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柱子脫身無良策 曹凱回鄉(xiāng)施淫威
深更半夜,有人持槍闖入屋里,柱子和大槐花早被驚飛了三魂七魄,適才聽得這一聲喊,二人更是嚇得雙腿發(fā)軟。立刻停下腳步,雙手抱住后腦勺,嘴里喊著“大爺,饒命!”
追進屋里的共有倆人,二人先后進入屋里,在柱子和大槐花身后站定。只聽一人語氣平和地對柱子說道:“柱子老弟,別緊張啊,你也不看看是誰來了,就像沒頭的蒼蠅般胡闖亂撞?!?p> 柱子驚魂未定,聽此人說完,大腦立刻快速轉(zhuǎn)動起來。他想起來了,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雖然來的是熟人,卻沒有讓他感到一點心安,內(nèi)心的恐懼反而更甚,因為他知道此人前來意味著什么。
柱子壓抑著心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將抱著后腦勺的雙手緩緩放下來,然后轉(zhuǎn)過身子。黑暗中,模模糊糊能看出這兩位不速之客的身影。
大槐花見柱子轉(zhuǎn)身,也顫抖著身子,回過頭來。
柱子仔細辨認一番后,振作起精神,努力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哥,原來是你回來了。我還以為是誰呢?看你這一聲吆喝,把我給嚇的,怎么不提前打個招呼?我也好準(zhǔn)備一下。”
來人笑笑說道:“柱子,幾日不見,有出息了啊,聽說你都當(dāng)隊長了,現(xiàn)在也是大場面上的人物,聽這客套話說的,滴水不漏啊。”
柱子連忙說道:“哥,你這是挖苦我呢,我在這個屁大的村里能見什么世面。我是看你來了,心里激動,才和你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哥,趕夜路累了吧,有什么事咱們明天再說,你們趕緊上炕歇息,我這就給你們準(zhǔn)備飯菜。”
柱子說完,拽了下身邊大槐花的衣角,說道:“趕緊去雞窩里抓只老母雞來,給二位大哥殺了吃肉。”
大槐花哆嗦著說道:“好,好?!彼f話時,明顯能聽到牙齒的磕碰聲,她內(nèi)心的恐懼一時根本無法平息下來。
大槐花說著就準(zhǔn)備往門外走。
男子立刻伸手把大槐花攔下,對柱子說道:“柱子,你就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了。咱兄弟以前一個鍋里攪馬勺,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戲,你想干什么我還不知道嗎?出于咱弟兄之前的情分,哥哥我告訴你一句,你的事兒大了,要有心里準(zhǔn)備,現(xiàn)在趕緊跟我走一趟吧,上邊要找你問話呢?!?p> 柱子慌亂地說道:“是大當(dāng)家回來了嗎?”
來人說道:“兄弟,至于是誰請你,你現(xiàn)在不必問。很快你就會知道了,別磨嘰了,趕緊跟我走吧?!?p> 柱子知道自己問的這句話純屬多余,村里有槍聲,此人又在自己家中出現(xiàn),是誰要找自己,那還不明白嗎?
柱子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冰水,從頭涼到了腳底。不死心的柱子趕緊哀求道:“哥,這要是沖著我來的,我去了肯定兇多吉少,你看在咱們兄弟平日相處不錯的份上,放我一馬,給我個逃生的機會,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來人說道:“兄弟,不是哥哥要怎么著你,是上邊要找你,你這次惹得事太大了,只怕誰都幫不了你?,F(xiàn)在哥哥有令在身,不敢違抗。我要是放了你,就得被活活打死。你理解一下哥哥的難處,還是趕緊跟我走吧?!?p> 柱子說道:“哥,我知道你有難處,可兄弟現(xiàn)在被逼到絕路了,求你們二位給想想辦法,救我一命,我愿意拿全部家當(dāng)來報答你們?!?p> 這才緩過勁兒來的大槐花,把身子往來人身前靠近一些,拿捏著強調(diào)說道:“哥,咱們都是從小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你忍心看著我和柱子去送死嗎?求求你,把我們放了吧,過了這一關(guān),日后你讓我如何報答你都行?!?p> 來人竟然不顧柱子就在面前,伸手在大槐花胸前摸了一把,說道:“大槐花,我倒是巴不得讓你報答我呢,可是我怕自己沒命享受啊?!?p> 大槐花見他向自己動手動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覺得這事有門兒,便扭動著身子往男子身上蹭來蹭去,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哥,你肯定有辦法,咱們的交情有多深,你心里沒數(shù)嗎?