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了一夜,最后停在了深山中的一處庭院。這庭院夾在兩座大山中間,草木深深,樹林環(huán)繞,周圍交通閉塞,十分隱蔽。庭院的白墻長滿了爬山虎,院內(nèi)種植了很多竹子,顯得清新雅致,隱隱有習武的操勞聲傳來。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白衣公子打開大門,他身材瘦弱,五官清秀,尤其他濃密的眉毛下一雙眼睛深邃多情。
“您好?!比~無夏恭敬作一禮。
公子回禮,帶她穿過前堂、后寢,最后面是一個十米見方的院落。院子里幾個少男少女在練習拳法。領(lǐng)頭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葉無夏目測他快有一米九,他光著上身,汗水順著他緊實的肌肉下滑,反著光??吹焦雍腿~無夏進來,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院落中央,一個和尚坐在一張?zhí)僖紊稀K碇{色僧袍,身材瘦削,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切斷他的眉毛,他的眼睛很渾濁,眼皮嘴角都向下耷,下巴上還有一道細小的疤痕,看上去有60歲的年紀。
他緩緩開口,“崔燭兒,你來試一試?!?p>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孩徑直朝葉無夏奔來。她皮膚黝黑,頭發(fā)又短又亂,穿著一身磨破了的磚紅色衣褲,看起來像個未成年乞丐。葉無夏忙閃身,急忙問道“你干嘛?”女孩不回答,一套拳法使得密不透風,生龍活虎。葉無夏繞著小院撒腿就跑,肩膀、后背不知道挨了女孩多少下拳頭。
葉無夏邊跑邊躲,想著這樣被打下去不是辦法。她突然一回身,掀起裙子,大長腿筆直得朝女孩肚子中央踹了過去,腳尖一挑,又踢中了女孩的下巴,女孩直接翻到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葉無夏連忙道歉。
女孩翻身站起,擺了個黑虎掏心的姿勢,由拳變掌,眼神更加凌厲兇狠,又一次朝葉無夏撲來。葉無夏躲閃不及,被女孩扯掉了衣袖上的一塊布料,在她嫩藕般的胳膊上留下了三個深深的抓痕。
“哎,你有完沒完?!比~無夏繼續(xù)繞著小院左躲右閃,順手抄起一個木棍,一回身筆直得打在女孩額頭上。棍子打得并不重,但是徹底激怒了女孩,她像只野獸一樣,對著天空狂吼。葉無夏沒見過這陣仗,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女孩繼而抓住木棍用力旋轉(zhuǎn),葉無夏力氣小抓不住脫了手。女孩順勢奪過木棍,在頭頂繞了個圈,揮舞在空中獵獵作響,最后狠狠打在葉無夏腿上。葉無夏一聲哀嚎,摔倒在地。女孩嘴角露出陰險地笑意,緩緩走近,從懷里掏出一把月牙形狀的彎刀。
“慢著!”高個男人抄起一根竹子,打掉了女孩手里的刀,立刻從后面抱住了她。女孩咆哮著奮力掙扎,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個深深的齒痕。
“好了?!焙蜕衅鹕?,高個男人立刻放開女孩,女孩朝著葉無夏吠了幾聲,又不服氣地回瞪著高個男人。
“劍走輕靈,你以后就練劍法?!闭f著在葉無夏腳邊扔了一本劍譜便離開。
葉無夏痛得勉強坐起,高個男人蹲到她身旁說:“一會兒我拿些治跌打的藥給你,你不用太擔心?!?p> “謝謝你,我叫葉無夏?!?p> “我叫楊思勖。”
葉無夏把裙子掀到膝蓋,被打的小腿處一片淤青。楊思勖立刻別過頭去,葉無夏看到他耳朵紅了。
“姑娘的衣服不方便,待我去找一身胡服給你?!?p> 葉無夏知道是自己失禮了,放下裙子,扶著他慢慢站起身。她抬頭看看楊思勖,他臉型瘦長,眉峰高挑,眼睛不大卻熠熠有神,鼻子又高又直,嘴唇正局促的抿著,喉結(jié)上下起伏。
“實在抱歉,能不能把我扶到后殿去?!?p> “哦哦,好?!睏钏价玫哪樃t了。
既來之則安之,葉無夏在這里認真學起了功夫,騎馬、射箭、拳術(shù)、掌法,最重要的是劍術(shù)。她照著劍譜學得仔細,且有舞蹈的功底,學起招式來輕車熟路,但是力量太小,耐力也不夠。和尚總是坐在一旁,話不多,且從不動兵器,只是偶爾拿竹子指點。
這里除了葉無夏還有五男兩女。迎接葉無夏的叫盧天行,曾是大家族的公子,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卻寫得一手好詩文。楊思勖是大師兄,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武藝超群,自幼被賣給戲班子賣藝。和葉無夏打斗過的崔燭兒是年齡最小的,據(jù)說她被狼群養(yǎng)大,目不識丁,口不能言,但卻狠辣異常。
