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道的光源忽然變得不穩(wěn)定起來。
白燈籠熄滅又亮起,循環(huán)往復(fù),如同被某種東西干擾一般,黑暗自遠方來,由外向內(nèi),整片街區(qū)的光源陰晴不定。
黑衣衛(wèi)的獵馬不安地扭動脖子,打著響鼻,發(fā)出危險的警告。
“怎么回事?!”胡鵬督察不安地問道。
他努力拽住韁繩,街道忽明忽暗,組成包圍圈的黑衣衛(wèi)們也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彼此緊張地注視著四周。
——啪!
黑色的深淵處傳來古怪的聲響,似乎是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
“那邊發(fā)生什么了?”胡鵬努力睜大僅剩的那只獨眼。
古街黑漆漆的,仿佛巨獸的口。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腦海里聯(lián)想到了森林——殺機四伏的原始叢林。
這樣一處普普通通的城中老鎮(zhèn)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胡鵬的右眼隱隱作痛,腦海里一瞬間閃回出破碎的記憶:
忽而是被巨型荊棘纏繞的都市,忽而是一群戴著金屬面具的鐵林氏族。
霜凍的都市叢林里,幽靈一般的鐵林人潛藏在暗影的角落,他們在倒塌的墻垣上繪制各種各樣畸形丑陋的圖案。
然后,伴隨一聲戰(zhàn)鼓,他們自窗戶里釋放毒箭,自下水道中伸出刺刀,暗影無處不在。
鐵林軍閥與鴉片販子串通一氣。他和同伴奔行于結(jié)冰的積水坑中,拼命翻越汽車組成的迷宮和陷阱。
而后,一枝吹箭射中了他的右眼。
他倒下的時候全身都浸在了灰燼和白雪之中。
耳畔唯有邪惡野蠻的戰(zhàn)鼓在回響。
思緒忽而閃回現(xiàn)實,胡鵬不禁緊緊捂住右眼,那種刺痛的感覺就像是在提醒和警告他什么:
這小小的古街周圍,竟如同當(dāng)年的鐵林一般令人不安。
該死,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這兒。
是文品的同伙嗎?總之,先把文品穩(wěn)住再說。
胡鵬舉起霰彈槍,坐騎卻突然高高躍起了前蹄。
——他瞪大眼睛,就在他的眼前,神臺上的天師竟然將儀刀狠狠刺進了文品的腹部!
但見文品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事情,他死死抓著儀刀,想要拔出來,然而天師又將儀刀反手一絞。
文品猛地咳出一口血!
天師似乎沒有罷手的意思,將儀刀抽了出來,又準(zhǔn)備進行第二次攻擊!
“喂,該死的,快住手!”
胡鵬大吃一驚,天師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向文品出刀!
這究竟怎么一回事?!
方錦臣懷疑的兇手竟然被另一個來路不明的天師給刺殺了……
胡鵬拽住韁繩的手心出了汗,他果斷地大聲命令道:“快阻止他!快!”
黑衣衛(wèi)們?nèi)鐗舴叫眩R刷刷地舉起槍支,朝文品和天師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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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淌下鮮血。
黑道人一步一步走近。他好像完全不在乎黑衣衛(wèi)的槍口。
“你……到底是誰?”
文品強忍著劇痛,他只感覺自己的腹腔仿佛已經(jīng)被絞碎,生命正一點一點地流逝。
此前他一直都對原主的身手充滿自信,然而現(xiàn)在,他卻被黑道人輕而易舉地一刀命中。
文品疼得無法站直腰間,冷汗像冰錐一樣刺入全身。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怎么會這樣?
他內(nèi)心在無力咆哮,他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混得順風(fēng)順?biāo)氐浆F(xiàn)實也將指日可待,可沒想到……
這終究不是網(wǎng)絡(luò)小說里的劇情,這是活生生的現(xiàn)實,充滿詭異和神秘的世界。
他所了解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
夜郎自大終將會把自己給害死。他痛苦地想。
然而,文品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有一口氣,他掙扎著后退,衣服已經(jīng)完全被血跡染紅。
難道……就和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樣——滿是鮮血的出現(xiàn),又滿是鮮血的結(jié)束嗎?
