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名聲
看著前方的酒樓，朱慈烺對著趙家龍開口了。
“趙大人，城外有那么多的流民，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差一點就要餓死，這個時候，你帶著孤到酒樓來，你覺得孤能夠喝得下去酒嗎，能夠吃下那些菜肴嗎?！?p> 趙家龍的眼圈有些紅，對著朱慈烺稽首行禮。
“太子殿下的教誨，臣記住了，還請?zhí)拥钕虑巴A站歇息，就在驛站吃飯?！?p> “也好就到驛站去吃飯，孤今夜還是要回到營地去歇息，李大人年歲大了，今夜到驛站歇息，好好調(diào)養(yǎng)，方大人陪一陪李大人，要時刻注意李大人的身體，明日還要繼續(xù)行軍，李大人若是支撐不住，或者是吃不消，就留在兗州歇息幾天出發(fā)，定王跟隨在孤的身邊，亦在軍營歇息，定王年紀也不算小了，需要好好磨礪。”
驛站的南院已經(jīng)騰出來，本來是準備給朱慈烺歇息的，現(xiàn)在留給李邦華了。
幾個精致的菜肴端上桌子，朱慈烺滿意的點點頭，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看向趙家龍。
“趙大人，飯菜很不錯，能夠吃飽飯，來，孤敬你一杯酒，兗州的事情就拜托你了?！?p> 趙家龍連忙站起身來，端起了酒杯，對著朱慈烺恭恭敬敬的開口了。
“太子殿下，署理好兗州的事宜，都是臣的本分，這杯酒，應(yīng)該是臣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系天下蒼生，是臣的楷模?！?p> 朱慈烺笑了笑。
“趙大人，楷模之類的話語就不用說了，先喝下這杯酒吧?！?p> 趙家龍有些奇怪，但還是一口氣喝下了這杯酒。
眾人很快吃完飯。
走出驛站的時候，朱慈烺再次看向了趙家龍。
“趙大人，孤還是第一次來到兗州，時候尚早，就在府城內(nèi)四處走走看看吧，趙大人若是有閑暇的時間，陪著孤一道走走?！?p> 趙家龍求之不得，馬上吩咐身邊的吏員回到府衙去，告知眾人不要在府衙等候了，各自去忙事情，他要陪著太子殿下。
沒有過多的說教，也沒有太多華麗的辭藻，不知不覺間，趙家龍將自己當(dāng)做了皇太子朱慈烺的人，他很羨慕跟隨在朱慈烺身邊的方拱乾和楊文聰?shù)热耍羰亲约耗軌蚋S在太子殿下的身邊，肯定能夠?qū)W到很多的東西，仕途也更加的光明。
朱慈烺穿著平常的衣服，看不出太多異常，唯有氣質(zhì)與旁人不一樣，趙家龍在驛站的時候，也換下了身上的官服，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并不是特別的引人矚目。
盧元達、沈昌、孫川、劉寧和李振武等人，依舊是護衛(wèi)朱慈烺，不過現(xiàn)如今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盧元達，隱隱成為親衛(wèi)營的負責(zé)人，盧元達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知道如何以最高效和最好的辦法護衛(wèi)朱慈烺的安全，這方面沈昌和李振武等人真的是比不上。
走到一處較為幽靜的巷子前面的時候，朱慈烺停下了。
身邊的趙家龍連忙開口了。
“太子殿下，巷子里面原來是魯王殿下的府邸，崇禎十五年，后金韃子攻陷了兗州，魯王殿下被后金韃子殺害，魯王殿下的家人離開了兗州，全部都到浙江紹興去了，這處宅子就空下來了，府邸里面僅僅是留了幾個下人看護?！?p> 朱慈烺點點頭。
“嗯，這件事情孤是知道的，魯王有個弟弟，名叫朱以海，魯王殉國之后，朱以海想著繼承爵位，父皇沒有準許，也不知道身在紹興的朱以海是怎么想的?！?p> 這個朱以海，穿越的朱慈烺當(dāng)然清楚，南明的時候，自稱為魯王，監(jiān)國數(shù)年，后來清兵攻陷紹興，朱以海乘船到了海外，其子孫也散落于海外。
趙家龍微微的搖頭。
“臣聽聞魯王殿下對于自家的這個弟弟，不是很滿意，此事怕是內(nèi)閣也知曉，后金韃子攻打兗州府城的時候，魯王殿下散盡家財，招募軍士抵抗，可朱以海率先逃離，前往紹興，外間都傳聞，魯王殿下殉國的時候，一再說朱以海不配為皇家子弟。”
朱慈烺沒有開口說話，內(nèi)心里面，他不反對朱以海的選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愚蠢，封地的王爺，無權(quán)無兵，唯一能夠拿出來的就是錢財，如果錢財拿出來了，依舊不能夠改變局勢，那就要做出其他的選擇，而不是無謂的赴死。
南明的時候，朱以海以魯王的名義監(jiān)國，得到了一些人的擁護，后來看見無法抵御后金韃子的進攻，待后金韃子攻破紹興城池的時候，乘船前往海外去了。
