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夕山下有東城,東城灣外有渤海,渤海之東,不知幾萬里遠﹐有大壑﹐實惟無底之谷﹐名曰歸墟。
在東城的一間茶館里,有個說書的現(xiàn)在正在說著幾天前剛發(fā)生的一件事兒。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沒人會知道,原來海浪能卷得這么高,海上的狂風竟然比刀還厲,那船上的人,在跌入海里之前,就已經(jīng)被攪成了碎片,再經(jīng)過海浪這么一壓,全部的罪孽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書先生一方醒木還沒放下,臺下坐著的一位青衣小伙立即張嘴反駁到:“我還真就聽不慣你們這些說書人講的故事,你這老頭剛剛還說無人目睹,現(xiàn)在又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像是親眼見過一樣!”
跟他同桌的眾人聽完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
說書人拿起折扇,笑著對臺下眾人作揖,沒有多做什么解釋。
掌柜的對這情形早就見怪不怪,還吩咐小二勤跑腿,給客人換上新的熱茶水。
這七八月艷陽高照的日子,不知哪里吹來的風,不但把夏日的暑氣給吹沒了,隱約還有點冬季要來了的樣子。
流年不利??!
角落里的隔間,帶著朋友剛坐下的長樂,警惕的觀察著周圍。
在吩咐完小二拿來一壺茉莉花茶,再來點果干之后,長樂發(fā)現(xiàn)她剛認識的這位姐姐一直盯著那位說書先生看。
“風姐姐,你怎么從剛進來開始就一直看著那個說書的啊,他是有什么問題嗎?”長樂說完還看了看那個說書的。
風雪用手撐著臉,捏了一片果干送進嘴里,不在乎地說道:“他沒什么問題,我只是好奇他在講什么故事而已。”
“這個?。课抑腊?!”
長樂靠近了她小聲說道:“你知道那極東之地歸墟嗎?”
風雪點了點頭,那當然是認識的,她不就剛從那兒出來的嘛。
“傳聞那歸墟是個無底深淵,任何人進去了都是有出無回!但是聽說前幾天有一伙人雇了幾條大船,不怕死地就穿越渤海過去了,但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人回來過?!?p> 風雪點了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看著那個說書先生問道:“既然沒有人能回來,那為什么那個說書先生說的好像親眼見到過一樣?”
長樂看了一眼那個說書的,“那肯定是瞎編的唄?”
瞎編的?編得還挺真,莫不是開了天眼才能看到的?風雪細細打量了一會兒那個說書人。
畢竟她確實是御風把那些人埋進了大海里當飼料的。
身為歸墟守護者的風雪,掌管著風。
要說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就一直守護著那里的,她也不知道,只是一睜眼就在那兒了。
她在的地方,都習慣周圍無風無浪,畢竟一有動靜她比誰都敏感,那可是會吵到她睡覺的!
而歸墟外就是一片無風帶。
無風不起浪,海面一片平靜。
而海里的生物也都習慣待在深海中活動,雖然他們身軀龐大,但在極深的海里翻滾,離歸墟又遠,確實不會吵到她。
不過昨天就有一伙人闖了進無風帶。
是有意還是無意就不知道了。
要說無風有風,其實很容易區(qū)分,你在海面上遠遠地就能看見,遠處的海面平靜地跟鏡面一樣,而且不管外面刮風下雨打雷閃電,那里依舊是無風而日麗,就算是晚上,只要你行船有過一段時間,也會不自覺地感覺到危險,是不會專門找死闖進去的。
除非,是故意的!
