p> 他們一先一后抬腳走出大殿,晏長寧回首望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青珩,他的妖力爆發(fā),一簇大火突然靜默地燃起,滄海殿付之一炬,熾熱火光中,晏長寧唯一看清的就是青珩如死水般的眼睛,隨即,青珩的身體化作石像然后寸寸斷裂,掩埋在火光中。
哀莫大于心死,她一下子就想起來這句話。以前只是聽說,未曾見過。
藺不離似有所感,慢慢轉(zhuǎn)身,向滄海殿的方向?qū)χ噻窀┥砣?,晏長寧問,“六師兄,你拜什么?”
“拜他舉世無雙的情義…”少年的聲音突然有些幽暗難辨。
他不再去看火光沖天,漆黑的瞳仁中卻閃爍著跳躍的鬼火,迷蒙茫然。再眨眼,眼神又變得清明。
藺不離突然開始纏著長寧問問題,秾艷的鳳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寧寧,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青鳥青珩的?”
“師兄,沒事就要多讀書,書中什么都有?!标涕L寧壓下了心底那一絲怪異的感覺,今天的藺不離行為怪異極了。
殿外的水已經(jīng)漲到宮殿半腰處了,藺不離發(fā)出疑問,“這是發(fā)洪水了嗎?”
比翼鳥“見則天下大水”,那可不是說笑的,他們的出現(xiàn)向來伴隨著洪澇和大水。
雄偉的滄海殿如灰燼般飄散了,大地,天空,萬物炸裂如羽毛一般零碎。
晏長寧倒是忘了這里還是虛幻世界:“這里是青珩構筑的一方虛幻領域,他的精神領域已經(jīng)潰散破碎,這里就不復存在了?!?p> 她抬眼望著灰塵彌漫漂浮,世界一寸寸崩塌,整個天空似乎化為一道巨大的漩渦,扭曲了時空。
她沉靜地拉住了藺不離的衣袖,“師兄,結(jié)束了?!?p> 藺不離的表情難得靜默而平寧,他的面容在晏長寧眼中隨著漩渦也扭曲起來。
再睜眼,晏長寧的手臂仍然維持著觸摸星云鏡的姿態(tài),她連忙將手收回來。
滴,恭喜宿主順利完成副本[鶼鶼],支線任務[鏡中花],并且成功補充[待嫁的新娘]劇情進程90%。
掉落記憶碎片,[待嫁的新娘]剩余10%的劇情請接收。
一陣刺激酥麻的感覺穿過大腦,晏長寧接受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赤霄的故事是她編纂的,而現(xiàn)實往往比故事更慘烈,更離奇,更不可思議。
赤霄與青珩原本同生共體,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天生帶有魔氣,會影響青珩的修為,便裝作與青珩恩斷義絕。
最終,沒有了青珩的強大妖力護體,赤霄離開一年便被魔氣侵入心肺,磋磨致死,死后化作一抹魂印,伴隨青珩至死方休。
晏長寧嘆了口氣,世間情愛常是不得圓滿,偏偏有情人癡癡纏纏,至死不休。
她回過神來,去找被傳送出來的藺不離。
褪去一身喜服的藺不離更加明凈,他一身月白短衫,提著斷舍離,笑著朗聲說道,“謝謝寧寧幫我拿劍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拉上了長寧的手。
晏長寧掙開他的手,“師兄,男孩子家家的,在外面要自重?!彼鏌o表情的說。
“哎呀,人家知道了嘛?!碧A不離撅起小嘴,搖晃著晏長寧的手臂。
晏長寧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頭皮發(fā)麻,“藺不離,你能不能正常一點!”
她拿長相思的劍柄在藺不離頭上敲了一下,藺不離一愣,眨了半天眼睛,突然他捂住了臉,擋住了自己因為尷尬而爆紅的臉,蹲到了地上,他剛才怎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怎么變得如此矯揉造作?
簡直是,有辱斯…感覺還不錯,藺不離捂著臉,抑制自己上揚的嘴角。
晏長寧如同摸狗腦袋一般憐惜地摸了摸藺不離的腦袋,“師兄,有病就吃藥。問劍山?jīng)]錢的話,我出錢,你治病!”
她怎么像摸狗一樣摸他…啊啊啊,她竟然摸他的頭了。藺不離的嘴角仍然控制不住的上揚。
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藺不離意識到自己逐漸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了。不,就連自己的肢體也無法控制了。
晏長寧看著被打了還一臉傻樂的藺不離,覺得他有可能在幻境中磕壞腦袋了。
她不禁有些擔憂,這可是問劍山的希望,修真界的明日之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