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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不死的深淵

第十二章:努力遺忘的痛苦卻是最為印象深刻的記憶

殺不死的深淵 一支舊鋼筆 8461 2021-09-14 01:02:27

  1.

  傍晚六點,韓夢瑤從車站出來趕往約好的飯店,韓夢瑤忐忑不安的來到李老板訂好的包間,原以為只有他們兩個,卻沒想到坐在桌子另一側(cè)的,還有店里的女孩兒,茉莉。

  茉莉的臉明顯被人打過了,半張臉腫的老高,坐在椅子里低聲抽泣,桌子上擺滿了各式菜系,李老板拿著筷子在盤子里來回撥弄,好像對味道并不滿意。

  “坐吧,站著做什么,來談事的,又不是談判,別搞的緊張兮兮的?!?p>  韓夢瑤拉開李老板對面的椅子坐下,看著一桌美味佳肴,卻提不起半點兒興趣:“她是怎么回事?”

  “嗯,你一下就找到今天的重點了?!崩罾习迦藵M嘴的菜,含糊不清的指著茉莉說道:“這是你的人吧,你瞧你平時怎么做的,人都管不好,嘴不嚴,腦子還不好,你叫什么?”

  茉莉被嚇壞了,肩膀微微抖動,整個人不停的向后躲:“我...我叫茉莉?!?p>  “茉莉,行,這名兒起的好啊,跟你的韓經(jīng)理說說吧,你都干了什么。”

  茉莉不敢抬頭,瑟縮著身子努力平復情緒,可她的手還是緊緊攥在一起:“我...我和強哥在一起有一陣子了,林佳姐出事的那晚,我和強哥在廣場的快捷酒店開了房間,開房之后他叫我在酒店等他,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吧,他就回來了,樣子很興奮,跟我說了很多話?!?p>  韓夢瑤凝視著她,語氣冰冷的問道:“說了什么?”

  “他說...他說你最近為了找個手機都快瘋了,腦子搭錯線了一直追問他是不是兇手,他說他殺過人,真把他逼急了再殺一個也沒有什么的,誰敢動他他死也得拉一個下水,我以為他是吹吹牛,人太興奮了瞎說的,可緊接著他就開始打我,還說這事兒其實沒有殺人的感覺好,越說越來勁,越來越興奮?!避岳蛴悬c兒說不下去了,抱著肩膀瑟瑟發(fā)抖:“我哪兒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只是覺得他有錢,想從他身上撈一筆,誰知道能惹上這種事,接著沒過幾天,警察就找上我了,我沒辦法,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說了?!?p>  韓夢瑤臉色非常不好看,聽到茉莉說到李強承認殺過人的時候,頓時臉色煞白,李老板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結(jié)果,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說道:“我好像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個叫李強的小子,原來還背著命案啊。”

  韓夢瑤冷聲道:“我怎么知道他殺沒殺過人,他就是店里一個難纏的客人罷了。”

  “哦~是這樣啊,不過,我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這幾天,我終于把事情查清楚了,前些日子冤枉了你,我深感愧疚,今兒這頓飯算是我道歉,誤會解除,咱們就還是好伙伴,你說呢?”

  韓夢瑤抬眼與他對視,聽他繼續(xù)說道:“不過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怪誰都無濟于事,咱們就得想解決辦法,李強和你既然都被警察盯上了,那你們兩個就都不能繼續(xù)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來回晃了,還是需要避避風頭的,李強那小子交給我來處理,店里的事你先都不需要插手了,現(xiàn)在你不安全,我還是原定計劃,南方那邊兒我也有店,不過老是不溫不火的,正好,你去南方吧,你離家也近了,也方便照顧你兒子了,也好把那邊的生意發(fā)展發(fā)展,事情也能得到緩解,三全其美,你說呢?”

  “繞了這么一大圈,你的目的還是要把我送到南方去,對嗎?”

  “南方和北方有什么不同嗎?而且你的情況也不允許繼續(xù)待在這兒了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韓夢瑤緩緩站起身,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雙手臂撐著桌面,盯著李老板說道:“你在跟我開玩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嗎?姓孟的那個警察早就掌握了充足的證據(jù),他不抓我,不過就是為了從我這兒得到能夠逮捕你的證據(jù),現(xiàn)在只要我有逃跑跡象,無論以什么方式逃走,他都能給我定罪把我?guī)ё?,這期間你再推波助瀾一下,再銷毀一些證據(jù),再偽造一點證據(jù),我就能啞口無言的去坐牢了,對嗎?”

