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法院的傳票,于老板怕了。
在法院同意受理這個案件的當(dāng)天,他親自找上了門。
我們村道路泥濘不堪,又臟又亂,若在平時,他這種身份的人肯定不愿涉足半步,可是今天,他卻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滿面堆笑地找上門來。
我故作不知地問:“于老板,您怎么親自來了?”
于總把我拉到椅子旁邊,滿臉笑容的示意我坐下說。
雞場散發(fā)出來的味道讓于老板禁不住捂著鼻子,畢竟我的辦公場所就在雞棚附近,有味道也是自然,于總這個城里人沒見過這種場景,受不了這個味道,但是礙于有求于我,也不能不忍著。
我打量了一眼他放在茶幾上的禮品,都是上等的茶葉和好酒,包裝精美到讓我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我直入主題,毫不避諱地說:“怎么,于老板今天是來還錢的嗎?”
于老板嘿嘿笑了,帶著三分奸詐兩分狡猾,將一個厚重的牛皮紙信封推到我面前說:“一點小意思,還請肖經(jīng)理先收下。”
這下我懂了,這番人情世故行如流水般的操作我太熟悉了,想當(dāng)年李建宏也不是這么賄賂我爸的么。
于有才想用這幾萬塊錢收買我,讓我撤訴。
那怎么行?
如果我收了這筆錢,那其他被他欠款的合作商怎么辦,大家掙得都是辛苦錢,能讓我代表就是對我的信任,我怎么能辜負(fù)他們?
我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說:“于老板,你欠我們合作社五十萬,不打算一次性還清嗎?這看上去也不多???”
于有才搖了搖頭,朝我解釋說:“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給你的,和欠款是兩碼事?!?p> “于老板,如果你要這么說的話,那我只能送客了,欠我們這些商戶的錢,我肯定是一分不少的要回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直接堅定拒絕,讓劉伶送于老板離開。
臨走,他十分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我看得懂,責(zé)怪不識好歹。
我琢磨著,這種情況怕不是一次兩次了,李建宏在的時候,恐怕也是收了他許多好處。
我倒要看看是在法律面前他敢不還錢?
兩天之后,鄰村種蔬菜大棚的老趙給我打電話,說要撤訴。
我皺了皺眉,有些生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我就明白了,于總在我這里碰了壁,恐怕又去找其他人了。
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柪馅w:“他給你了多少錢?”
老趙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回答說:“于老板總共欠我五萬,現(xiàn)在都還上了,所以我沒必要再告了?!?p> 掛掉電話,我搖了搖頭。
很多時候,整個行業(yè)就是一個命運共同體。
就像網(wǎng)絡(luò)上盛傳的一句話那樣“別人有事的時候你選擇沉默,等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就沒有人發(fā)聲了”。
但是村民在乎的就是兜里那兩個錢,老趙是老實巴交的老農(nóng)民,不愿意惹是生非也能理解。
隨后,接二連三的種植戶和養(yǎng)殖戶給我打電話,說要撤訴。
我知道,他們都是小散戶,于有才欠他們的錢并不多。
但是像我們這種養(yǎng)殖大戶就沒有這么幸運,只能硬著頭皮打官司。
我始終相信,青天白日,這天下總有說理的地方。
事情進展地磕磕絆絆,但也勉強算得上順利。
等到開庭的那一天,我們原告剩下的人都到齊了,被告席卻空無一人。
被告不出庭,視為自動放棄辯護。
所以我們贏了。
法庭將判決書轉(zhuǎn)送到陽光餐飲公司,勒令對方馬上還錢。
無疑,判決結(jié)果讓大家心生歡喜。
但是,對我來說,卻高興不起來,于有才太安靜了,讓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判決書下達(dá)五天之后,陽光餐飲還是絲毫沒有還錢的跡象。
我坐不住了,養(yǎng)殖場賬上的錢馬上就要用完,幾萬只雞面臨著餓肚子的狀況,要是拖得時間再久點,恐怕養(yǎng)殖場就危險了。
我不敢再耽誤時間,這天帶著劉伶和強子再次來到了陽光餐飲公司的辦公樓。
沒想到這次于有才一改從前的態(tài)度,變得十分強硬。
他的意思是,從前我們合作社吃了他不少回扣,所以欠款只能還十萬,愛要不要,不要拉倒。
我一聽這話,火氣就上來了。
還是小伶在一旁勸我,我強忍著沒有沖上去打爆他的狗頭。
李建宏父子進了局子,從前的事口說無憑。
而且,賬面上寫著陽光餐飲的欠款就是50W,若是李建宏吃了回扣,為什么不把賬改了?
除非,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是改動過的了。
無論如何,這個啞巴虧我絕對不吃。
一不做二不休,我沒有再于有才繼續(xù)廢話,這次我直接向法院申請了強制執(zhí)行。
國家當(dāng)前的政策就是大力抵制老賴,如果老賴拒不還款就可以強制執(zhí)行,法院會拍賣老賴的財產(chǎn)。不僅如此,老賴的出行也會受到限制,甚至子女入學(xué)也會被影響。
我之前還了解到,有不少老賴的名單被媒體掛在網(wǎng)絡(luò)上。
看來在大數(shù)據(jù)時代,互聯(lián)網(wǎng)前景無限,也得好好利用起來。
在國家強有力的政策支持下,在政法干警的辛勤努力下,三日之后,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
于有才再一次親自登門,表示愿意還錢。
他和李建宏這種村霸到底是不一樣的,于有才是個體面人,他不能讓自己身敗名裂,要是這樣的話他的生意都做不成。
如果法院真的強制執(zhí)行了,怕是他名下的這些餐館都要被拍賣。
這一次,牛皮紙疊了厚厚的一沓。
“肖經(jīng)理,有話好好說嘛?!庇谟胁艥M臉橫肉,笑的比哭還難看,“這是二十萬,等我有了肯定會把剩下的還你?!?p> 我覺得這二十萬,多少是個誠意,也是個好的開始,在我的授意下,小伶收下了這筆錢。
我笑了笑說:“于老板,法院很快就要進入強制執(zhí)行階段,如果到時候還不清欠款,搞不好你的公司也要破產(chǎn)清算,孰輕孰重于總還是好好考慮一下?!?p> 頓了頓我又繼續(xù)收說:“于總不是還有輛奧迪嘛,賣掉車子那也應(yīng)該夠了?!?p> 聽到我的提議,于有才有些為難:“一輛二手奧迪,賣不了幾個錢的。”
字里行間,他都希望我能和法院溝通,再寬限一段時間,而車子,他是真舍不得賣。
我打聽過了,那輛車就算賣二手,最少也得二十多萬,更何況于有才的車還挺新的。
他是不想賣可是不賣行嗎?
要么賣車要么等法院查封,對比之下于總還是咬牙聽了我的建議,忍痛賣掉了車,這些錢大部分還給養(yǎng)殖場,剩下的分給了小散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