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暗淡的樓道里漂浮著一抹淡淡的香薰味道,不是很濃烈,香的恰到好處。
跟在儼然一副小老哥姿態(tài)的小阿周身后,馮生抽了抽鼻子,這股香味他有些熟悉,與他在斗笠女——也就是小阿周老母身上嗅到的極為相似。
先前馮生問柱子“游神”究竟是什么東東,湊熱鬧的小阿周就毛遂自薦,說要帶著還沒見過世面的馮生下樓開眼界。
這座貧民窟攏共九層,馮生除了熟悉自己居住的房間樓層,其余情況根本一無所知,所謂的“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贝蟮直闶侨绱恕?p> 從煙火氣十足的皸裂墻壁里探出的一截生銹鋼筋上掛著一盞明燈,豆火也似的光亮,小阿周指了指明燈最近的房門,小聲說道:
“101住的是孟德爾,這個孟老頭脾氣古怪,獨居,平時喜歡種點花花草草,養(yǎng)點稀奇古怪的小動物,就因為他養(yǎng)的那些小活物,一樓的其他鄰居沒少和他鬧矛盾,對了,樓外面那幾座花山,就是這孟老頭的手筆,有機會我?guī)闳マD悠一遭!”
馮生點頭默語。
小阿周很是滿意馮生謙卑受教的樣子,指了指相鄰的房間,繼續(xù)解釋:
“102,103,104這幾間沒有人愿意住,很大原因是因為孟老頭,也有心存僥幸的,搬進住了幾天就自動搬走了,所以一直空著……”
小阿周走前兩步,一面給馮生講著自己知道的內幕,一面皺眉走走停停,提防著腳下踩中“炸雷”,馮生跟在后面,藉著不甚明亮的光線,可以看到地上有不少動物的糞便,“呃……這是一個跨時代都難以解決的難題”,馮生如是思量著。
走過106后,小阿周運氣不甚好,腳下中招踩上糞便,只能碎碎念叨著在地上一通剮蹭,馮生抽了抽鼻子,卻是望著剛剛路過的104有些走神。
“……看什么呢,這過了106就萬事太平了,107,108住的是一對兄弟,大伙都喜歡稱他們大小洛克,哥哥大洛克整天喝的醉醺醺的,脾氣火爆,弟弟小洛克倒是隨和,喜歡拿桿火槍進山打獵,你仔細聞聞,這108門口是不是一股酒氣……”
穿過108,最后來到109門口,馮生發(fā)現房門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鬼畫符一般寫著“門鎖已壞,推門可進”幾個字,小阿周回頭沖馮生招了招手,壓聲提醒道:“一會進去,你不用說話,這個老嬤嬤怪的很,不喜歡被人打攪的……”
“吱扭”,馮生跟在推門而進的小阿周身后進入房間,冰冷皸裂的墻壁毫無修飾可言,廳里的陳設更是簡單到發(fā)指,一張壞了腿的木沙發(fā),一個小桌幾,上面放著水壺杯子,去往臥室的門關著,門板上貼著紙條“有事留言”。
撲面而來的滿滿樸素感。
“這個老嬤嬤和一層住的這些人都不怎么說話,除了在活動室里能說幾句,大多時間都是在看書……”
從房間退出來后,小阿周指了指樓道另一端,有詢問馮生要不要過去看一下的意思。
“看書?”
馮生瞬間愣住,這個拉屎都得用樹葉來擦的時代,不可能出現“書”這類人類文明誕生的物品,除非……
這座貧民窟里的一切都是與他一樣,來自另外的時空。
舶來品。
“是啊,就是看書啊,老嬤嬤先前看書看的眼睛不好了,還讓樓里其他人幫忙做眼鏡哩……”
小阿周一面比劃手說著,一面腳下不停,小心穿過稍顯狹長的樓道,帶著馮生來到樓道另一端。
貧民窟的樓層布局是對稱式結構,不過右邊這些房間早已被打通,改成了小阿周所說的活動室,當推門走進去后掃量一眼,馮生心臟便是“突突”一陣狂跳!
這哪里是什么活動室,根本就是廢棄的標本室!
一個個獨立的玻璃罩內陳列著不同形態(tài)下的赤裸人體,維持運轉的機器或許是早已癱瘓,維持標本保存的甲醛液體已經混濁,有的電線更是斷裂開來,“滋滋”噴著電火花……
玻璃罩內,有三頭六臂形態(tài)夸張的人類,也有雙頭人面蛇軀的蛇人,還有身體與金屬交融生長的金屬怪物,虎頭人身背生羽翅的鳥人,人頭馬面驢嘴的爬行人……
每一具標本都像是基因秩序重組誕生的怪胎,如果不是知曉這是原始時代,馮生已然想當然認為這里是基因大爆炸的27世紀!
