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正激烈的時候,王行瑜派人來請求退軍休整。
李曄黑下臉來,眼看邠寧軍幾次攻上城墻,王行瑜又來整幺蛾子。
看了這么長時間,李曄已經(jīng)覺察出鳳翔城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牢不可破。
己方的真正實力還沒有投入。
當(dāng)然,很有可能鳳翔城里也面對和自己一樣的情況,內(nèi)部各種掣肘。
內(nèi)部敵人往往比外部敵人更加致命。
王行瑜的小動作小心思,導(dǎo)致李曄也不敢全力攻城。
“陛下何不令王行瑜來中軍覲見?”李巨川小眼睛里又冒起了光。
這個辦法李曄不是沒想過,這樣做等于是向王行瑜攤牌,“王行瑜若是不來怎么辦?”
“不來就說明王行瑜有異心,遲早反目,陛下應(yīng)早做決斷!”
李曄眉頭一皺,沒想到打個鳳翔城,問題不在鳳翔城多難打,而是看誰先整合內(nèi)部。
早知道就不帶王行瑜玩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王行瑜能不帶嗎?留在后方更危險,長安、糧道,都是致命的。
“傳令王將軍中軍見朕!”
此時是李茂貞最虛弱的時候,同樣也是王行瑜最虛弱的時候,這個時候不解決他,以后更難。
約莫一炷香功夫,斥候回報,王行瑜推脫軍情緊急,不能來見駕。
聽到這個回答,李曄心中反而平靜了。
有敵人不可怕,不知道誰是敵人才可怕。
王行瑜夾在大軍中間,糧草全部由唐廷供應(yīng),居然還這么多幺蛾子,李曄佩服他的膽量,當(dāng)真以為自己腦袋是鐵打的嗎?
“陛下,當(dāng)斷不斷后受其亂!”李巨川的一句話讓李曄不再猶豫。
“令高行周部、楊鑒部準(zhǔn)備攻擊王行瑜!他不來見朕,朕就去見他。”
“陛下不可,王行瑜身邊都是心腹精銳,陛下此去恐反被其劫持。”李巨川沒想到李曄這么冒險,他原意是圍住王行瑜,逼他就范。
但李曄不打算這么做,圍住王行瑜不一定能逼他低頭,弄不好被城上李茂貞看出問題,來個反攻聲援王行瑜,那就熱鬧了。
快刀才能斬亂麻。
“他身邊是精銳,朕身邊不是精銳?”李曄環(huán)顧身邊親衛(wèi)。
辛四郎吼道:“有末將在,王行瑜的腦袋縱然是鐵,也把他敲碎!”
親衛(wèi)紛紛大笑。
話是這么說,但五百人依舊太少,李曄調(diào)楊師厚一千矛手跟上,同時傳令拓跋云歸后軍注意鳳翔城動向。
楊師厚升禁衛(wèi)右軍副指揮使,很多人頗有微詞,認(rèn)為一介降將,不該得此厚遇,李曄全都置之不理。
而他本人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只操練本部一千人。
現(xiàn)在也是檢驗他成色的時候。
一千禁衛(wèi)軍加上五百親衛(wèi)都,王行瑜就是有膽量也要掂量掂量。
這是李曄想出最佳的止損方法,直入虎穴,趁王行瑜力量最小的時候控制他。
倘若王行瑜真敢火并,自己身邊的五百親兵,加上楊師厚,也能支撐得到楊鑒和高行周來援。
“下己,中軍朕就交給你了!”李曄拉著李巨川瘦骨嶙峋的手道。
“臣、臣必不負(fù)陛下。”李巨川感激涕零,以前的上司王重榮、楊守亮、韓建也不是不看重他,但沒有李曄這么推心置腹。
李巨川東奔西跑這么多年,覺得自己總算有點盼頭了。
韓建覆滅的時候,他一度想去投奔朱溫,自己的舊識敬翔不也在汴州風(fēng)生水起嗎?
而他一向不認(rèn)為自己才干低于敬翔。
現(xiàn)在他徹底打消這種念頭了。
士為知己者死,皇帝如此待他,他怎能不死心塌地?
王行瑜是不是想反戈,李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許王行瑜只是一些想保存實力的小心思,但李曄必須把這種可能消滅在襁褓里。
事實上,王行瑜也意識到不妙起來。
左右兩邊的友軍包夾過來,王行瑜陣中架起來矛陣。
見到一千五百軍堵在后陣,更加慌亂起來。
“陛下親臨,爾等還不退開!”辛四郎身披雙甲,舉著一面大盾,頂在前面。
邠寧軍矛陣猶猶豫豫,被辛四郎擠開缺口,一千五百軍就這么涌入王行瑜軍中。
也許王行瑜不在意李曄皇帝身份,但他手下士卒不能不在意。
王行瑜引軍投歸朝廷,這個舉動,已經(jīng)讓很多士卒對唐廷生出歸屬感。
唐廷在關(guān)中還是有一定影響力。
特別是士卒在見到身穿盔甲的皇帝本人之后,更不愿意對抗了。
他們猶記得在積香寺,皇帝振聾發(fā)聵的宣言。
大唐興盛,亦是爾等興盛。
王行瑜是一塊燙手山芋,李曄現(xiàn)在就是來吃這塊山芋。
望著身穿盔甲的李曄沖入陣中,站在自己面前,王行瑜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皇帝如此果決,“末、末將、拜見陛下?!?p> 王行瑜在親衛(wèi)的簇?fù)硐滦辛藗€半跪禮。
李曄笑道:“王將軍,朕見你一次不容易啊?!?p> 瞥見李曄身后的親衛(wèi),以及虎視眈眈的楊師厚,王行瑜額上生出冷汗,“末將萬死,只是軍情緊急,所以未能覲見陛下?!?p> “朕知道王將軍軍情緊急,這不是親自來見你了嗎?”李曄笑的人畜無害。
兩人間隔十余步,王行瑜防備著李曄,李曄也防備著他狗急跳墻。
“末將有罪!”王行瑜不咸不淡道。
“王將軍何罪之有?鳳翔城破,王將軍當(dāng)居首功,朕都不知道如何封賞將軍?!?p> 王行瑜眼神變換,最終咬牙道:“末將愿舍命為陛下攻破鳳翔,替陛下節(jié)度鳳翔,鎮(zhèn)守西陲?!?p> “節(jié)度鳳翔?”李曄笑容不變,眼神轉(zhuǎn)冷。
還真敢要,自己花這么大力氣攻打李茂貞,敢情都是為你王行瑜做嫁衣?
若不是想到李茂貞在鳳翔城上看著,李曄真想現(xiàn)在就干掉他。
“王將軍,此役之后,關(guān)中不再有節(jié)度使?!崩顣现币曂跣需さ哪槨?p> “什么?”王行瑜目瞪口呆。
其實從李曄這一千五百人進入軍中起,王行瑜就敗了。
李繼徽偷襲邠州,他就已經(jīng)被這亂世淘汰了。
若不是他投奔唐廷,手下士卒早散了。
只要李曄像對付李茂貞一樣下一道詔令,有的是人砍下王行瑜的腦袋送往長安邀功。
“陛下將如何安頓末將?”王行瑜眼中閃過兇狠的光,就像一頭被逼入巷角的惡犬。
李曄全神戒備,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謊言沒有任何意義,李曄占據(jù)絕對上峰,不屑于用謊言欺騙他,“長安城中,安樂郡公?!?p> 王行瑜臉上浮起怒色。
還未說話,李曄大喝一聲:“王行瑜,你還有得選嗎?”
周圍親衛(wèi)“刷”的一聲,拔出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