  李老板點了一支煙,一雙腳大剌剌的搭載桌面上:“你說你這點兒小心思如果都用在管理人員上,是不是就沒這么多麻煩了?”

  韓夢瑤拎起包,作勢要走:“咱們之間,徹底沒什么好談的了,就這樣吧,如果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就不要來找我了。”

  韓夢瑤‘砰’的一聲狠狠的甩上了門,靠在椅子里吸煙的李老板有點兒煩躁:“哎她媽的,這娘們兒真的逼我犯罪啊?!苯锹淅飩鱽硇÷暢槠穆曇簦罾习宓难凵耧h過去,瞥見瑟瑟發(fā)抖的茉莉:“你老哭什么?”

  “李老板...我都按照您教我的說了,您放過我吧。”

  “放了你?她媽的這事兒還沒解決呢,放了你?你他媽說話過腦子了?她信了嗎?”說著李老板站起身來,一把拉住茉莉的長發(fā),將煙頭狠狠的按在她的肩膀上,包間內(nèi)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可是這間空蕩蕩的飯店,卻沒有一個人能來解救她。

  韓夢瑤從飯店走出來,便站在路邊等車,自從被李強威脅之后,她徹底不敢一個人走路了,就算是白天,也會提心吊膽四處觀望,生怕李強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她太累了,眼神迷離的望著過往行人,漸漸的,眼前被血色模糊成一片,仿佛又回到八年前的那個夜晚,李強握著刀興奮的朝一個男人砍去,他在享受其中的樂趣,他在釋放自我。

  ‘嗶......’出租車司機按響喇叭,韓夢瑤抽回思緒,恍惚之間,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沁濕了,極度恐懼的感覺涌上心頭,李強或許會為了隱瞞這些事將自己殺死吧,于他而言,不過是殺個人而已。

  2.

  漆黑的屋子里,韓夢瑤坐在客廳里,桌面放著一部手機,屏幕上顯示孟宇的號碼,她雙眼布滿血絲,疲態(tài)顯露,時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成了煎熬,終于,她伸出手朝通話鍵按去,然而在那一瞬間,電話響了,手機鈴聲打破安靜的環(huán)境,韓夢瑤指尖一抖,被嚇得不輕,這一串陌生數(shù)字,讓她再次緊張起來。

  此時,柔和的鋼琴曲成了凌遲她的一把利刃,詭異又刺耳,七十秒鐘后,電話自動掛斷了,韓夢瑤緩緩嘆氣,可是那催命般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依然是那一串陌生號碼,電話響個不停,會是誰呢?她不敢按下接聽。

  終于,在第三次電話響起的時候,她挺不住了,拿起電話按下接聽,對方的呼吸聲傳入耳畔。

  “喂?”

  “你在哪?”是一個女聲。

  “你是誰?”

  “我?我是劉冉啊。你有?。窟B我都聽不出來。”韓夢瑤如獲大赦,一瞬間脫力癱倒在椅子里。

  “是你啊,你換了新號碼?”

  “對,茉莉住院了,我去看她她什么都不肯說,也不肯報警,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韓夢瑤的手臂微微顫抖,用力的抹了把臉,想努力保持冷靜,說道:“一言難盡?!?p>  “茉莉只說你和李老板見了面,她狀態(tài)不好,迷迷糊糊什么都說不清楚,你呢?你沒什么事吧?”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好吧,有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p>  “好?!蓖蝗?,門鈴響了,韓夢瑤扭過頭去盯著緊閉的大門,門鈴一聲聲響起,敲擊著她敏感的神經(jīng):“劉冉。”

  “怎么了?”

  “你來我家了嗎?”

  “沒有,我還在醫(yī)院,茉莉不肯聯(lián)系家里人,我只能先照顧她?!苯K于,門外的人沒了耐心,門鈴聲變成巨大的砸門聲,門外的人仿佛想破門而入,她驚的站起身來,碰倒了身旁一把鐵藝椅子,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聲響,一瞬間,砸門聲停止了,四周安靜下來,劉冉聽見聲響,焦急地問道:“怎么了?”