該死,多么諷刺。
文品咬牙切齒,他爬行在神臺上的一群人偶之間。
黑道人又一次提起刀。
“住手!聽到?jīng)]!”
胡鵬緊咬著雙唇,他終于忍不住翻身下馬,走近了瞄準(zhǔn)天師的身體。
“我要將你一起丟進大牢,不想死的話就放下武器!”
黑衣衛(wèi)的包圍圈在收縮。
黑道人的面具下傳來一聲不經(jīng)意的冷笑。
——啪。
又是一聲物體墜落的聲響。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黑衣衛(wèi)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提燈也跟著忽明忽暗起來。
眾人的影子在光影之間隱匿又出現(xiàn),黑道人的身形也在光影中搖擺不定。
#
胡鵬屏住呼吸,朝著兩人越走越近。
他慢慢拿出手銬,眼睛仍然一刻也不敢離開眼前的兩人。
亮起,閃爍,亮起,閃爍……循環(huán)往復(fù),光源一次比一次微弱。
胡鵬再也顧不得什么怪異現(xiàn)象,他現(xiàn)在只想把犯人帶走,快點結(jié)束這次行動。
“別動!”他再一次警告天師。
天師的腦袋依舊盯著文品,手中儀刀仍未放下。
——啪!
又是那個聲音!胡鵬愈發(fā)煩躁,異乎尋常地壓抑。
眾人的影子映照在神臺上。這一次的光源明顯比前幾次暗了很多。
“很好,很好……”
胡鵬不?;顒又种?,想借以緩解手心被冷汗浸濕的感覺。
他踏上神臺的階梯。
不知道第幾次重新恢復(fù)光亮。
就在胡鵬的眼前,一道陰影從眾人的影子之上落下。
——啪!
胡鵬的眼中布滿血絲。
——啪!
又是一下。
宛如肉塊從高處墜落。
光線再一次亮起之時,胡鵬的腳步僵住了。
神臺的下面,房屋的上面,眾人的后面,他眼前的黑暗……多出了無數(shù)的影子。
儀刀輕敲薩滿鼓。
宛如深山寺院之中傳來的敲擊,富有規(guī)律,一陣長,一陣短。
黑道人舉起儀刀。
胡鵬卻無助地從槍套里拔出信號槍,朝著夜空發(fā)射。
煙霧就像游龍直沖云霄,炸裂成無數(shù)耀眼的火花,將夜色的古街映如白晝。
“我們需要……增援?!?p> 他的身后,傳來了獵馬凄慘的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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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品不斷向后退。
黑道人再度揮舞利刃!
文品的眼前頃刻間閃過一道鋒芒,劈開夜幕,帶著逼人的寒氣,迎面刺來。
——撕啦!
文品強行揮起手臂阻擋,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抵抗。
儀刀穿透了文品的手臂,撕開一道巨大的傷口,左輪槍再也無法握住,落到地上。
他幾乎疼得昏死過去。
黑道人很顯然想要置他于死地。
文品不知道黑道人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自己只是初次見面,哪至于像仇人一樣拔刀相見?
而唯一的解釋便是:
他認(rèn)識我。
準(zhǔn)確地說是“原主”,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或者有著不可調(diào)解的矛盾,非要致對方于死地不可。
“慢著……我們能否有話好說?”文品想要拖延時間。
他竭力伸出鮮血淋漓的手,差一點點就能夠夠到左輪……他邊挪動身體,邊嘗試著掙扎。
黑衣衛(wèi)不也算警察嗎?
文品心道:為什么他們還不來幫忙呢?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嫌疑人”被殺?
由于過分用力,他的傷口反而滲出了更多的血。
黑道人又一次舉起儀刀,絲毫不留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