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丹青在醒之時(shí),已是三日之后。
睜眼,自己身在屋中。起身一看,四周擺設(shè)竟像書房。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清香,一銅爐正吞吐著云煙。
“吱——”木門開,見他已醒伊人萬分驚喜。輕放下藥碗,才將一切娓娓道來。
原來是有偽造蘇嫣然師尊的筆跡,詐稱病危,望能見關(guān)門弟子最后一面。
說起那位師尊,可有來頭。蘇嫣然幼時(shí)入京為歌女,器樂禮節(jié)自當(dāng)樣樣精通。曾以錢十文,長跪十日,拜隱士清竹為師,本只是粗淺學(xué)藝。但清竹卻發(fā)現(xiàn)蘇嫣然天資聰穎,冰雪聰明且勤奮好學(xué)。問明情況,就收為弟子。但有礙于其身份尷尬,最后就收作關(guān)門弟子。
蘇嫣然能在紅塵之地不染污濁自守清高,背后就是師尊作用也不小。
一番寒暄蘇嫣然便離開,此地是其師的空閑宅院。雖偏遠(yuǎn)幽靜但荒廢了不短時(shí)間,還有不少事要忙。
“清竹居士。”易丹青微合眼,這名字他聽過,還是聽他師尊講過。
“這趟水,有點(diǎn)兒渾哪?!币宦曒p嘆,吹的白煙淡了點(diǎn)兒。
這次的傷卻是有些復(fù)雜,但好在易丹青也非常人。五日便恢復(fù)了氣色,十五日便能走動。
“丹青。”忽一日,蘇嫣然似定下主意,滿懷希翼的看向易丹青,目光閃亮,“今日飛雪將停,已是漫天銀白,寒梅初開。正是冬日佳景,不知明日……”
她低下頭,易丹青看出她白凈的小臉是在泛紅,在一望透著白光的窗紙。
“十?dāng)?shù)天都未曾走動了,明月陪你觀著雪景,亦不錯(cuò)?!?p> 聞言小耳輕動,低頭離開。嘴角壓不住欣喜的上揚(yáng),到屋外深吸一口涼氣,蘇嫣然拍拍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努力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趕緊去準(zhǔn)備相關(guān)事宜。
旦日雪停,四方被雪。別院幽靜,掃出一塊空地,易丹青坐于石桌旁,前置香茗茶點(diǎn)。蘇嫣然蓮步微移,至幾米開外,膝上橫擺一琴。
一襲紫錦,談妝畫眉,襯此美景而更傾城。她淺笑行禮,纖纖玉指落于弦上,朱唇微啟,開始彈唱。
詞日:初冬雪落花,墨梅間云冰。
不覺微寒起,為君披裘衣。
天清水亦白,挑燈照夜明。
但取蕊心雪,烹茶淡香幽。
……
功名利祿何可笑,只嘆俗人望眼穿,錯(cuò)!錯(cuò)!錯(cuò)!
不如冰霜幾千秋,可值分文反不朽,默!默!默!
……
酥皮餅,憶心蓮。
奉子清茗綴紅梅,嫣紅朱丹點(diǎn)青然。
天碧弦,絲流年。
戲拂樂鳴聲俞幽,愿君開顏一笑輕?
……
弦音何美,曲調(diào)萬千;伊人何美,清音勝仙。
他聞曲淺笑,一泯香茗,入囗既化,唇齒余香,沏茶之水定是用初冬第一場落于梅花蕊心之雪。點(diǎn)心酥皮,餡帶清甜。這是京都遠(yuǎn)近有名的蓮心餅,是以盛夏所采封蓮瓣制心,雅稱憶心蓮。
對了,好似此物寄情思。
無雪有風(fēng),吹落香誘了的梅。更巧的是一片火紅正落青翠茶水之上,泛起圈細(xì)微漣波。
看來此次賞雪,她可花了不少心思。
“確實(shí)妙景,妙人,妙曲,妙詞?!币磺K,輕放杯。他淡淡道,“但藏而不顯,晦而不明,卻不為美?!?p> 嫣然微紅面,正欲開囗。突然一蒼老慈祥之聲從院外傳出。
“清竹居士,久聞天絲戲子之名,特來拜會?!?p> “師尊?!碧K嫣然起身行禮,白發(fā)白須,氣宇不凡。
清竹丹青兩人對行禮,平坐而談。
“近日承蒙前輩收留之恩,丹青先行謝過?!币椎で嗟?,“居士此次冒寒而來,有何事但說無妨。”
“早聞天絲戲子性情坦率,不拘禮節(jié)。今日一見果真如此,”清竹居士也非迂腐之人,不洗太繁瑣禮節(jié)。直接遞出一帖,又道,“燕王有言,請自行定奪,絕不強(qiáng)求閣下?!?p> “老夫先行告退,就不打擾閣下雅興了。”
