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二人都確定這地上的死者很可能并非張雍,那么何人想要偽造這現(xiàn)場?張雍又在何處?
劉瑜腦子里思索半天,猛然間靈光一現(xiàn):看來,真正的張雍或許就在附近,他要出來了,一定要找他好好談談!
劉瑜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利,張利雙眼放光,道:“有理,我二人就守株待兔!”
從這一刻開始,劉瑜、張利、劉安就對每一個從這里出去的人、車,包括裝死者的棺材,都嚴密監(jiān)視。
然而,三個月過去,卻一無所獲。
張雍根本沒出現(xiàn),似乎那名死者就是張雍。
劉瑜心想,看來對方絕非泛泛之輩,只有慢慢等。
張利等不及,一個月之前就已返回盧奴,想另尋突破口。
劉瑜除了尋找張雍以及辦理日常公務,另一重要任務就是造紙。
他要造出全天下最好的紙,且成功在望。
紙張本質(zhì)上是植物纖維,它廣泛存在于各種木本、草本植物中,當然以木本植物最多,質(zhì)量最佳。
其中最便捷的,就是采用樹皮取植物纖維,省時省力。
樹皮中除植物纖維之外,還有其他雜質(zhì),需要先在清水中浸泡,讓其自然發(fā)酵降解。
這就是第一道工序:浸泡
這道工序一般需要七八日、十余日,時間越長越好,最好能泡上兩三個月。
此道工序完成后,先將其認真淘洗,盡可能只保留植物纖維。
然而,由于自然發(fā)酵的時間只有短短幾日,故其中還有相當多的雜質(zhì)未分解。
接下來進入第二道工序:煮
將其放入一個大容器中,在里面加入生石灰,然后高溫煮。
這道工序也需要六七日,目的是讓除植物纖維之外的雜質(zhì)全部分解。
然后再將其取出,放入清水當中進行第二次淘洗。
經(jīng)過過這一道工序之后,就可以得到幾乎是純凈的植物纖維。
這第二大工序也是對環(huán)境污染最大的,因為會產(chǎn)生大量廢水。
如果是普通的漁網(wǎng)和麻繩,當然就直接進入第二道工序。
緊接著就是第三道工序:打紙漿
植物纖維很長、很粗,必須要將其反復舂打,打成紙漿,越細越好。
這道工序工作量極大,很消耗勞力。
完成打漿之后,就進入第四道工序:抄紙
就是將打好的紙漿倒入一個清水池中,讓紙漿在液體當中呈懸浮狀態(tài),同時要達到一定的濃度。
然后用竹簾將紙漿抄起,竹簾之上就有一層薄薄的紙漿,紙漿晾曬干之后,就成了紙。
這道工序最為關鍵。
目前的技術(shù),是一張竹簾攤一張紙,故竹簾的需要量極大,還未發(fā)明出反復使用的竹簾。
同時,紙漿在清水當中懸浮很不均勻,而且植物纖維的粘接度并不好。
鑒于這兩條原因,故造出來的紙質(zhì)量不高。
劉瑜所掌握的技術(shù),目前的人還未能掌握:一是可反復使用的活動抄紙竹簾;二是紙藥;三是涂紙。
加工可以反復使用的活動竹簾,只要知道其原理,找一巧匠,不難加工出。
紙藥唐宋以后才出現(xiàn),是古代造紙之人密不傳人之術(shù)。
不過它的原理很簡單:很多植物當中有膠狀粘液,將這些東西倒入清水中攪拌均勻,然后再放入紙漿攪拌。
如此一來紙漿在清水當中就會均勻的懸浮,超出的紙自然厚薄均勻,同時做出來的紙張粘接度很好。
當然兩晉時期,已經(jīng)有人在水中加入糯米漿,效果也不錯,只是成本有些高。
劉瑜是親自在山中去找的植物,然后取汁,試驗了十余次,效果很好。
第五道工序:壓紙、揭紙
就是將抄出來的濕紙一張一張疊在一起,然后讓人用大木棒擠壓出里面的水分。
這道工序完成之后,再張紙一張一張揭出來晾曬。
由于紙是濕的而且很薄,故揭紙需要很熟練且高超的技術(shù),否則很容易將紙揭爛。
第六道工序是:晾曬
這個不用多講。
最后一道非常關鍵的工序是:涂紙壓光。
紙的表面肯定凹凸不平,需在其上表面涂抹一層涂料,使紙的表面平整,然后再用光滑的卵石壓光。
經(jīng)過這最后一道工序,就可做出最上等的紙。
現(xiàn)在的紙張之所以很低劣,就是無第六道工序,當然最重要的是也無紙藥。
至于紙張的不同顏色,這就需要在里面添加一些顏料,這倒簡單。
劉瑜在制作活動竹簾、揭紙、涂紙這幾項重要的工作上面花費了大量時間,前后試驗了二三十次才最終成功。
特別是最后的涂料,還是專門在城里請了一名畫工來幫忙,才選擇到合適的涂料,這需要采用一種白色的石粉。
……
這日,魯慎正在屋舍中辦公,有人稟報,說劉瑜請見。
“見!”
很快,劉瑜走了進來。
“拜見曹長!”
“免禮,子明今日有何事?”
“稟曹長,屬下紙已造出,看著質(zhì)量尚可,請曹長一觀!”
劉瑜說完,從袖中取出幾張紙遞給了魯慎。
魯慎開始還不以為意,誰知他接過一看,頓時大驚失色,立刻大叫道:
“想不到你居然造出如此佳紙,真是難得,我寫幾個字試試!”
說完,他迫不及待的在作案幾上先壓好紙,然后開始書寫。
一邊寫一邊不停的稱贊。
很快一頁紙寫完,他便抬頭對劉瑜道:“你速做準備,在此地建立一座造紙作坊,由你全權(quán)負責,秋季將此紙作為貢品上貢!”
“諾!”
隨后又簡單聊了一些公事,劉瑜就告辭而出。
“子明,你明日要回城休假,不妨替我送封信出去!”
“諾!”
魯慎隨后掏出一封信遞給他,讓他送到中山王府,給郎中令。
劉瑜接過書信之后就告辭而出,剛走出幾十步,他把那封信掏出來仔細看了看,心中冒出一個很大的疑問:
這分明不是魯慎的筆跡,而且這筆跡自己好像曾見,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回到屋舍,他開始簡單收拾,為明日一早的出行做準備。
漢代官吏是“五日一沐”,即每工作四日要休一日。
少吏的假日通??梢岳鄯e到一起,然后回家參加勞作。
通常他們是兩三個月回一次家,比如很多郡吏,他們可能都在好幾百里之外,不可能幾日就回一趟家。
像劉瑜這樣住在郡城中的少吏,其實少之又少,絕大多數(shù)人都住在其他鄉(xiāng)、聚。
他剛收拾東西也就片刻,劉安與李尚就走進屋舍。
李尚有東西要托他帶回城,送給一位親戚。
劉瑜看見李尚到來,突然想起剛才那封信。
于是他掏出信遞給李尚道:“這筆跡我似曾相識,一時卻又想不起來,你可認識?”
李尚接過后一看,瞬間臉色大變:“這很像是張主簿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