這種人是聰明人，比較某些醉生夢死、死守錢財?shù)耐鯛攺姸嗔恕?p> 看見朱慈烺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趙家龍再次開口了。
“魯王殿下的府邸已經(jīng)很破舊，后金韃子攻陷兗州城池，差一點就焚毀了魯王殿下的府邸，魯王殿下殉國，府邸無人維修，依舊是原先的樣子，兗州城內(nèi)的百姓，不少人都前往魯王殿下的府邸去拜祭?！?p> 朱慈烺看了看趙家龍。
趙家龍也足夠聰明，這番話語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到魯王的府邸去看看，從側(cè)面鼓舞一下民眾的士氣，將來趙家龍也可以說，太子殿下都到魯王的府邸去看過了，朝廷是肯定魯王殿下抗擊后金韃子的英勇之舉的。
“好吧，趙大人是兗州的父母官，孤就到魯王的府邸去看一看?！?p> 走進巷子，一股破敗之氣傳來，兩邊的墻壁上面，還能夠看見刀劍砍過的痕跡，足見這里有過激烈的搏殺。
巷子的盡頭，出現(xiàn)一個寬闊的空地，魯王的府邸就在空地的后方。
府邸的大門緊閉，上方的牌匾已然不見，想必是被后金韃子給毀掉了。
趙家龍上前幾步，準備去敲門，朱慈烺擺了擺手，慢慢走上前去。
左邊的側(cè)門打開了，一個下人走出來，看見了趙家龍，連忙屈膝行禮。
“小的見過趙大人?！?p> 趙家龍對著下人擺擺手。
“趕快打開大門，太子殿下來了。”
下人唬了一跳，看到了被圍在中間的朱慈烺，連忙撲通的跪下了。
“小的拜見太子殿下，小的這就去打開大門。。?！?p> 。。。
一刻鐘之后，朱慈烺走出了魯王府邸，守在府邸里面的所有下人都跟著出來，跪在地上目送朱慈烺離開，在魯王府邸里面，朱慈烺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不過在魯王寢宮里面站立了足足五分鐘的時間。
“你們都起來吧，好好看護這個府邸，魯王為國盡忠，值得你們守衛(wèi)，他日打敗了后金韃子，孤再來府邸看看，也好告慰魯王在天之靈?！?p> 所有跪著的下人都沒有站起身來，不少人的眼圈紅了。
朱慈烺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來到大街上，看著往來之人，朱慈烺再一次的搖頭。
“趙大人，崇禎十二年和十五年，后金韃子兩次荼毒山東，孤可以想象到當(dāng)時情形的慘烈，德王和魯王兩位王爺都被后金韃子殺害了，百姓更是慘遭蹂躪，這樣的深仇大恨，怎么能夠被忘記，所以趙大人要更加努力，打理好兗州的一切事物，讓百姓能夠安穩(wěn)下來。”
趙家龍準備稽首行禮的時候，被朱慈烺用眼神制止了，明白過來的趙家龍，用力的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開口了。
“臣一定竭盡全力，做好本分，讓兗州徹底穩(wěn)定下來?！?p> 終于到了南門，走出甬道，朱慈烺看向趙家龍，意味深長的開口了。
“趙大人先前說到了楷模，這楷模無非是名聲，世人都關(guān)注自己的名聲，想必趙大人也不例外，孤以為，關(guān)注自己的名聲是好事情，這樣能夠約束自身，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內(nèi)心是清楚的，有些事情做了，名聲肯定就不好了。”
“不過也不能過分的關(guān)注自己的名聲，若是做任何的事情，都想著名聲，恐怕很多的事情都做不好了，不管是知府，知州還是知縣，都是一地的父母官，管著一方的事情，想好治理好地方，就不能夠特別在乎名聲，有些時候，名聲會束縛手腳?！?p> “孤以為，這名聲不是士紳給的，一定程度上面說，也不是百姓給予的，而是史書記下的，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到了這一點，就有了最好的名聲?！?p> “趙大人，孤說的這些話，你仔細琢磨，孤需要你做循吏，能夠做事情的循吏，而不是讓你做清流，不是抱著道德信條夸夸其談的清流?！?p> “朝局之所以到如此的地步，孤以為，就是清流太多了?！?p> 周遭很安靜，方拱乾低下頭，楊文聰若有所思，盧元達、沈昌、孫川、劉寧、李振武和宋兵等人，臉上帶著敬佩的神情。
循吏與清流之區(qū)別，源于萬歷年間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源于萬歷年間的清官海瑞，所謂循吏，就是腦子一根筋，只想把事情做好，把結(jié)果放在第一位，不會有太多道德上約束的官員，所謂清流，則是將道德放在第一位，說得多、辦成事少的官員。
朱慈烺的這個觀點，明顯就是在批駁東林黨人，因為東林黨人自詡為清流，現(xiàn)如今東林黨人勢力龐大，特別是在南直隸一帶，如日中天，這個時候，太子殿下提出來了循吏與清流之區(qū)別，難不成是在暗示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