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夢珠心下猛地一跳,嘴角卻浮起一絲淡笑,似信非信:“是么?證據(jù)何在?”
伏翎卻也不急不忙:“原是要將證人證物帶去公堂的,既然你們口稱冤枉,一定要見證據(jù),那便讓她先來這里一趟吧?!?p> 曹靖明白其意,起身說道:“我去帶她過來?!?p> 隨后叫上一名衙役一同往外走。
韋夢珠聽得有證人,不自覺垂下了眼眸。
伏翎靜察其臉色,將她眼底幾許慌亂看得分明。
一時間,堂內(nèi)靜得出奇。
韋夫人握在韋夢珠胳膊上的手越捏越緊,心下又憂又懼。
韋夢珠胳膊一疼,仿佛突然清醒了一般,面上反而平靜了幾分:“娘,先坐,我們坐下等。
“您別怕,女兒沒有害過人,何來罪證?除非是憑空捏造出來的?!?p> 許廣見她意有所指,極為不屑地冷聲一哼:“笑話!我們袁大人向來公正無私,秉公執(zhí)法,從不冤枉任何人!怎會捏造證據(jù)來害你?
“你這般說便是污蔑官府,你可知該當何罪?”
韋夫人趕忙拽了拽韋夢珠的衣袖,韋夢珠自知情急失言,悻悻地閉了口,在一側(cè)的椅子上坐下。
伏翎眸含涼意望著韋夢珠,好似話家常一般開口:“聽說夢珠姑娘有一身做工極為精美的衣裙,衣衫是白底繡淺紅花紋的對襟,裙子是淺妃色繡銀絲牡丹的齊胸襦裙,是么?”
韋夢珠不知伏翎為何突然問及自己的衣裳,愣愣地點了點頭:“是有那么兩件?!?p> “我聽說姑娘穿起來十分好看,鄰里女子見了都想照著去做兩件一模一樣的?!狈嵛⑽P起嘴角,“我很想親眼看看,不知可否借來一觀呢?”
韋夢珠兩眼微不可察地忽閃了一下:“哪有您說得那么好,就是極常見的料子做的,沒甚特別,不必拿出來貽笑大方了?!?p> 伏翎似是相信了:“既然姑娘不愿意,那便不勉強了。
“昨日,我聽翠玉說姑娘已有好些天沒穿過那身衣裳了。想是真的不怎么好看,姑娘不愿意穿,從此壓箱底了?”
“嗯?!表f夢珠含糊應(yīng)道。
韋夫人甚為不解:那身衣裳頂好看的,夢珠一直很喜歡,怎么又說不好看了?
這時,庭院里傳來腳步聲。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曹靖和捕役帶著鄰居孫長祿之妻常氏快步走來,常氏手臂上挽著一個藍布包袱。
韋夫人頓時立起身:“怎么把她帶來了?”
“她便是我說的證人,”伏翎雙眸炯炯地看著韋夢珠,“證物也在她手上?!?p> 韋夢珠腦中“嗡”的一聲,怔了怔,兩只眼睛呆呆地望著常氏邁步進了廳堂,旋即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會的……”
“什么不可能?”伏翎半瞇著眼清冷地反問,“姑娘是想說不可能有人看見你下毒了?”
韋夢珠幾欲脫口而出一個“是”字來,轉(zhuǎn)而不住地搖頭,改口道:“不是的,我沒有下毒,當然不會有人看見!”
伏翎輕輕挑眉:“沒錯,孫娘子確實沒有看見你下毒?!?p> 韋夢珠稍稍松了一口氣,韋夫人也慶幸地拍了拍胸口。
“可是……”伏翎朝常氏手里的包袱努了努嘴,“她碰巧看見了這身衣裳?!?p> 常氏會意,把包袱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取出其中一件對襟上衣來,雙手捏著衣肩比在自己胸前。
“這,這不是你的衣衫嗎?怎么在她這?”韋夫人驚訝地望向韋夢珠。
韋夢珠也正茫然不解,卻見常氏又從包袱里取出一件淺妃色繡銀絲牡丹的齊胸襦裙來。
不等韋夢珠答話,伏翎先道:“方才姑娘說自己的那身衣裙放起來壓箱底了,不如拿出來比對一下,看看有何不同?”
韋夢珠心里慌得噗噗直跳,緊緊咬了咬唇,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您不是說有證據(jù)么?怎么不看證據(jù),卻只要看衣裳?”
“這衣裳便是證據(jù)?!狈峄卮鸬脭S地有聲。
一時間滿堂皆驚,唯有曹靖一人已知內(nèi)情,正斜睨著韋夢珠。
韋夫人緩過神來,頗為不悅:“一身衣裳怎見得便是證物了?您可把話說明白了!”
伏翎直直地看著韋夢珠,似是要看透她暗藏的心思:“這身衣裳根本不是孫娘子的,而是夢珠姑娘的!”
?。课輧?nèi)屋外旁觀之人莫不詫異。
伏翎又道:“夢珠姑娘剛才為何不肯把衣裳拿出來給我們看?只因她根本拿不出來!她早就將這身衣裳扔掉了!”
韋夢珠聽罷,暗中狠狠咬著牙關(guān),兩腮白了白。
許廣疑道:“這么新的衣裳她好好的扔了做甚?”
“因為她要掩蓋自己下毒害人的事實?!狈嵫劾镆黄暮?,“她或許曾想過把衣裳燒了或者挖坑埋了,但若是把新做的衣裳燒了,動靜未免有些大,勢必會惹人懷疑;
“以她的身份,不便自己親手挖坑掩埋,而她又不想假手于人讓多一個人知曉,于是便趁著無人之時,把衣裳扔到了后院墻外與隔壁院墻之間的夾縫中。”
“呵……呵呵呵……”韋夢珠忽然掩口而笑,“您莫不是個說書先生么?怎的還如此會編故事?”
“是啊,你這是斷案呢還是講故事呢?”韋夫人面帶嘲諷,絲毫不相信自己女兒會害人。
“是不是編故事,二位接著往下聽?!狈釋⒛抗庖葡虺J希皩O娘子,你可如實說,這身衣裳是你自己的么?”
“不是。”常氏十分干脆地搖頭。
她早已在家接受過一次盤問,也知此衣物與案件有涉,明白其中利害,不敢有半句虛言。
伏翎復(fù)問:“既不是你的,為何卻在你家?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是撿來的。”常氏看了一眼韋夢珠,不緊不慢道,“民婦知道這身衣裳是韋姑娘的,我親眼見她穿過兩回。幾天前,她去白龍寺上香回來我還瞧見她穿著這一身呢。
“后來過了兩日,我從外面回來,路過她家墻外和間壁趙家的墻縫,那墻縫不到一尺寬,人過不去,下雨后陰濕得很,又臟又臭,里面除了青苔向來是什么也沒有的。
“可那日我卻瞥見里面夾著一個藍布包袱。那布料看著便不一般,我猜一定是韋家丟出來的,便找來鉤子把包袱勾了出來。打開一看,里面包的便是這些衣裳。
“我曉得是韋姑娘的衣裳,但不知她為何要扔了。既然她扔了,我撿回去穿也不為過,便據(jù)為己有了。”
伏翎目光淡淡地從韋夢珠、韋夫人以及韋家眾下人臉上掠過:“夢珠姑娘去白龍寺那日果真穿的是這身衣裳么?”
許廣從旁厲聲道:“知道的照實說。官府辦案,若有隱瞞,罪責(zé)難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