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1號。

　　距離春節(jié)的到來還有一個星期。

　　一輛NY市開往黑水市的動車上，一道廣播的通知音響起……

　　“各位乘客，你們好，NY5100動車即將到達目的地，請攜帶好您的私人物品準備下車！”

　　車廂末尾的嬴間眼睛睜開，看了看窗外即將到達的站臺。“到了嗎？有三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父親怎么樣了?！?p>　　跟著人群走出動車的嬴間感慨，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高中畢業(yè)到大城市打工，每天做著996的工作，三年前當起了網(wǎng)絡作家，或許是嬴間的確沒天賦，三年時間撲街三年，之前好不容易攢下的積蓄也花光，還欠了一身的債，三年時間也沒敢回家過年。

　　今年本也不想回去，但昨天父親打來電話的時候，嬴間感覺父親的聲音似乎有點低沉，想起幾年前走時父親臉頰上的白發(fā)，心里有點發(fā)酸，知道自己或許應該回家看看了。

　　“王哥？今天生意怎么樣？”

　　嬴間走出黑水市車站，熟練的來到車站外的接客摩托車旁邊，看到一個正拿著手機刷著火熱視頻的中年男人。

　　“咦？是嬴間啊，有幾年沒見了吧？快來，上車，我拉你回去?！?p>　　中年男人先是連忙收起手機，看到嬴間后，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

　　嬴間坐上車后，笑著說道：“大概有三四年沒見了，這不是今年想著再怎么也要回老家看看?！?p>　　“對嘛，不是我說你，平常忙事業(yè)也正常，但過年還得回家不是？”

　　“是的。對了，老家怎么樣？之前老家說是拆遷來著。”遇到老家的人，嬴間心情好了很多，把三年撲街的煩勞拋在腦后。

　　“害，那玩意說不準，村里面說，市里已經(jīng)給了準確消息了，一定會拆，但這幾年來，一點動靜都沒，我看啊，可能有點懸?！?p>　　王哥帶著頭盔，車速挺快，疾風在王哥的耳邊吹過，嬴間看到王哥說這話時，嘴角撇了撇，顯然不是很看好。

　　“不拆也沒事，最多有點遺憾?！辟g笑著說，他并不是很在意，雖說如果真的拆遷，他們家的日子會好過很多，但這些事情都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的，那還得看市里面領(lǐng)導的決定。

　　一路上兩人說著話，摩托車隨著大馬路，很快來到距離黑水市不遠的一個小村，從一條鄉(xiāng)村小路開進村子，剛進村子，嬴間便感覺背后有點發(fā)冷，就像一陣冷風貼著后背吹過。

　　“咦？老家咋這么冷?”

　　嬴間看了看背后路過的村頭竹林。

　　想到現(xiàn)在是臘月份的天氣，還沒立春，也就沒太在意。

　　“村里這幾天是這樣的，我也感覺比外面冷了一點，或許我們村的比較通風吧，市里全是高樓，把冷風擋住了?！?p>　　王哥把車多開出了幾十米，才緩緩停下。

　　嬴間付過車費，與王哥告別之后，走在這條將村子一分為二的馬路上，左右兩邊都是一些農(nóng)村磚房。

　　一段時間后，快要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嬴間感覺到有點奇怪。

　　“咦？村子里的人都到哪去了？”

　　左右兩邊的房子十分安靜，而且走了這么久，嬴間都沒看到一個村民。

　　拿起手機看了看，是早上9點，平常的時候，這個點看不到人也算正常，因為這個時間大多數(shù)的老人都要早起去土地里忙碌。

　　而現(xiàn)在是過年期間，過年期間這個時候村子里看不到一個人就很奇怪。

　　在外打工的人都會回到老家，這個時間點無論如何應該都能看到幾個。

　　嬴間想不通村里人都去哪了，但心里又沒怎么太過于在意，懷著疑惑來到目的地，這是一個四合院類型，不過房屋都是些泥土房，這是嬴家老宅。

　　在老家，嬴間家跟所有親人都是住在嬴家老宅，并沒有分家，一個屋檐下。

　　“婆婆？”

　　四個泥土瓦房圍成回字形，嬴間走到中間的最大的泥土房前，大喊著。

　　可是沒人回應。

　　“沒在？不會都去種地了吧？我爸呢？”

