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朕來點個狀元郎
京城東門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東行。
“師父，徒兒不明白?！斌蝺艨粗鴦⒒炜担冻霾唤庵?。
劉混康表情有些凝重，緩緩說道：“既然看不透，又何必說透。想來陛下很快就會召為師回京城的，山里還有諸多事務(wù)要處理，也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回山后，為師會將俗務(wù)逐步移交于你，再回京師后，怕是沒機會再回到山里去了?！?p> 笪凈惶然問道：“師父是說陛下會對你下毒手？”
劉混康搖頭說道：“若想下手，你我?guī)熗蕉私袢赵缫褑拭趯m里。只是為師是與陛下有緣，既已緣盡，自然人散。便如皇后，舊緣未了，新緣已生，命格自然因而生變。”
笪凈更為不解，說道：“皇后既生新緣，那師父亦該如此才是?！?p> 劉混康看著愛徒，說道：“緣法因人而異，他并不信我，命線自然不會有所牽扯，有時反而有害。若他容為師在山中歸老，為師倒還能多些時日?；厣街?，為師會將上清寶篆盡數(shù)傳授，你當(dāng)刻苦習(xí)之?！?p> 笪凈從師父言辭之間聽出去意，雖說修道之人早已看淡人世緣法，又怎能真的盡除七情六欲，心中黯然，悶悶不樂。
劉混康也不去管他，閉起雙目開始打起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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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dāng)自強”。
一首詩道盡天下士人的夢想，自太祖正式創(chuàng)設(shè)三級科舉殿試制度，天子門生成為所有讀書人的終極目標。
殿試雛形始于晉，正式出現(xiàn)于武則天的周朝。
今年適逢三年一次的省試殿試，殿試官也都早做了安排，趙佶想著反正自己最后要把關(guān)的，也就未做改動。
雖說殿試是皇帝親自主持的考試，不過大多數(shù)的時候，只是由皇帝或翰林學(xué)士等人出題，由殿試官去負責(zé)，包括考試閱卷評等之類的工作。
經(jīng)初考官、覆考官、詳定官三次考量斟酌，評出等次，交由皇帝來勾出一至十名，再于集英殿為所有殿試的人唱名賜第。
太祖時，殿試實行淘汰制，或二取一三取一或三取二四取二之類，這種制度按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也并無問題。但仁宗朝時，一位數(shù)次殿試被刷落的讀書人徹底改變了天下的大勢，也成了宋朝君臣心中永遠的痛。
一位自比有管仲、諸葛之才的讀書人張元，受不了數(shù)次殿試均名落孫山的刺激，與好友一起投奔了當(dāng)時還是宋朝藩屬的夏州節(jié)度使李元昊，受到李元昊重要。
在張元謀略與策劃下，夏國脫宋自立，通過長達三年的面子之爭，最終形成宋遼夏三國鼎立的局面。
在這三年發(fā)生的好水川戰(zhàn)役、定川寨戰(zhàn)役等關(guān)鍵之戰(zhàn)，均出自張元之手。
痛定思痛的仁宗君臣決定不再在殿試中淘汰一人，悉數(shù)取入。
殿試的日子恰好是華陽先生辭行之日的第二天，滿腹心事的趙佶也沒去集英殿露面。
過了五天，趙挺之親自把此次參加完殿試的六百七十一人名冊呈了過來，請趙佶定下唱名賜第的日子。
趙佶拿過來，隨手翻開，看見第一頁擬定一甲的三個名字：開封府蔡嶷、福州柯棐、建州潘建中，不由皺起了眉頭，問道：“這個蔡嶷是不是坊間傳聞初認蔡京為叔父，后又認蔡京為叔祖那個蔡嶷？”
趙挺之心道：“這等市井流傳，只怕又是皇城司那些察子告訴陛下的”，連忙拱手說道：“老臣確實不知，也未曾聽聞過此等傳言。”
趙佶將名冊往御案上一扔，說道：“這樣吧，將參加此次殿試貢士的所有考卷都送過來，待朕看過再定?！?p> 勾選一至十名的名單本就是皇帝慣有的本職工作，趙挺之自然趕緊應(yīng)下來。
切莫以為這殿試多莊嚴肅穆，其實皇帝在選狀元時也經(jīng)常任性妄為，讓人哭笑不得。
太祖時以交卷速度快者為狀元，有一次殿試有兩個人同時交卷，武將出身的太祖大腿一拍，讓兩人在講武殿當(dāng)場了一架，贏者為狀元，結(jié)果兩個斯文人當(dāng)場就變成了撕扯的潑婦。有時候，名字、長相、地域都可能讓人失去狀元的榮耀，這樣的例子并不鮮見。
一連三天，趙佶都躲在福寧宮看考卷，雖然絕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一目十列，粗略瀏覽，也頗為辛苦，好在王皇后與趙貴妃王淑妃劉賢妃等輪流過來陪著，捏個肩奉杯茶什么的，倒也沒有覺得日子難過。
蔡嶷的策問字里行間全是痛陳元祐誤國、新法治世之意，為徽宗蔡京歌功頌德，難怪會被徽宗點為狀元郎，但是全是詞藻堆砌，未免空洞，倒是一名叫趙鼎的考生直斥前相章惇誤國的文章，言辭激烈，有理有據(jù)，讓趙佶看得很爽。
事后才想起，這章惇雖是新法一派，卻是當(dāng)初反對自己上位之人，宋史對徽宗的評價以及后世所謂“獨不能為君也”，傳聞便是出自他之口，想來自己潛意識里是很厭憎此人的。好在事實證明，這趙鼎倒的確是個良才，沒讓自己鬧個笑話。
到了第三天入夜時，趙佶拆開一封打上火漆的奏折，只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二草二木，卻是去歲華陽先生劉混康隨手猜的今春開科的結(jié)果，當(dāng)時徽宗不信，當(dāng)場封了結(jié)果，趙佶突然想到這事，找了出來。
看著這四個字，趙佶愣住了，這蔡嶷柯棐不正是二草二木？
趙佶沉默許久，這才開始鄭重的寫下第一甲三人的名字：第一名，解州趙鼎，第二名，婺州梅執(zhí)禮。
寫到第三名的時候，趙佶猶豫了一小會，才將潘建中的名字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