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男子任由大槐花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同來的男子看著他們磨嘰,早已不耐煩,大聲喝道:“你他媽要是癢癢就往墻上蹭去,別在這里發(fā)騷,今天誰都救不了你,趕緊跟我走,免得受皮肉之苦?!?p> 大槐花趕緊說道:“兄弟,你別這么兇巴巴的,今天你放了姐姐,姐姐肯定知恩圖報,日后會有你的甜頭?!?p> 當(dāng)著自己男人的面,大槐花就這么直白地引誘,柱子聽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或許此時的柱子根本不在意這些,眼下保命要緊,拈酸吃醋的事早就拋在了腦后,若要是現(xiàn)在他們能給自己一條生路,即便要求大槐花當(dāng)著自己的面做些什么,柱子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令大槐花沒料到的是,她話音剛落,臉上就傳來一聲脆響。
大槐花被扇了一記耳光,男子已經(jīng)兇狠地說道:“你這個騷貨,少他媽廢話,趕緊跟我走?!?p> 男子說完,一把抓住柱子的衣領(lǐng),撕扯著往門外拖去。
看著眼前的情景,柱子熟識男子的色心這才收斂了起來,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再不敢繼續(xù)嬉戲,摟著大槐花的腰身,把她推出門外。
這二人帶著柱子和大槐花往曹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此時整個富合村已是雞鳴狗叫,嘈雜成一片,此外,還不斷有孩童的哭聲從街上傳來,尖銳、凄厲的聲音在夜空里飄蕩,整個村落都被驚恐和不安籠罩著。
曹家大院已有多處亮起火把,院子里林立著持槍的大漢,這些人神情冷峻,目露兇光,或走動,或站立,都各司其職,互不交流,整個院子沉悶、壓抑,一片肅殺。甫一進入,立刻就會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騰騰殺氣,令人肝膽俱裂。
一間被用作村委會辦公室的正房,屋門洞開,屋里黑漆漆一片,沒有一絲聲響。炕上有一具尸體,半仰在血泊里,胸前滿是彈孔,下半截身子還蓋著被子,在他已經(jīng)伸直的手臂前掉落著一把手槍,看樣子還沒來得及鉆出被窩還擊,就被人亂槍打死,此人正是鎮(zhèn)里的駐村干部。
和村委會辦公室緊挨著的是貧農(nóng)團辦公室,里外的門也都大開著,屋里空無一人。
只有前院的聚義廳門前燈燭閃耀,人頭攢動。門前站立著十余名手持槍械的彪形大漢,正在那里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院子里的動靜。
八路軍進駐富合村后,就把曹凱當(dāng)年的聚義廳改成了會議室,墻上張貼著偉人和總司令的畫像,斜貼著各色標(biāo)語。每次召開村民大會或是搞些文藝宣傳活動,村干部便把全村人都召集在這里。
此時聚義廳靠墻的主位上,已經(jīng)坐著一名黑衣男子。此人三十多歲,額頭凸起,面堂發(fā)紫,滿臉橫肉,一雙細長的眼睛不是很大,卻閃爍著桀驁的光芒。此人斜靠在椅子上,把手槍套在食指上,饒有興趣地不停轉(zhuǎn)動著,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男子身后站著三人,兩側(cè)站著數(shù)名護衛(wèi),個個站姿筆挺,紋絲不動,他們都把目光聚焦在大廳中央這些人的身上。
男子腳下,跪伏著十多名村里貧民團的隊員,這些人已經(jīng)被繳了械,他們被身后幾名手持槍械的黑衣人控制著,都面帶沮喪,心情低落。男子對他們視若不見,只是專心致志地把玩著食指上的手槍。
大廳中央站著七八十人,都是本村村民,眾人雖都帶著勞作一天后的倦容,卻難掩心頭的緊張和惶恐,有幾個膽大的,一邊偷眼看著正中居坐的男子,一邊竊竊私語。
門外邊還有村民不停地被人帶進來,看樣子要把村里的百姓全部都集中在這里。
大廳的四角各站著兩名手握槍械的黑衣人,警惕地看著屋子中央越聚越多的百姓,已經(jīng)做好隨時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的準(zhǔn)備。
提心吊膽的柱子和大槐花已被押到,他們看著燈火通明的大廳,掃視了一眼屋里的鄉(xiāng)親,然后仔細往大廳上首坐著的人看去。
待看清上首坐著人的相貌時,柱子雙腿一軟,幾乎摔倒在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活閻王曹凱。他之前以為是曹旋回來復(fù)仇了,沒想到來的是曹凱,而且全村人都被集中到了這里,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yán)重很多。
柱子和大槐花被推至曹凱面前,二人已經(jīng)嚇得癱軟在地,柱子嘴里不停地喊著:“老爺,饒命!”
