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劉季述扯著嗓子喊。
伴隨他這聲喊,士卒中一道銀光刺出,不是刺向李曄,也不是刺向辛四郎,而是刺在孫德昭的心窩上。
孫德昭睜大眼睛,嘴里說不出一個字,他怎么也不會相信這個人會殺他。
董從實冷笑一聲,拔出橫刀,反手一刀,刺入孫承誨的背心,孫承誨的慘叫也停止了。
辛四郎一愣,扔掉左右手的兩具尸體,來抓董從實,董從實陰笑一聲,退入士卒之后。
辛四郎一把匕首,而亂軍全身甲具,長刀在手。
“住手!”李曄喝止了辛四郎。
“董將軍,我們可以談一談了。”這個時候,李曄也顧不上什么朕不朕的了。
董從實殺孫德昭和孫承誨,很明顯是為了搶奪更大利益。
這人表面憨厚,內里心狠手辣,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還是陛下通情達理。”董從實躲在亂軍之后,聲音從容不迫。
“你想要什么?”
“鎮(zhèn)國軍節(jié)度使!”
一個問的干脆,一個答的干脆。
辛四郎擋在亂軍之前,雖然只有一把匕首,但亂軍無人敢進。
“殺了皇帝,咱家讓你做大將軍,統(tǒng)領長安神策軍!”劉季述也看出問題的關鍵了。
董從實站在哪邊,哪邊就能笑到最后。
董從實朗聲大笑:“大將軍就算了,長安就是一座火山,本將無福消受,還是留給你們去爭,本將只要鎮(zhèn)國軍!”
劉季述還不放棄,“你殺了昏君,咱家扶你當皇帝!”
人群之后的董從實目光閃爍起來,這么大的誘惑,沒人不心動的。
李曄也大笑起來,“皇帝是這么好做的?你今天動手,明天就成了全天下之敵!”
董從實不傻,“陛下說的是,自古弒君者從無善終之人,陛下可想好了嗎?鎮(zhèn)國軍給還是不給?”
“給!”李曄咬著牙道。
“陛下爽快,不過空口無憑,還得委屈陛下跟本將一同去趟華州,沒有陛下在,本將這個鎮(zhèn)國軍節(jié)度使坐不安穩(wěn)!”
李曄一陣頭痛,這個董從實還真不好對付,居然想出裹挾自己的辦法。
他在騙董從實,董從實何嘗不是在騙他?去了華州,遠離長安中樞,李曄就完全落在董從實手中。
劉季述冷笑道:“今日你不殺昏君,來日必死無葬身之地!”
“這個就不勞閣下費心了?!倍瓘膶嵶孕艥M滿。
此時的情況,李曄不去也不行,否則董從實手下亂軍一擁而上,只會是玉石俱焚的下場。
辛四郎勇猛,但這么多人,他抵擋不住。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殿外人聲鼎沸,有人吼道:“劉季述弒君,諸位隨本王殺亂賊,為陛下報仇!”
自己這不是沒死嗎?誰在外面亂吼亂叫?
李曄低聲對身邊的裴貞一問道:“你剛才給誰報信了?”
裴貞一臉色煞白,顫聲道:“臣妾也不知道啊?!?p> 李曄哭笑不得,這女人就是一個繡花枕頭,連自己被劉季述利用都不知道。
算了,怪她也沒用,繡花枕頭至少不是一無用處,可以睡覺嘛。
“里面的人聽著,出來投降,本王既往不咎!”
董從實哈哈大笑,朝外吼道:“薊王帶著這么點家丁護院,就想來奪位?”
李曄對這個薊王完全沒印象。
“放肆,劉季述禍亂皇宮,弒殺皇帝,本王只誅首惡,其他人等,概不追究?!?p> “皇帝都沒死,薊王你就如此猴急了?”董從實調侃道。
李曄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見這個董從實好整以暇的樣子,完全沒把外面的薊王放在眼里。
“休要妖言惑眾,本王已經知曉陛下遇害,爾等只要把陛下遺體送出來,有功無過?!?p> 這話說的挺有水平的,意思是他們只要皇帝的尸體。
李曄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清查田地,把這些幺蛾子全都整出來了。
董從實嘿嘿笑道:“陛下可聽清楚了?外面的人不想陛下活著出去。”
李曄冷笑道:“董將軍可想清楚了,到底站在哪邊?”
“站在哪邊,要看哪邊給的價錢高?!?p> 李曄搖頭道:“若沒有朕跟你去華州,你能在華州站穩(wěn)腳跟?”
“沒有陛下,外面這些昏聵老邁的王爺能奈何得了本將?別人看不清楚,本將心里明鏡一般,陛下自登基以來,奮發(fā)有為,只不過心急氣燥了一些,所托非人,而現在陛下沉心靜氣,步步為營,依本將看,關中幾個藩鎮(zhèn)遲早是陛下籠中之物?!?p> 沒想到他還能看到這么多。
人才啊。
李曄鎮(zhèn)定望著他:“你若歸附于朕,朕既往不咎如何?”
至今為止,這是李曄唯一沒有忽悠他的話。
董從實又大笑起來,“晚了,今日之事,本將和陛下都無退路,本將雖看好陛下,卻不看好大唐,就算陛下平定關中,又能如何?天下大勢早已不在關中!”
這不僅是董從實的看法,也是朝堂上大部分人看法。
不過,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局限者,李曄不一樣,他是后世人,熟知唐之后無數歷史。
他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勢,只知道現在不可一世的朱溫李克用,都不是笑到最后的勝利者。
他也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董從實這么精明,李曄知道再勸只是白費口舌。
董從實道:“陛下且在殿中安坐,看本將擊潰亂軍!”
說完,帶著身邊士卒外出迎戰(zhàn)。
辛四郎挑斷親衛(wèi)的繩索。
殿中除了李曄、裴貞一、親衛(wèi)軍,還有劉季述,完全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李曄冷笑道:“劉將軍,是該咱們算算賬了?!?p> 無論外面誰贏誰輸,他的下場都不會好受。
也不知道這死太監(jiān)是怎么想的,為了一點田地,至于嘛?
“??!”劉季述忽然狂吼一聲,從腰間掏出匕首,向李曄沖了過來。
此時辛四郎正在割親衛(wèi)的繩索,完全沒料到這個干瘦的太監(jiān)會孤注一擲。
李曄也沒料到,實在是劉季述竹竿一樣的身子,讓人放松了警惕。
“陛下當心!”辛四郎剛喊出聲,李曄就聞到自己身邊香風彌漫,裴貞一擋在前面。
血花迸現,裴貞一身體軟軟倒在地上。
李曄狠狠一腳踹在劉季述身上,劉季述向后仰倒,被親衛(wèi)制住。
再看裴貞一,牙關緊閉,不省人事。
李曄檢查傷口,還好傷口不是要害,劉季述病秧子一樣的身子,匕首也沒刺進去,當下也不敢拔出匕首,連忙把她放在卷耳桌幾上,命親衛(wèi)抬下去醫(yī)治。
這個傻女人為了自己連命都不要。
李曄內心震動。
殿外殺聲震天,如果李曄沒猜錯,那個薊王絕不是董從實的對手,這些王爺們在長安安享富貴,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又怎知刀兵之事?
而董從實,是從底層一路殺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