　　嬴間敲了敲鎖著的木門。

　　“咳～，別敲了，都在土里?！?p>　　這時候，背后出現(xiàn)了一個老頭的聲音。聲音先是一陣咳嗽，然后說道。

　　嬴間轉(zhuǎn)頭看去，是一個低著頭，穿著老舊，還戴了一個灰色毛線帽子的彎背老頭。

　　老頭很熟悉，嬴間一時間又想不起老頭的名字。

　　“大爺…你是？”

　　老頭一邊咳嗽，一邊走到嬴間旁邊的沙石臺階邊坐下。

　　“我也住在這，來，先在這里坐會，等下你婆婆就回來了?！?p>　　“您也住這？哦，我知道了，你是租的我家房子吧？”嬴間記得之前父親跟他提過，說老家的西房有人租了下來，現(xiàn)在看來應該就是這位老頭。

　　老頭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小間啊，你有幾年沒回來了，在外怎么樣？過的好嗎？”

　　“還可以?！辟g嘴里笑道，心里卻在自嘲，三年撲街作家，都不敢說出口。

　　“外面過的不錯？那就好?。〔贿^前幾年咋不回來啊?還是要多回家看看！”

　　“前幾年太忙了，這不，今年就回來了，我也想我爸了?！辟g隨口回答道。

　　老人的聲音嬴間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很親切。

　　“再忙也該回家看看，不管外面多好，哪有家里好，是吧？不過，今年有點不一樣?！?p>　　“哦？今年怎么了？”

　　“今年村子里發(fā)生了幾件怪事，所以啊，你看村里現(xiàn)在外面都沒啥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p>　　“什么怪事？”嬴間問道，他記得昨天父親好像沒跟他說過村里出了什么事啊。

　　“我說怎么剛剛一路都沒看到什么人?！辟g心里嘀咕。

　　“咳～這事，是前兩天開始的，村東頭不是有個姓陳的老頭嗎？

　　那陳老頭說他前幾天晚上半夜喝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時候在村東頭口看到一個黑色人影，那陳老頭還以為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溜達，他就喊那個人影，誰知道那個人影理都不理他，那陳老頭感覺奇怪，加上喝了酒，迷迷糊糊的，想走上前去看看到底是誰，你猜他看見了什么？”老人先是咳嗽了一聲，然后跟嬴間講了村里前幾天發(fā)生的事，還不忘賣個關(guān)子。

　　“看見了啥？”老人的講故事的能力不錯，嬴間的好奇心也提了起來。

　　“他說自己看見那個人影沒臉，全身也是黑的，就跟人的影子一樣，但這影子站起來了?！?p>　　“跟人的影子一樣？怎么可能？影子怎么可能站起來？”嬴間心頭一顫，這怪事，不會說是村里有鬼吧？

　　他雖然相信這個世界有可能有無法理解的東西，但這個故事聽上去有點難以讓人相信。

　　“對啊，一開始陳老頭說出來的時候，也沒人相信啊，但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就不得不讓人相信了?！?p>　　“陳老頭看見那人之后，酒被驚醒，連忙跑回了家，第二天晚上，在陳老頭睡覺的時候，他的左手小手臂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砍了下來，當時陳老頭還沒啥感覺，一覺睡到白天起床，那時間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小手臂沒了，更加奇怪的是，一晚上他的手臂斷口都沒有流血，傷口處變成了一片漆黑，跟火燒了一樣，燒焦了那種?！?p>　　“這下子村里面的人有點相信了，或許村里真的有什么臟東西，不然陳老頭沒有了小手臂也無法解釋，他也不可能為了說這個謊故意砍下自己一節(jié)手臂吧？”

　　“第三天，奇怪的事又發(fā)生了，這下子，是村里的一個中年男人看到的，他也在晚上看到了村東頭口有個黑影，還看到黑影的一只手原本有可能是斷的，而現(xiàn)在斷口處就接著陳老頭的斷手！”

　　“隨后幾天，不斷有人看到，所以現(xiàn)在村里都人心慌慌的，沒人敢外出，都躲在家里，今年這個年看來是過不成了……”

　　老人說完，喘了一口氣，剛剛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老人看上去臉色有點漲紅。

　　但嬴間，他現(xiàn)在有點打冷顫，被這個故事驚悚到了。

　　“這故事，不會真的是前幾天村里的事？”