曹凱看到是柱子和大槐花被帶到了,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盯著柱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柱子,怎么上來就喊饒命呢?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俊?p> 柱子聞言,更是嚇得心驚肉跳,話也說不清了,結(jié)巴著答道:“沒,沒有啊,老爺?!?p> 大廳中央的眾人看曹凱和柱子說話,頓時都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看著曹凱的舉動,側(cè)著耳朵傾聽曹凱要說些什么。
曹凱看著柱子繼續(xù)說道:“有段時間沒見你了,沒想到你都結(jié)婚了,娶的還是人見人愛的大槐花,混得不錯呀,怎么也不通知我來喝杯喜酒?是不是怕我不給你上禮呢?你就是不通知我,也該通知一下你表舅吧?”
曹凱說著抬起手來,往身后略略揮動了一下,柱子這才看清,曹凱身后站著的正是他表舅曹福,還有本村的二奎,另外一人看著陌生。
柱子沒想到曹凱竟然是這樣的開場白,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不過當(dāng)他看到曹福在場時,心里多少踏實了些。
柱子遲疑片刻,才緊張地說道:“老爺,都是我不好,由于婚禮辦得倉促,也太過簡單寒酸,加上不知您老人家和表舅在何處落腳,就沒有前去邀請,日后一定補上?!?p> 曹凱說道:“你這是傍上了硬根子,便六親不認,想著和我們斷了關(guān)系吧?”
柱子心里一慌,連忙說道:“老爺,我,我真沒那么想,你冤枉我了?!?p> 曹凱說道:“我冤枉你?來,讓你表舅當(dāng)著鄉(xiāng)親們的面評評理,你是不是吃里扒外?監(jiān)守自盜?二少信任你,讓你看家,你卻帶著我的家財投了八路;二少帶人回來想要回自家房產(chǎn),你卻陽奉陰違,暗中設(shè)計陷害;二少菩薩心腸,好心待你,你卻恩將仇報,帶人圍剿二少,把鐵蛋和幾個兄弟全部打死,二少也差點遭了你的毒手。我說的這些有假嗎?我有冤枉你嗎?”
柱子聽完,嚇得不敢說話,可憐巴巴的目光往曹福身上撇去。
曹凱對柱子說道:“別瞅了,有話你就直說,是不是想和你表舅訴訴苦?我這個人向來公道,我給你辯解的機會,讓你表舅和你聊聊?!?p> 曹凱說完,抬手用食指往身后一勾,說道:“曹福,你來,你這外甥好像有話要對你說?!?p> 曹福不敢怠慢,答應(yīng)一聲,趕緊走上前來,對著面前的柱子,抬手就是幾個耳光,大罵道:“你這個糊涂蛋,你竟敢出賣二少,還帶人去追殺,你真是狗膽包天啊,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
柱子嘴角滲出鮮血,這幾巴掌確實打得不輕,他沒敢躲閃也沒敢哀嚎,等曹福打完,低聲說道:“老舅,不是我出賣二少的,他們被圍這事真不怪我,你們誤會我了。是因為有人在合會鎮(zhèn)上看到了二少,告到鎮(zhèn)公所,他們才暴露了行蹤,結(jié)果把我也連累了,被八路軍好一頓拷問,我迫不得已,才把村里發(fā)生的事和上級說了?!?p> 曹福喝道:“住口,你這個混賬東西,還敢在此狡辯,曹家這些年待你不薄吧?平日我又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這些你都全然不顧,和外人合起伙來坑害自家人,今天不用老爺出手,我非把你的腿打折了不可?!?p> 這時只聽曹凱說道:“曹福,你先別急,聽他把話說完,我們不能冤枉好人啊?!?p> 柱子期期艾艾地說道:“老爺、老舅,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事都壞在了王掌柜手里,就是之前在鎮(zhèn)上開大煙館的那個王掌柜,是他把二少給舉報了。”
曹凱說道:“他為什么要舉報二少?你有什么憑證嗎?”
曹福說道:“老爺,這個王掌柜我知道,二少去年砸過他的大煙管。”
曹凱說道:“輔同砸煙館的事我知道,怎么這么巧正好會牽扯到他?”