  韓夢瑤的身子發(fā)抖,握著手機不敢大聲說話,她小心翼翼的朝門口走去,想透過門鏡確認門外是否還有人在,可就在這時,鑰匙插入門鎖清脆的聲音,讓韓夢瑤汗毛豎起,她接連后退,朝電話里的劉冉喊道:“劉冉,快來救我,報警,報警?!?p>  韓夢瑤掛斷電話,在廚房拿起菜刀,迅速躲入門口的柜子里,她希望那個人去臥室找她,這樣就有機會從大門逃跑,鄰居家沒有人,呼喊起不到任何作用。令她真正感到恐懼的是,這個人有她們家的鑰匙。

  門鎖轉(zhuǎn)動,門開了,腳步聲漸漸清晰起來,一步,兩步,三步,他慢慢從門口走入,聲音沉重,緩慢,韓夢瑤捂住嘴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柜子縫隙透出微弱的光映在臉上,這感覺太糟糕了,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每一秒鐘都變得那樣漫長。

  突然,腳步聲停止了,韓夢瑤感覺自己就快窒息了,她握緊手中的刀,透過縫隙想向外看,可外面的人仿佛早就知道她藏在柜子里,猛然將柜門拉開,四目相對,面前的男人正是跟蹤自己許久的人,一身黑衣行裝,黑色帽子,黑色口罩,是誰?是李強嗎!

  可男人沒給韓夢瑤絲毫反抗的機會,也并不在意她手中的刀具,一把將她拉出柜子,韓夢瑤驚叫一聲,只覺得自己被甩了出去,狠狠的撞在桌角,巨大的疼痛讓她一瞬間脫力,刀從手中掉落,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讓她感到惡心。

  可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男人便伸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窒息感襲來,韓夢瑤瞪大了眼睛,拼命掙扎,卻于事無補,意識漸漸模糊,她喘不上氣來,這個人的意圖明顯,態(tài)度堅決。

  他就是來殺韓夢瑤的。

  男人矮下身子,喘著粗氣,低聲說道:“我給過你機會了,可你怎么都不聽話,怎么辦呢?我只能讓你閉上嘴了。”

  就在韓夢瑤意識模糊前,她摸到了地上碰倒的椅子,牟足了勁兒,單手掄起椅子,狠狠砸在男人的頭上,鐵藝的椅子,再單薄,也會很致命。

  男人瞬間脫力松開了手,韓夢瑤劇烈咳嗽,大口呼吸空氣,生死一瞬間的痛苦,讓她緩不過神來,用最后一點力氣朝門外跑去,她想,只要跑出了這扇門,她就能得救。

  意料之外的事是,男人沒有追來,直到跑出小區(qū),見到馬路上的行人與車輛后,才感到一絲安心,警車轟鳴,紅藍色的光從遠處趕來,韓夢瑤跌坐在地,一瞬間站都站不穩(wěn),幾分鐘之間,那最后一絲神經(jīng)也崩裂了,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事情,整日活在恐慌當中,太累了,身邊有人叫她,可是她給不出任何回應,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上午,韓夢瑤從夢中驚醒,眼前都是被追逐的場景,那個男人在夢里一直追著她跑,要治她于死地,她掙扎著想要看清男人的臉,可轉(zhuǎn)過身就被他掐住脖子,窒息感讓她眼前一片漆黑,反反復復,在夢中糾結(jié),在痛苦中輪回。

  睜開眼便看見守候在病床前的劉冉,令她感到一陣安心,劉冉見她醒來,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感覺怎么樣?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還好?!彼穆曇羰稚硢。ぷ永飶娏业漠愇锔惺顾共蛔∠胱鐾萄实膭幼?,可痛苦依然無法得到緩解。

  劉冉倒了水遞給她,韓夢瑤伸手接過,水是溫的,喝起來很舒服。

  “一會兒警察會來,要詢問你昨晚的事。”

  “嗯。”

  “你看清襲擊你的人了嗎?”

  “沒看到,但我知道是誰。”

  “誰?”

  韓夢瑤看向劉冉,說道:“李強?!?p>  “李強?”

  “我們有一些恩怨,加上林佳的事,有一些誤會,他以為是我把他供出來的,所以這段時間,頻繁跟蹤我,想要找機會報復,所以一定是他?!?p>  劉冉為難的看向韓夢瑤,說道:“夢瑤,我以為你知道的?!?p>  “什么?”

  “李強昨天上午就被抓走了,他似乎還涉及其他案件,以至于現(xiàn)在還待在看守所,所以,李強跟蹤你,跑來殺你,是不可能的?!?p>  韓夢瑤瞪大了眼睛看向劉冉,對她的話感到難以置信:“李強被抓了?”

