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津市的夜空升起幾束煙花,它們仿佛流星那樣劃過星辰,繼而炸裂成無數(shù)隕落的火花,燒灼星空,墜入海濱。
文品坐馬車回到華陽街09號的家中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九點鐘了。
雖然天色已晚,但是今日里聽說,國安軍總理大臣——張文煥先生要來滬津。
張文煥久聞舊時“煙花滬津口”的美名,常說要親眼看一看。
因此一直熱衷于旅游開發(fā)的滬津市長立刻號召了一大批富商,在滬津的海濱燃放大量的焰火。
搞得滬津炮聲大作,亮如白晝,希望能博得總理大臣的欣喜。
這場盛大的煙花晚會足足籌備了兩個星期。
就趕在飛艇到達滬津上空的時候燃放,既勞民又傷財,但是卻頗為壯觀。
然而文品早就累得無暇觀賞焰火了。
他白天從鐵林鬼城那兒回到市里,跑了趟報社,還幫段其賢社長寫了份關(guān)于療養(yǎng)院慘案的報道。
然后不知咋的,段社長說今天負責“小說欄目”的莊桂棠先生因為母上去世,回老家去了。
而林哲那小子又被領(lǐng)事拉去辦事。
眼看就要籌備下一期的小說了,他老人家就希望文品能夠頂一頂,寫出些故事來。
文品早就忙得不可開交了。
他還趕著回去詢問韋家兄弟關(guān)于永寧街的消息呢,但又不好拒絕段其賢的盛邀。
其實嘛,主要還是邪惡老社長答應(yīng)漲工資,并且下周請吃飯。
于是文品稀里糊涂地就答應(yīng)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揮金如土,表面闊綽,其實公館給的工資早就不夠花了……
坦白地講,接下這寫小說的工作,也是為了圓自己前世的一個夢想。
回家的路上,文品一直在思考這故事該怎么構(gòu)思。
他考慮著如何把網(wǎng)文引入工業(yè)時代。
他把常年混跡網(wǎng)文圈學到的流派統(tǒng)統(tǒng)想了一遍,但他還是不知道這大夏國的人喜歡什么樣的故事。
修仙?都市?靈異?玄幻?奇幻?
他甚至連“兵王”和“贅婿”都想到了。
轉(zhuǎn)念思考,文品又覺得,也許這個世界的人不喜歡這些邪惡套路,可能會更喜歡類似《三國演義》或者《水滸傳》之類的故事?
可能是靈光一現(xiàn),也可能是在下車的時候,腦袋磕到了車頂,他忽然間就冒出了一個新想法:
為什么不寫寫原主的故事?
嗯,假設(shè)有一個人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獲得了一套刺客系統(tǒng),能夠通過各種系統(tǒng)的獎勵獲得超能力。
然后在那兒發(fā)光發(fā)熱,成為了威震世界的刺客大師……
這個世界應(yīng)該沒人看過這種穿越加系統(tǒng)的套路。
可這樣沒有內(nèi)涵啊。
或許還可以考慮,加上一些反映那個架空世界黑暗丑陋的社會現(xiàn)實。
文品想著想著,推開家門,等候著他的果然便是廖小靖那聲久違的“江湖戒律第n條”。
廖小靖抽著鼻子,責備道:“爸爸!你終于回來了!江湖戒律第二十九條,不能無故夜不歸宿!”
她手里還拿著掃帚,身前圍著做家務(wù)的圍裙,這幾天沒賣出去的報紙還在客廳里堆著。
“但愿是無‘故’?!?p> 文品丟下公文包,直接慵懶地躺在了沙發(fā)上,眼睛一瞥。
“小靖啊,我餓了,給我做碗面吃?!?p> “太過分了吧!一天不回家,還到處要求這要求那的!”
廖小靖一聽,立刻就生氣地雙手一叉,不滿道:
“廚房有菜,自己做去!”
說完,小靖把掃帚扔到了墻角,氣沖沖地上樓去了。
“一看就是叛逆期到了。”
文品眼睛一斜,也不知道該嘆氣還是該笑。
想著想著,他還是坐了起來,把袖子一卷。
好吧,也是時候出征了。
文品系上圍裙,戴上一頂弗里吉亞小白帽,伸了個懶腰來到廚房。
雖然說,他的前世是個不折不扣的死宅,但或許也正因為宅,才使得他喜好研究一些菜譜吧?
畢竟,去大排檔和美食街也是要花費不少時間出門的,而天天吃外賣和泡面又是很不健康的。
“少得可憐的豬肉,白蘿卜,蔥花,白菜,辣椒……”
數(shù)來數(shù)去,其實也就那么幾種常見的菜。
思來想去,文品還是首先把白蘿卜放在菜板上去皮,然后抄起菜刀飛快而富有節(jié)奏地切了起來。
可能是因為繼承了原主的身手,文品感覺自己比以前更擅長刀功了。
切出來的蘿卜片大小均勻,薄得就像一片冰晶,又柔軟得仿佛面皮。
再將豬肉搗成肉餡,用一片片白蘿卜夾起來,放到鍋里蒸上十分鐘。
與此同時,文品將生抽、香油和淀粉混合在一起制成調(diào)料,又去把辣椒給切成粒。
等到白蘿卜夾肉蒸熟了,他便把調(diào)料和辣椒倒進鍋里翻炒。
接著是蔥花。
文品熟練地攪動鍋鏟。
慢慢地,鍋里傳來了一陣辣椒誘人的香味,不斷刺激著他的鼻子。
文品忍不住湊上去嗅了嗅,滿意地點點頭。
湯汁鮮紅粘稠而冒著陣陣白氣,紅辣椒浮動其中,如果拿來拌飯也都是極好的!