　　最可怕的是，故事是真實發(fā)生的，而嬴間還正在村子里。

　　“哈哈，你小子別害怕，爺爺我騙你的，就是看你等的太無聊了，給你講個故事，聊聊天而已?！?p>　　老人看到了嬴間臉上的恐懼，咳嗽了一聲，拍了拍嬴間的肩膀安撫。

　　“你……”嬴間臉一下就黑了，正要說點什么，懷里的手機發(fā)出震動的聲音。

　　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出租屋的房東打來的電話。

　　接通電話后，房東太太粗獷的聲音傳出。

　　“是嬴間嗎？你沒在出租屋嗎？你這房租是不是該交了？”

　　“房東太太，房租的事情……過年回來給你，可以嗎?，這幾天身上有點緊?！辟g壓低聲音，遲疑了一會兒說道。

　　“這個我管不了，我們之前合同寫好了的，到期了，房租不能拖欠，要是你拿不出來錢，就回來把東西搬走，我也好租給別人?！?p>　　“我身上真的有點緊，你看這大過年的，能不能緩一下……”嬴間聽到房東催房租的聲音變大，趕緊遠離老人，用一只手遮擋住手機喇叭，小聲的祈求到。

　　而房東沒有多說一句話，反手就把電話掛斷了，嬴間無力的放下手機，他沒想到房東會這么無情。

　　這只是他第一次欠房租，之前一直有按時交錢的，最近這幾個月，網(wǎng)上欠著貸款了，實在拿不出錢。

　　想到剛剛房東直接叫他回去搬東西，心里很不是知味。

　　“唉，之前怎么沒看出來這房東是這樣的人！”

　　嬴間有點擔心萬一自己不回去，出租屋的東西會不會被房東扔出來……

　　“怎么了？小間，有什么要事嗎？”

　　這時老人親切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嬴間思考再三，嘆了口氣，出租屋還有他的一臺電腦，要是被房東扔壞了，那就慘了。

　　“爺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我有點急事，我留點東西在這里，你等到婆婆，我爸他們回來了，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

　　嬴間把從他背后背包里，拿出他從NY市買的禮物，有幾瓶酒，還有一些水果。

　　酒是準備帶回來跟父親喝兩口的，水果是留給婆婆的。

　　“咳～，好，你留在這吧，我代你交給他們?！?p>　　老人咳嗽了一聲，露出慈祥的笑容，接過酒跟水果。

　　“謝謝。”嬴間重新背上背包，看了看嬴家老宅，走出了這個四合院。

　　村子一路上還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嬴間的身后房屋也漸漸周圍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最后嬴間走出村子，身后的村子徹底消失在白霧中。

　　嬴間此時還在想著出租屋的事，一點都沒有發(fā)覺身后的變化。

　　“剛回來就要離開，這可能是我過的最短的新年……”

　　心里郁悶著，離開村子，踏上了通往黑水市的大馬路。

　　村子里只有來時的摩托車，沒有回去的車，想要去黑水市只能步行。

　　現(xiàn)在時間還早，加上村子其實就在黑水市周邊山間里，嬴間用了一個小時就來到了黑水市，周圍的人流一下子多了起來。

　　“10點半？先坐車去NY市吧，到了南陽再吃中午飯剛剛好。”

　　嬴間心里計劃著，在手機上定了去NY市的動車票，10點40剛好有一列動車開往NY市。

　　回到NY市的時候，嬴間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拿起手機一看，是父親的電話，嬴間以為是父親收到了送他兩瓶酒，連忙接通電話。

　　“喂，爸，怎么樣？酒還不錯吧？我專門買的好的，可要了我三四百塊錢呢。”

　　“酒？什么酒？我是想問你怎么還沒到，你昨天不是說要回老家嗎？婆婆跟你大伯這些，一家人都在等你，都等了幾個小時了，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出什么事了嗎？”

　　父親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很柔和，要是以前聽到這個聲音，嬴間的心會不自覺的平靜下來，就算是一次又一次投稿被拒，最想要放棄的時候，父親的聲音也能讓他漸漸冷靜，可是現(xiàn)在卻不同了。

　　此時嬴間的身上冒出冷汗，心里不斷的想著，剛剛父親說的話：“父親他們在村子等我？還等了幾個小時？我不是回去看到老宅沒人嗎？老宅不是門鎖了嗎？”

　　“喂？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兒子！”

　　手機里還不停響起父親的聲音。

　　嬴間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再次確定一下：“爸，你們真的在老宅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