  “沒錯,我以為你全都知道?!?p>  “被抓了?!?p>  “所以,夢瑤,絕不可能會是李強的?!?p>  “不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啊。”

  “有沒有可能會是其他人?!?p>  劉冉的聲音越來越遠,韓夢瑤覺得耳邊一陣轟鳴,不是李強,如果不是李強,那么會是誰,還有誰會對自己有這么大的怨恨,蔣子棟嗎?為了離婚獲得更多財產(chǎn),就來殺自己嗎?可是殺掉自己就能獲得更多財產(chǎn)嗎?他們不是已經(jīng)協(xié)議離婚了嗎?會是李老板嗎?因為自己不同意去南方做替罪羊,就來殺掉自己嗎?還是鄧潔?擋了她的財路就買兇殺自己嗎?

  還是什么時候惹了什么人,以至于痛恨到要她死掉的程度,韓夢瑤靠在床頭,一瞬間脫力,她緩緩閉上眼睛,手心里水杯的溫度一點點變冷。劉冉見她不再說話,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出去了。

  一上午的空白時間都用來思考,難以克制的不安,反復折磨著神經(jīng),她不停的耳鳴,頭痛,喉嚨痛,最后感覺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痛,這些生理與心理上的折磨,幾乎要讓她撕裂開來,這樣下去的結(jié)局只有兩種。

  要么她被殺死,要么精神失常。

  警察在下午一點鐘來到醫(yī)院,負責此次案件的是兩名新面孔警察,他們正色坐在韓夢瑤的面前,展開記錄本,打開錄音筆,這些熟悉的操作讓她感到一絲好笑,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她居然見過這樣多警察,以至于熟悉到清楚常規(guī)操作。

  “我們昨晚在你家采集線索的時候,在客廳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一枚鑰匙,嘗試過確定是你家大門的鑰匙,初步懷疑是犯人遺落在現(xiàn)場的?!?p>  警察從口袋中拿出一枚鑰匙,鑰匙上掛著一個粉色星星,很有標志性,韓夢瑤看見的瞬間瞪大了眼睛,一把接過,難以置信的說:“這鑰匙,不應該在我家的?!?p>  “會是兇手的嗎?”

  “這鑰匙,早在很久之前,就一直放在朋友那里,擔心丟失,當作備用的?!?p>  “那你的朋友現(xiàn)在在哪里,方便解釋鑰匙的去向嗎?”

  韓夢瑤握著鑰匙,靠在床頭,緩緩地說:“她死了?!?p>  能夠接觸到林佳拿鑰匙,同時認識韓夢瑤并且有恩怨的人并不多,她反反復復斟酌思考之后,能夠與以上信息重疊的人,也只有兩個,蔣子棟與李強。李強被捕,蔣子棟忙活著離婚案件,也早就說清了,不至于存在想要殺人的地步,而闖入家里的男人意圖非常明顯,她只想讓韓夢瑤死,那么究竟是誰呢。

  然而李強的事情上,也有值得疑惑的問題,既然李強已經(jīng)被捕,那么孟宇早就該聯(lián)系她并且立案調(diào)查,為什么過了這么久,還依然沒有消息。

  事情變得越來越混亂,錯綜復雜的交織在一起,韓夢瑤靠在床頭,面如死灰,闖入家里的犯人還沒有抓到,就代表她隨時還會有危險,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想置她于死地。

  3.

  劉冉為韓夢瑤買來了午餐,是白嫩的魚湯和米飯,看上去非常有食欲,但韓夢瑤一口也吃不下,劉冉坐在床邊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蘋果,用水果刀開始削皮,果皮一圈一圈垂下來,露出淡黃色的果肉,韓夢瑤只是呆呆地看著,內(nèi)心卻十分焦灼,她心里藏著事情,一動便是驚濤駭浪。

  “我知道你沒什么心情,但飯還是得吃,身體要緊,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不要再想怎么辦,還是要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你現(xiàn)在在這兒有很多警察能保護你,別擔心了?!?p>  韓夢瑤雙手抱肩來回搓著肩膀,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很冷的樣子,她疲憊極了,卻又不敢睡,一閉上雙眼,就是刺目的紅,一片一片的,讓她非常痛苦:“一開始就錯了...”