第六次行走失敗所在的世界!
望著玻璃罩內極具時代特色的基因產物,馮生驀地回憶起他第六次行走失敗,身為藥店老板的“他”,被一群基因改造的怪胎無休止追殺,最終葬身強大熱武器之下……
“很是湊巧啊……”
瞇了瞇眼,馮生如是思量。
“走了,發(fā)什么愣呢,老嬤嬤不在這里……”
小阿周顯然對這里的一切已經習以為常,在偌大的活動室里晃著小腦殼轉悠一遭,并未發(fā)現他要找尋的老嬤嬤后,便有些泄氣地癟了癟嘴,剛想和馮生說要不換個時間再來,但抬頭卻看到馮生一臉沒見過世面的呆愣模樣,便不再想說什么,只是推著呆頭鵝也似的馮生出了活動室。
前腳剛出活動室,小阿周后腳就又踏進與活動室相對的休閑室,濃郁的酒氣撞面而來,三四米長的玻璃柜臺,依稀可見曾經噴涂的夸張圖案,三頭六臂的調酒師正耍著花活,柜臺前一排破皮高腳椅,坐著兩位正竊竊私語的男女,一位光頭男,一位夾克女,柜臺后的酒架上擺滿香檳,威士忌,烈性伏特加,朗姆等等。
聽到門響,面向門口正說話的光頭男隨即抬眼,凌厲的視線如手術刀劃過陌生面孔的馮生頭臉,嘴角莫名勾了勾,流露出濃烈的挑釁意味。
馮生正在這“酒吧”帶來的震驚余波里掙扎,太陽穴部位卻是莫名一疼,像是被刀捅了一下,隨即看到柜臺光頭挑釁地沖他做了一個手抹脖子的動作。
“呃……”
馮生一滯,嘴里嘟囔一句“病虎不發(fā)威,你還當我是大橘”,便繞開被忽略的小阿周,踏步而去。
“等一下……”
小阿周喊了一聲,便搓著小手興沖沖跑了出去,馮生回頭不明所以看著這一幕,眨眼又見小阿周拖了一把棒球棍小跑進來。
“還是械斗看起來過癮一點……”
將棒球棍丟給馮生,小阿周搓著小手興奮說道,眼睛里噴薄著與年歲格格不入的光彩。
光頭男名為浩克,是貧民窟“酒吧”有名的“地下拳手”,在看到馮生盜火者身份的第一時間,這位曾經在盜火者一脈手下屢次吃癟的拳手便起了殺心。
略顯空曠的區(qū)域隨意放著七八張茶幾,周邊一圈的沙發(fā),光頭浩克上前將茶幾沙發(fā)挪移開來,空出一片富裕的場地,然后再度沖著門口方向抹了抹脖子,從腰后摸出一把花紋行云流水似的大馬士革刀。
馮生接過棒球棍,噠噠噠腳下發(fā)力,一個疾沖而出,在中途“噌”的踏地而起,藉著身體下沉的勢頭,手中棒球棍掄圓砸下!
“去……你……媽……的!”
身如猛虎,聲似炸雷。
這是馮生第一次動了真怒!
小阿周爬上高腳椅,探手在吧臺一拍,沖著正用六條手臂調酒的調酒師喊道“來杯香檳”,又偏頭沖身邊的夾克女挑了挑眉毛,笑道:
“大炮,要不再賭一把?”
女子剃著莫西干,一副白凈臉頰,紅唇上打著兩顆骷髏唇釘,上身真空風光大好,套著一件黑色夾克,下身只見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腳踩登山靴,酷拽霸氣,吸人眼球。
聽到小阿周不自量力,要與她打賭,夾克女多少有了興致,偏頭看了看手中棒球棍被刀削斷而不得不頻頻躲閃的馮生,紅唇微啟,放出笑來,道:
“一個是喪失神位的游神,一個是基因改造的怪胎,如此對決倒是罕見,不知怎么個賭法?”
小阿周兀自一笑,探出手指晃了晃,咧嘴道:
“我壓游神贏,賭注:全套【逃學威龍】!”
夾克女微有詫異看了看小阿周,看其不似誆人,轉了轉手中酒杯,道:
“浩克,小勝,賭注:沙漠之鷹.50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