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佯裝淡定地隨著師父入座,喝下一盅蓮子露,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抬頭又見對面席位的紫薇元君花容綽約地正沖著我笑,我的心便忐忑不安起來。
我堂堂玄囂殿弟子竟然被……我堂堂鸞鳥族世子竟然被……
無禮調(diào)戲!
我又忿忿地喝下五盅蓮子露。
露入口溫潤甘甜,蓮子入口清靈苦澀。
師父似乎察覺到我的不悅,淡淡道:“那人確然是胡攪蠻纏了些,不過,常言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若真對那人無意,就安心地做你自己,該惱的是對方。”
無數(shù)的粉黛峨眉在眼前一閃而過,那些如輕煙的細紗水袖就像數(shù)不清的帕子,遮望眼,擾人心。一曲終了一曲又起,觥籌交錯間,我又喝下幾盅蓮子露。我雖端坐于自己的席位上,可心思早已不在我身上。
金翎子啊金翎子,誰讓你前世做過那虧心事,情之一字,到底還是說不得碰不得的。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好似想起了什么,實則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一曲又終。
眾賓歡,觥籌交錯。
趁著這會兒熱鬧,我欲悄悄溜出大殿透個氣。不料,剛溜出大門沒幾步遠,就與一個端著玉盤珍饈的宮娥撞了個滿懷。盤子里的東西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上仙?!辈坏任艺f對不起,那宮俄早已低頭一面慌張失措地撿著滿地打滾的東西,一面連連道歉。我上前欲幫忙,卻被拒絕:“我來吧,你看,這南海麗珠本就是剛從那南海水域里捉上來的,濕漉漉的,方才都灑到上仙這身衣服上了?!?p> 那女子這樣說著,又拿出一塊帕子來替我擦拭衣服上被打濕的地方。
“我……”有了紫薇元君的前車之鑒,如今又見這宮俄這般熱情,我不由得一把扯過宮俄手里的冠服一角,肅然道:“罷了,不過打濕了一點,無大礙的,你先退下吧?!?p> 宮俄聽罷,竟溫順地笑了笑,待她一抬頭,我又怔了怔:這豈不是那日去凡間放生的時候那個遺忘竹籃子的姑娘么?若是粗看,真的就是同一個人??扇羰羌毧?,那氣宇還是有天壤之別的。
“上仙若是沒什么吩咐,那奴家就先退下了?!?p> “嗯?!蔽业坏?。
天宮的天和東夷山的相比是另一番景象,這兒云霧稀少,景致脫俗,偶有未修成的靈鳥飛過,留下幾聲帶著音律的鳴叫,也不會壞了這一帶的寂靜安寧。我行至一處涼亭小憩,這兒蓮花緊簇,荷葉相接,天地看似沒有邊際,不染一絲塵埃。我坐下來,聽著溪水淙淙的流淌聲,很快入夢。
不多時,又聽聞不遠處傳來陣陣啜泣聲,擾得我無法入眠。我起身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年輕女子正立于岸邊,手里端著一個裝滿了南海麗珠的琉璃盞,雙肩一起一伏,跟著她雙眼簌簌落下的淚珠,饒有節(jié)奏地動彈。
我走上前去。
走近一看才知,這便是方才在大殿門口與我撞了滿懷的宮俄。
“姑,姑娘,你為何在此傷心?”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了這話匣子,開口一個“姑娘”險些把我自己都嚇著了。
我懵懵懂懂地想起來這句話好像是出現(xiàn)在哪一本折子戲還是閑書里關于白面書生和官家大小姐的某一處橋段來著,一時間連自己都覺得好笑。以往,天翳師兄也會拉著我看一些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閑書,還有什么春宮圖之類的,我自知自己生得無情無義,對此一并嗤之以鼻,如今看來,仍有一些東西印在了我腦子里。
罪過!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