被吵醒之后的風雪,滅了那伙人之后,也不想再繼續(xù)待在歸墟里了,就留下一部分能力,化成人形來到了東城。
而歸墟外的無風帶也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日夜呼嘯的狂風和一直翻滾的海浪。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神明發(fā)怒了,其實是守墟者跑了。
風雪先是化成風,一路飄蕩,最后在踏上陸地的時候化成的人形。
隨風而來的是一場雨。
在雨中,她看見了被人追殺的長樂,順手救下之后,現(xiàn)在正跟著她蹭吃蹭喝。
“你說的來接應你的人呢?不是約在了這茶館嗎?”風雪喝下一口茶之后問道。
“按理說應該快到了?。」烙嬍怯惺碌R了,我們再等一會兒,如果還是等不到,我們就先找個地方住下,我再想個辦法聯(lián)系他們!”
“行,都可以,我沒意見?!蹦苡袀€住的地方也好。
當晚,她們找了家客棧住下了。
風雪對新環(huán)境感覺好奇,但是并沒有在面上顯現(xiàn)。
就是覺得房間隔音挺差的。
半夜,風雪聽見隔壁長樂的房間傳來說話的聲音,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神女大人,屬下來遲,還請大人治屬下失職之罪?!?p> “算了,念你也不是故意的,那群人也不是你一個人對付得來的,我不追究你的責任?!?p> “謝大人!那還請大人現(xiàn)在隨屬下連夜離開,我怕他們很快就會查到這里。”
“先等等,我隔壁那人我想一起帶回教中,我去叫她一起離開?!?p> 風雪聽到這里,起身穿好衣服,準備跟著金主一起走。
“這......屬下接到的命令是安全護送您回到教中,對多余的人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p>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她甚至都能保護我們兩個?!?p> 風雪隔著墻笑了,把外套脫掉之后,又躺回去睡了。
一盞茶的功夫,長樂過來敲了敲門。
“風姐姐,你睡了嗎?”
門無風自開,把長樂都嚇了一跳。
“何事?”
“接應我們的人到了,我們現(xiàn)在走吧?!?p> “行!”
待他們走出客棧,剛準備離開的時候,就被一伙人截住了。
“妖女!現(xiàn)在還看你們往哪里逃!布陣!”
長樂在看見他們的時候,就拉住了風雪:“姐姐救我!”
“晚了!”為首那人冷笑道,“神龍吟!”
只見一道劍光閃過,一條金龍隨著那劍光出現(xiàn),直奔他們幾個而來。
風雪在四周揚起一個風圈,連布陣的那幾人也被吹走了,金龍隨風四散,差點撞向周圍的房屋。
“起!”一聲令下,金龍飛上天空炸成煙花。
眾人往旁邊屋頂上望去,只見上面站著兩個修士,一個應該看著不到二十歲,一個看著有二三十歲。
但修士的年紀哪能通過外表看出來,就像風雪自己,看著也就十幾歲,但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活了多長時間。
看清那兩人的長相之后,躲在風雪背后的長樂低聲喃喃一句:“哥?”
哥?
風雪看著那兩個修士,玩味地笑了。
鐘一塵隨手炸了金龍之后,才有空低頭看了一眼底下的人。
只一眼,他就移不開眼了!
花花?是你嗎?
找了好久,我終于找到你了!
鐘一塵眼神一直跟隨著她,但是那人卻沒抬頭再看他一次。
剛剛使出神龍吟的清夕派長老,對著屋頂兩人拱手道:“我等乃百里外日夕山上的修士,我是清夕派長老龍霄云,不知兩位閣下是何方道友?為何要插手此事?”
許長興看了一眼鐘一塵,見他沒有要吩咐的,便對清夕派長老龍霄云回禮道:
“道友客氣了,我倆是荊州青城山人士,路過此地,見你們雙方在此斗法,恐會破壞房屋、傷及無辜,所以才出手,并無惡意。”
荊州青城山?莫不是那個仙門?
龍霄云面上一喜,“莫不是云霄宗的道友?還請道友能助我等一臂之力,這些是一念教的邪教妖人,潛伏我清夕派中許久,傷我派中弟子無數(shù),今日若被他們逃走,日后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p> 風雪聽完回頭看了長樂一眼。
“我呸!”長樂漲紅了臉氣憤道:“你們才是邪教!說得好像自己門派有多干凈一樣......”