“宴會請?zhí)???p> 不禁皺眉,現(xiàn)在易丹青可不易暴露身份,正欲相勸,可易丹青卻突然開口。
“即使燕王親筆相邀,易某人自不當(dāng)辭?!睊邘籽蹆?nèi)容,易丹青卻道,“嫣然,收拾一下,今晚赴宴?!?p> 當(dāng)夜夕陽剛沉,燕王府坻門前走來兩人。一人白衣飄飄,貌若謫仙。一女紫錦無飾,傾國傾城。
一踏上石階,門囗四尊如雕象般的衛(wèi)士立刻將之?dāng)r下,面無表情。男子將請?zhí)换危l(wèi)士立刻讓路,立于朱門兩旁,如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
走進(jìn)府邸,立刻有一侍從引路徑直行至正院,不多一絲禮節(jié)言語。
“易小友到訪,燕某人真是榮幸?!毙β曀?,燕王坐于正坐,頗有幾分霸王之威。
“燕王之邀,易某人自不敢推辭?!币椎で嗪茏匀还笆肿龆Y,隨既按請?zhí)阅舷蜃?,蘇嫣然立侍其旁。
可蘇嫣然卻不像兩人這般灑脫自得,宴會上竟還有位賓客。要知道如果放出天絲戲子在此的消息,只怕京城的大地震。
可易丹青絲毫不懼,世人皆知戲子之名,不知戲子之容。因?yàn)橐娺^他面的仇家,沒有一人還活著。燕王此人他也略有耳聞,武將出身,性情俠義四海聞名,況且他還知道一些江湖上無人知曉的消息。
“燕王爺,不知此人為誰?”聲音幾分尖酸刻薄,這是西向座之的公子。一臉不滿,他作為歧王次子,應(yīng)邀赴宴。卻沒想自己落得個(gè)最次的西向座,還以為南向坐是哪位大人物,結(jié)果只是個(gè)從未見過的生面孔,這一下他心里就不平衡了。
作為一個(gè)京都花花公子,處事圓滑。他哪位大人物十里八親不知道,他敢賭這小子絕對沒什么背景。
“只是一江湖小人,方才出師不久。”易丹青絲毫沒有氣惱之態(tài),反而笑著回之。
“那就是無名小卒嘍!”公子特意提高了一個(gè)聲調(diào),一看易丹青風(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心中更是氣惱,忽又見一旁立侍的蘇嫣然。
微低首,看不清全容,卻更添幾分神秘。膚如凝脂,貌比西施,小嘴微抿,眼神左右顧盼,藏不住慌張的神色。靈動,絕色,更出幾分魅意天成。
還有如此絕色的人兒,他竟都沒見過。
“歧公子,今日易小友是我府貴客,請放尊重些。”燕王臉色不善,帶上幾份微怒。
“小子明白。”公子見燕王發(fā)怒,立刻笑臉賠不是,可還是不停瞟向另一邊的蘇嫣然。
“歧公子,請自重?!币椎で嚅_口,已有幾分嚴(yán)肅。
“不知此女為你何人?”
“侍女?!币椎で嗷卮鸬煤茈S意。
“那……”
“若有小心思請立刻收住,”易丹青多了幾分警告之意,“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招惹的?”
“你……”還未說出口,易丹青一瞪,那是染了多少血才有的殺氣,嚇的公子直打寒戰(zhàn)。
“燕王爺,”易丹青轉(zhuǎn)轉(zhuǎn)酒杯,似很隨意漫不經(jīng)心,“有此人在,宴會興味全味?!?p> 燕王是何許人,能爬到這個(gè)位子誰不精明算計(jì)?話中有話,更有深意,直接大手一揮。“來人,送客?!?p> 公子臉色一變,兩個(gè)帶刀侍衛(wèi)已立到他兩旁,急呼道,“燕王,你真敢動我!”
“送客!”燕王直性子京都皆知,公子最后恨恨看易丹青一眼,可易丹青卻不理他,自酌自飲,好不自在。
“回去向你老子告狀,就說我燕王在這等他。”
一時(shí)再無話,連侍從都盡皆退下。蘇嫣然卻愈發(fā)心驚,這兩人都靜的不對頭。
“燕王府的酒,不錯(cuò)。”易丹青搖著滿滿的酒杯,卻滴酒不灑。到現(xiàn)在他一直假飲,就是為了此刻,一語挑明。
“味藏的太深,丹青可喝不下?!?p> 梅雪烹茶靜片刻,又步酒宴迷局。欲知后事如何,且候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