曹福對柱子說道:“你還不趕緊把實情給老爺說說?”
柱子說道:“老爺,這事確定無疑,確實是王掌柜舉報的。當(dāng)時因為他幫著侯三把偷出去的機槍給賣了,二少帶人砸了他的大煙館,還要了他五根金條,他一直懷恨在心。前幾日正好在賈太平門前看到了二少,他就跑到鎮(zhèn)公所報告去了,這才引起鎮(zhèn)公所的注意,帶人來村里調(diào)查此事。這事大槐花、劉村長和咱村的父老鄉(xiāng)親都知道,不信可以問問他們。”
大槐花趕緊接著說道:“老爺,二少派來的那個小子就住在我家,為了幫他把院子里住的人盡快趕出去,我可沒少出力。王掌柜舉報后,劉村長帶著鎮(zhèn)公所的人來審問我們,我們也是實在招架不住,才和他們說了實情,后來他們還處理了我。我也對那個王掌柜也是恨之入骨啊?!?p> 曹凱對一個被摁倒在腳下的男子問道:“劉村長,柱子和大槐花他們說得都是真的嗎?”
這個被曹凱稱作劉村長的人,倔強地伸長脖子,抬起頭來說道:“曹凱,真的假的又如何?你別仗著自己有幾條破槍,在這里作威作福了。你們這些反動派的狗腿子,猖狂不了多久了,你犯下的這些罪行,人民遲早都會和你清算的,你就等著上斷頭臺吧!”
劉村長的幾句話令在場的百姓都大為震驚,沒想到他敢當(dāng)著曹凱的面對他大加痛斥。
曹凱不怒反笑,說道:“老劉,現(xiàn)在當(dāng)了村長,腰桿硬了,敢和我大呼小叫了,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我把你家的狗給吃了?都過去快二十年了,你還懷恨在心,時時刻刻想著整我,你這人記仇啊?!?p> 劉村長說道:“你不用胡咧咧,我和你這樣的漢奸土匪沒什么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和你這種人在一個村里長大,我都覺得羞恥?!?p> 劉村長說完還在地上“呸呸”吐了兩口。
押著劉村長的兩個人大怒,正準(zhǔn)備舉手捶他幾下。
突然,“啪啪”兩聲槍響傳來,子彈從他們面前飛過,嚇得二人連忙撒開劉村長,身形后仰。
兩顆子彈全部打在劉村長的腦袋上,劉村長身子一震,頭一歪,栽倒在地上。腦袋很快就成了一個血葫蘆。
這突然響起的槍聲,令大廳里所有的人都為之膽寒。
當(dāng)他們看到劉村長中彈倒下時,都驚作一團,人群里劉村長的親屬放聲大哭,幾個至親想擠出人群,來前邊探視,硬生生被眾鄉(xiāng)親給拉了下來,都怕他們丟了性命,幾人掙脫不開,只好在那里跳腳的哭。
曹凱低頭看了眼手里的槍,對被摁在那里的貧農(nóng)團隊員說道:“你們也覺得和我在一個村里生活是羞恥的事嗎?”
這些隊員早已嚇得面如土色,連連搖頭。
曹凱又問道:“既然你們不覺得羞恥,那就好好回答我的問話。我現(xiàn)在問你們,剛才柱子和大槐花說得是真的嗎?”
這些人又齊齊點頭。
曹凱對柱子說道:“既然大家給你作證,我權(quán)且信你這一次,你說得是真是假很快就會見分曉?!?p> 柱子和大槐花眼看著劉村長因為幾句不敬的話就橫尸當(dāng)場,早嚇得癱軟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曹凱喊了聲:“二奎?!?p> 站在曹凱身后的二奎應(yīng)聲向前,說道:“大哥?!?p> 曹凱說道:“帶人去鎮(zhèn)上把開過大煙管的王掌柜給我請來?!?p> 二奎面有難色,說道:“大哥,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啊?這黑天半夜的路上也沒人,不好打聽啊?!?p> 曹凱面色一冷,搶白道:“這事還用我教你嗎?路上沒人就進人們家里去問,問不出來,就去鎮(zhèn)公所查他的戶籍,讓自衛(wèi)隊的人帶你去找?!?p> 二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訕訕地答道:“明白了大哥,我這就去辦?!?p> 二奎說完,轉(zhuǎn)身走出大廳,從門外帶了幾個人,打馬前往合會鎮(zhè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