  “所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韓夢瑤靠在床頭望向窗外,不再說話了,劉冉默默的將手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里,這時,有人敲響了房門,這個聲音驚到韓夢瑤,令她渾身一顫,劉冉安撫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我去看看是誰?!?p>  門外是個熟悉的人,劉冉看著提著水果來探望的孟宇,笑著與他點頭致意,側(cè)身將他請進來,韓夢瑤看見孟宇的一瞬間,不知怎的,恐懼的情緒慢慢消退了很多,可她不愿意承認,孟宇的一次次出現(xiàn),就是在無限接近她被宣判的日子。

  孟宇放下果籃,在大家開口之前,劉冉先說道:“你們聊吧,我先出去。”

  門被關上了,孟宇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的看著韓夢瑤,開口說道:“昨晚出警的警員和我說,你非常堅定,襲擊你的人,就是李強?!表n夢瑤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臉色憔悴極了,孟宇繼續(xù)說道:“昨天上午,我們掌握了李強的一些犯罪事實,相關證據(jù)還在核實當中,現(xiàn)在有人極力保他,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我們找不到其他更有力的證據(jù),他將被釋放?!?p>  韓夢瑤攥緊拳頭,因為孟宇的話,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孟宇看著床頭柜上逐漸氧化的蘋果,問道:“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打算什么都不肯說嗎?”

  窗外天色陰沉,突然一聲巨響,隨之一道閃電照亮天空,韓夢瑤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流了下來。

  韓夢瑤十八歲那一年,母親因病臥床成植物人,高額的治療費用都要父親一個人支撐,韓夢瑤無心讀書,選擇退學照顧家里,因為沒錢請護工,所以照顧母親的事只能由她來做,白天晚上泡在醫(yī)院里,偶爾回家整理衣物就請臨床關系較好的護工阿姨幫忙照看一下。

  臨床的護工人很好,三十歲,很憨厚,是從外地嫁過來的,可是韓夢瑤卻從來都沒見過她的丈夫,每每提起,就會以沉默告終。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入秋,那時候天氣剛剛轉(zhuǎn)涼,韓夢瑤的父親從外地打工回家,母親雖然沒有要醒的意思,但好在身體康健,并沒有惡化下去。那幾天,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因為一家團聚了。

  原本生活就該如繼續(xù)下去,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這個家,幾近崩潰。

  護工的丈夫回來了,多次糾纏她,在公共場合就對她隨意打罵,這樣做的理由,其實就是要錢,可女人早就被他搜刮個干凈,哪里還有錢可談,韓夢瑤幾次撞見,那男人動手時的兇狠模樣,但年紀尚小的她,卻不懂的如何去幫助那個可憐的女人,因為事情鬧得很大,護工被辭退了,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這兩個人了,卻沒成想,那才是噩夢的開端。

  因為大家在同一個病房,避免不了低頭不見抬頭見,可她做夢也沒想過,那個男人居然對自己產(chǎn)生了非分之想。

  那是一個雨夜,窗外電閃雷鳴,韓夢瑤去水房接水,夜深了,走廊里一個人也沒有,不知怎的,她突然有點兒心慌,接完熱水在回病房的路上,路過廁所時,她突然站住腳,糾結(jié)猶豫要不要去,為了避免一會兒還要為此下樓,她選擇去一次,可她沒想到,那個護工的丈夫,為了躲避賭債,居然在廁所里藏著。

  他強奸了她,就在六樓廁所的第三個隔間,幼小的韓夢瑤,害怕的不敢呼叫,因為那把抵在脖子上的刀,太鋒利了。

  韓夢瑤沒有選擇隱瞞,她的父親知道這件事之后,憤怒的要去報警,因為情緒激動,路上發(fā)生了交通事故,當場死亡,事故判定,對方為全責,這件事的最后解決方案,是賠償十五萬元作為結(jié)束,韓夢瑤拿著這些錢,看著支離破碎的家,幾乎就想死了,可她不能丟下臥床的母親。

  她斟酌了許久,下定決心,決定走一趟,把事情講出來,從家到警察局的那段距離,成了這世上最漫長的路,每一步都踏著荊棘,每一個動作都痛苦至極,極度羞恥的感覺占據(jù)內(nèi)心,最后,她還是沒能報警,她無法親口說出這件事來,只能埋藏在心底,形成一道深深的疤痕。

  但最痛苦的不是忘記,而是時隔五個月后,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上出現(xiàn)的變化,慌亂之下,做了檢查,醫(yī)生說,她懷孕了,已經(jīng)五個月了,做引產(chǎn)手術的話,或許會發(fā)生危險,沒有人能替她做決定,沒有人能夠幫助她,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在迅速流逝。