另外一個女子叫蔣嬋,年齡稍長些,身材豐滿,眉眼間盡是嫵媚風情,曾經(jīng)是太醫(yī)家的女兒,精通醫(yī)術(shù),尤其善用毒藥。還有一對雙胞胎,衛(wèi)恒和衛(wèi)仁,兩人曾是漁民,使得一手好棍法,打斗起來讓人眼花繚亂,不分彼此。大力士汪節(jié)是吐蕃人,胳膊比葉無夏的腰還要粗,天生神力,據(jù)說他能舉起千斤重的石獅子,曾經(jīng)一個人背起二十多個人來。
師兄師姐們都很關(guān)照她,尤其是楊思勖經(jīng)常陪著她,時不時給她一些指點,兩人練習對打時,楊思勖也從來是點到為止,從不肯傷她分毫。唯有崔燭兒似乎還在記恨當初葉無夏的那一棍子,對葉無夏釋放的善意毫不理會,總是像只野獸一樣用惡狠狠地目光盯著她。
這一天和尚帶他們來到一處河邊,什么也沒說便乘舟到了對岸。大家很快領(lǐng)會了和尚的意圖,衛(wèi)恒和衛(wèi)仁利落地脫了長袍,一個猛子扎進水中,他們倆的水性自然是極好的,像兩條魚一樣在逆著水流迅速游到對岸。
蔣嬋捋捋頭發(fā),眼神含情脈脈,輕倚在汪節(jié)身邊撒嬌,用胸脯蹭著他的胳膊。汪節(jié)二話不說,把她扛過肩頭,走到水中央,托著她游到了對岸,蔣嬋的鞋襪都沒有沾濕。
“你可以嗎?”楊思勖關(guān)切地問。
葉無夏在空乘培訓的時候,上過專業(yè)的游泳課,考試是6分鐘100米,葉無夏輕松過關(guān),不測時間的話一口氣游個500米都沒有問題。她看了看水面,沒有大風,水流也不急,寬度大約在200米。
“沒有問題?!比~無夏脫掉鞋子,挽起頭發(fā)走進水里,蛙泳前進。崔燭兒緊隨其后,撲騰著想要追上葉無夏。葉無夏感覺到了危險,越游越快,楊思勖也察覺不對,在后面緊跟著她們倆。
葉無夏手長腿長,動作又標準,還是最先游上了岸。楊思勖帶著一臉不甘的崔燭兒也上了岸。此時對岸之剩下盧天行一人。
盧天行猶豫再三,緩緩走入水中,生疏地在水里撲騰起來。他的寬衣大袖在水中變得又沉又累贅,他使勁仰著頭,手腳在水下毫無章法的劃動。他的頭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好像在不停的嗆水,對面幾人看著焦急不已。
“加油啊,師兄!”葉無夏朝對面喊。“天行,穩(wěn)住不要慌!”大家也紛紛朝盧天行喊去。
天色忽然變化,云朵遮住了太陽,一陣陣風吹起,水面的浪也越來越大。突然一個大浪拍在盧天行臉上,他沉入水底沒有浮上來。
“師兄有危險!”葉無夏心急如焚。衛(wèi)恒和衛(wèi)仁兩人迅速扎到河里,快速朝盧天行消失的地方游過去,楊思勖緊隨其后也沖進河里。三人都潛入水底,水面死一般的平靜,葉無夏的心臟通通得跳個不停。“嘩啦”一聲,三人從水面冒出頭,拖著已經(jīng)昏迷的盧天行。
盧天行一上岸大家就迅速圍了過去,蔣嬋摸了摸他的脈搏呼吸說:“他呼吸脈搏都沒有了。”
“起開、起開?!比~無夏焦急的撥開人群,直接解開了他的衣襟和腰帶?!澳銈兩㈤_點?!闭f著跪在盧天行身邊,撥開他的衣服。她雙臂伸直,雙手重疊,左手五指翹起快速按壓起盧天行胸骨。“1,2,3,……”葉無夏邊按邊數(shù),按壓了30次。
接著葉無夏一手扶著盧天行的額頭,一手托起他的下頦,打開了他的嘴,檢查他嘴里有沒有堵塞什么東西,接著捏住盧天行的鼻孔,深吸一口氣,嘴唇對著盧天行的嘴唇貼了上去。
大家對葉無夏的一系列舉動驚呆了,大庭廣眾下這般肌膚之親,即使在開放的唐朝也是傷風敗俗了。只有蔣嬋心領(lǐng)神會,在一旁捏著盧天行的手腕,尋找他的脈搏。葉無夏向盧天行嘴里送了兩次氣,繼續(xù)按壓他的胸骨,不斷有水從他鼻子、嘴里流出,葉無夏鉚足了力氣,一遍遍地做著心肺復蘇。
“咳……”盧天行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水,眼睛也慢慢睜開了。蔣嬋在他脖子、手腕上摸了摸脈搏,“已無大礙,休養(yǎng)一下就好?!?p> “哎呀媽呀!”葉無夏膝蓋跪得生疼,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一圈人看著葉無夏目瞪口呆,楊思勖臉上更是又驚訝又難過的復雜表情。
和尚緩緩走來,“從明日起,日日來此?!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好像這一切和他毫無關(guān)系。
葉無夏瞪著和尚的背影十分憤怒,“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他怎么冷酷得像塊冰,不,更像塊打成兵器的寒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