趁著還熱乎,他小心翼翼地把湯汁淋在了白蘿卜和肉餡上。
直到肥嫩的豬肉與辣椒相互交融,直到白蘿卜如同冰山浸泡在湯汁里……
今天的晚餐便大功告成了。
“小靖,開飯了!”文品又煮了白米飯,把菜端到頂樓的陽臺上。
廖小靖大概是賭氣不出來,只是在房門里回答說:“我吃過面了。”
“你這樣就讓我很沒面了……”
文品沒好氣,只好親自來敲門。
“小靖啊,你看爸爸我特地多做了一份給你。”
——咔噠,門鎖打開。
廖小靖依然帶著淡淡的“怨念”說道:“就嘗一口。”
“成。”
兩人來到陽臺,文品拿了兩張板凳拼成一張桌子,把飯菜統(tǒng)統(tǒng)擺在上面。
“為什么要來陽臺吹風?菜都涼了?!?p> “你之前不是不想吃嗎?”文品笑著反問道。
“嗬,那是我給爸爸面子!”說完,廖小靖伸出筷子夾了一塊肉餡的白蘿卜。
說實話,她很懷疑爸爸這么一個大忙人,怎么可能做得好菜呢?
她從認識爸爸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他做菜呢……
“之所以來陽臺,是因為今晚有煙花?!蔽钠纺M一碗飯,“光給那些個官員欣賞,多可惜?!?p> 遠方的城市盡頭升起一道道燦爛的花火。
如同小兔子一樣,小靖輕輕咬了一口肉餡的白蘿卜。
焰火映亮都市石碑(注),星火的余光書寫著時光的記憶,將光影殘留在都市的軀殼上。
湯汁在舌尖上悄然化開。
五彩繽紛的光稍縱即逝,閃過女孩稚嫩的臉龐。
小靖怔怔地看著煙花,覺得那像盛開的玫瑰,又如同夜晚的太陽,只覺得酸甜苦辣都已經(jīng)蘊含在了心中。
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為了逃避哥哥姐姐們的欺負,獨自一人跑到了別墅外的森林里。
那兒是個奇妙的地方,有很多沒有人的房子,也有裝滿水的咖啡廳和開滿鮮花的馬路。
那時候,她認識了幾個鎮(zhèn)里偷跑出來的孩子。
他們把廢棄的城市當作天堂,那是只屬于他們幾個孩子的城市森林。
有一次,孩子們不知道從哪里整來了煙花和炮仗,在一天夜里悄悄燃放了。
她坐在布滿灰塵的鋼琴前,揮手彈奏著不成曲調(diào)的樂章。
那照耀森林和城市的光芒從破碎的窗前滲透,灑在地上盛開的紫羅蘭上,令她永生難忘。
只不過,也正因為那件事,大家驚動了巡林的大叔,他怒氣沖沖地趕來逮住了調(diào)皮鬼們。
后來她便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座森林的小城里了。
“味道怎么樣?”文品問道。
“嗯……表揚一下,好吃?!绷涡【溉嗔巳嘌劬?。
“你哭了?!?p> “沒有。”小靖埋下頭去,“焰火太亮?!?p> 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她又很快岔開了話題:
“對了,韋家兄弟帶來了一些消息,希望我轉(zhuǎn)交給你。”
文品不說話,廖小靖從衣兜里拿出一封信。
上面寫滿了歪歪斜斜的字跡,不用說,那肯定是阿友寫的。
他為了識字寫字十分努力,每天每夜都在和鐵廠的“百事通”學習。
他們打探到了永寧街的情報。文品瀏覽了一遍信件。
上面寫了一段怪異的傳聞,好像是說,永寧街的百姓都相信,殺人的邪惡兇手是一個鬼魂,還打算要請?zhí)鞄焷砼e行一場涉及整條街的驅(qū)魔儀式。
時間是兩天后,舊歷八月十三,凌晨子時。
而他想要調(diào)查的叫龍科的病人家也找到了。
但是他的家屬說,龍科沒有回過家里,而且他們相信龍科也是遇上了邪祟,因此才變得瘋狂。
文品蹙了蹙眉。
奇怪,如果龍科沒有回家,那么他去了哪里?
文品想起邪惡老院長說,龍科是自己逃走的。
他認為院長可能沒有撒謊,就像那些失蹤的懺悔室病人一樣,龍科消失了。
這件事本身就帶著蹊蹺。
他翻開下一張信紙,僅僅是看了一眼,他立刻便全身一震!
連口中正在咽下的飯菜都險些噎住了。
文品兩眼發(fā)直地,死死盯著那張信紙。
“門鎖的圖案……?”他低聲念道。
廖小靖看到爸爸這副可怕的模樣,不禁有些慌張,連忙詢問:
“怎么了?這封信有問題嗎?”
文品額頭冒出陣陣冷汗,他搖頭道:“不……今天的菜太咸了?!?p> 那張信紙上,赫然畫著一個類似太陽或者眼睛的詭異圖案。
這是……玄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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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都市石碑指摩天大樓的殘骸,用以紀念第二紀元留下的傷痕。
玄暉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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