“妖女!事到如今還想狡辯!”龍霄云打斷她。
“一念教?我只聽說過許久之前有個宗派叫一念堂,你們和這一念堂有什么關系?”鐘一塵出聲詢問,眼睛繼續(xù)看著風雪。
風雪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畢竟他的眼神太火熱了!
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啊!
不過她倒是沒發(fā)現(xiàn)鐘一塵眼中有什么惡意,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長樂知道這時候不解釋清楚,待會肯定沒辦法善了,于是從風雪背后站出來回答:
“恕在下學淺,并未聽說過一念堂,只知道教中教義,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是非對錯,總在一念之間,一念之差,就是萬劫不復,所以萬不敢與妖邪同流合污。我教中人雖少行俠仗義之事,但也從不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請道友誤偏聽偏信一家之言?!?p> 那黑衣護衛(wèi)一直護在長樂身前。
風雪琢磨了一下,感覺好像長樂才是弱勢一方,于是把她拉回自己身后。
長樂感激的看著她。
“一派胡言!你這妖女就只會花言巧語,今日不把東西留下,休想離開!”
龍霄云已經(jīng)發(fā)話表明立場,和清夕派的修士重新擺陣,勢必要把他們拿下。
“師叔,現(xiàn)在該怎么辦?。俊痹S長興問道。
“先不要插手,不要忘了我們此次出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要惹事?!辩娨粔m說道。
同時他也留心著底下的風雪,不知道她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哦......”許長興應道,但是他剛剛看著那說話女子無辜的眼神,又有點于心不忍。
只見下方陣法變化多端,而風雪一直擋在長樂身前,并未讓她傷及分毫。
同時她也保留著實力,或者說根本就沒打算出力。
畢竟她也才剛認識長樂一天,還不知道她人的好壞呢!
但是那個黑衣護衛(wèi)一人抵擋眾人的攻擊,確實是有些吃力,風雪也在考慮要不要幫他。
“萬劍歸宗!”
清夕派的修士們齊聲喊道。
“什么?”
黑衣護衛(wèi)驚訝道:“這種小宗門竟然也有這本事?”
他急忙退了回去,心想這下完了!
此時,眾弟子的劍被齊聚到清夕派長老龍霄云身前,一劍化三,七劍就是二十一,二十一只劍影又慢慢化成一柄長劍。
風雪想著,看來該我出手了。
站在屋頂上一直看戲的兩人看著也像是想出手了。
突然間,對周圍局勢敏覺的風雪感覺到右后方有異樣!下意識側身避開并回頭看。
只見從身后黑暗處突然伸出兩只枯手,一只掌心向前,像是要推她去擋劍,一只手順勢抓住長樂,就急速往后退。
風雪肯定不讓他抓住??!一側身就躲開了。
但是長樂卻被他抓住了。
長樂的手向前伸,想抓住風雪,風雪也下意識將手伸出,但臨到頭卻收回。
風雪看著長樂無驚帶喜的神情,心中了然,于是跟她揮手告別,然后就這樣看著她消失在黑暗中。
長樂倒是臨了還一臉不置信,像是真的把她當作朋友了。
前方的黑衣護衛(wèi)還不知道這事,以身擋劍,身死道消。
但是這劍勢并沒有因此停下,直直沖著風雪而來。
一直在屋頂上看著局勢變化的鐘一塵此時出手了,只見他手一揮。
“升!”
那柄長劍就這樣升到空中,一直往高處飛去。
風雪看了鐘一塵一眼,隨后手一揚,長劍分成七柄,然后爆炸成粉末。
“噗噗......”清夕派七人本命法器被毀,紛紛吐血跪下。
龍霄云怨恨地看著風雪,不甘地說道:“妖女!”
風雪沒有理他們,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鐘一塵看著風雪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