  十九歲生日那天,韓夢瑤生下了她的兒子,取名韓磊。

  或許事情就該這樣結(jié)束,可上天沒有放過她。

  錢是會花完的,母親臥床,大額醫(yī)療費用等待支付,兒子已上幼兒園的事也不能再拖了,全家都在等著她賺錢,只要能賺錢,她什么都能做。

  認識的朋友告訴她,去北方吧,她有個姐在做皮條客的生意,很賺錢,反正離得很遠,誰知道你在外邊做什么呢,賺到了錢,再回來,只要閉口不談,誰會在意這些錢是哪來的。

  安頓好家里,=韓夢瑤踏上了去北方的列車,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著,韓夢瑤在糜爛的世界里摸爬滾打,終于找到了一條自己的路,她有人脈,有生意,有昧著良心的錢,有一個年幼的兒子,和一個臥床癱瘓的媽。

  二十五歲那年,韓夢瑤的噩夢再次襲來,她從沒想過,世界如此之小,她能再次遇到那個護工的丈夫。

  當時的韓夢瑤已經(jīng)認識李強許久,李強對她一見鐘情,拼命追求,可他已婚的事實,讓韓夢瑤感到作嘔,雖然看過見過太多,但還是難以接受,所以她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拒絕,并且斷絕一切往來。

  日子就這樣過著,某天,一個顧客介紹了新人過來,說那個人很有錢,只要介紹女人給他,多少錢都可以付,可誰曾想,這個男人,居然是護工的丈夫,那個曾經(jīng)對自己施暴的人。令韓夢瑤難以置信的是,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她,某個雨夜,男人想再次對韓夢瑤進行侵犯,就在店里的廁所隔間里,韓夢瑤和他撕扯起來。

  她太討厭下雨了,也討厭公共場合的廁所隔間。

  店里打烊了,一個人也沒有,就在韓夢瑤幾近崩潰,以為沒有人會來解救她的時候,恰巧經(jīng)過夜店的李強,見店還沒關門,閑來無事便進來瞧瞧,結(jié)果撞見了這一幕,撕扯之間,李強動手將男人推倒在地,頭撞上了洗手池的尖角上,流了一大灘血,李強上前查看,見人并沒有死,只是暈倒了。

  韓夢瑤說:“咱們報警吧?!?p>  李強沒有回答,伸出手將那個男人掐死了,可他不算完。

  韓夢瑤驚呆了,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強,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李強可怕,那雙殺人的手,仿佛獲得了解放,看著地上的男人無力掙扎的樣子,李強咧開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那個笑容,韓夢瑤一輩子都忘不掉。

  最終,在李強的勸說下,韓夢瑤同意處理男人的尸體,隱瞞真相,他們扒光了男人的衣服,還為他洗了澡,清洗衛(wèi)生間所有角落,生怕留下一絲證據(jù)。

  然后,運至郊區(qū)的河邊,拋尸了。

  那條河其實很淺,但尸體卻奇跡般的一直都沒被發(fā)現(xiàn),直至今日。而在那之后,兩個人的關系也變得微妙起來,開始頻繁聯(lián)系,見面也變得多了起來,而最多的理由就是,找女人。

  李強的性格漸漸暴露,他那些變態(tài)的嗜好,韓夢瑤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些女孩兒承受不住與她抱怨,她也只能多塞些錢給她們,她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韓夢瑤三十歲那一年,決定去旅行放松心情,在路上,她遇見了林佳,那個清清冷冷的女孩子,那年林佳二十五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可韓夢瑤還是拉她下水了。

  在李強厭煩了那些女孩子,重新追求韓夢瑤的時候,韓夢瑤將林佳推給李強,為自己抵擋,而這一推,就將林佳徹底推入深淵,萬劫不復。

  關于蔣子棟的事情,就簡單很多了,他只是韓夢瑤眾多顧客中的一位,他見過林佳之后,就向韓夢瑤討人,同樣的,韓夢瑤也收了錢,她將林佳賣給這些男人,骯臟的交易。

  這些事情,林佳是清楚的,彼此心照不宣,拿著混著血肉的錢,假裝生活很平凡,佯裝姐妹情深,裝作人生很順遂,虛假的日子,和虛假的情誼,都因為林佳的死,終止了。

  有些秘密,人們寧愿死都不想公之于眾,那些難以啟齒的,錐心之痛的過去,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被痛苦所蒙蔽雙眼,用一個錯誤掩蓋另一個錯誤,一個謊言隱瞞另一個謊言,在深淵里越陷越深,終將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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