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廣場。
瘋子的攻勢一波又一波，黑衣衛(wèi)們從來也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城市里，竟然存在著這么多的怪物。
馬車壁壘之上的黑衣衛(wèi)逐漸無法抵擋人潮的進攻。
但尹天縱并沒有感到緊張，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他坐在馬車上，手指輕輕按動著皮箱思考：
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瘋子是從哪里來的？
假如他們都在滬津城里，那么他們早就該被發(fā)現(xiàn)了才對……
他過去接手過幾件威脅程度達到天位級的案件，細細回憶起來，他突然想起一個關于地下鐵林的案件：
過去，興安府的夜間經(jīng)常發(fā)生離奇的謀殺案，兇手總是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
有的時候，一個晚上會發(fā)生七八起血腥命案，還有的時候，一次性就死了一工廠的人。
后來興安府按察司開始介入調(diào)查，在夜間蹲點，終于找到了其中一個兇手，并一路跟蹤。
他們穿過一條老地鐵站，沿著黑暗的隧道走了好幾個小時，最后在地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座龐大的古代都市。
那些兇手就占據(jù)著興安府的地下，每天夜里都會到地上世界來劫掠，神出鬼沒。
最后還是派出了裝甲攻堅團才最終攻陷這座地下都市，將鐵林強盜的據(jù)點一舉搗毀。
而眼前這些瘋子，會不會也是從地底下出現(xiàn)的？
尹天縱不由得感到一絲興奮。
他覺得人生最有趣味的事情就是面對一個又一個威脅，然后毫不留情地將其鏟除，看到那些敵人被殺戮、折磨，他便會有一陣奇怪的快感。
不知道這些瘋子面對電刑和穿刺的時候，是否還像現(xiàn)在這般無所畏懼呢？
他們看起來有些類似鐵林人變異的征兆。
在大西國軍校學習的期間，他聽聞來自新大陸的夏安士兵講過一個傳說：
那些故事是老一輩的巫醫(yī)傳下來的，在新大陸南方的不眠之海彼岸，有一塊完全被詛咒的大陸，那里生活著永不疲倦的未眠者。
他們是遭到猩紅諸神懲罰的罪人，他們迷失了自己的靈魂，并將永遠在亡者國度的迷霧之間徘徊。
未眠者們被邪惡的魔鬼所驅(qū)使，像野獸一樣吃人。
他們會駕馭死靈的方舟出海尋找祭品，獻給猩紅神明之一的“剝皮圣主”，祈求風暴大海的庇護，以逃避諸神的天罰。
而一些夏安帝國的永恒王（注）們，為了追求真正的長生不老，而讓巫醫(yī)將自己化身為未眠者，并且永遠囚禁于血霧鏡的神廟之中。
尹天縱并不相信有什么“猩紅諸神”和“不死帝王”的存在。
但是，他傾向于認為，是鐵林深處的輻射帶來了變異，因而新大陸的夏安土著流傳下了這樣的傳說。
他早就知道這些該死的鐵林雜種應當被永遠驅(qū)逐。
今天的事情，一定是那幫鐵林軍閥在搞鬼，尹天縱堅信。
“很好，很好……讓我看看，你們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撐著臉頰，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
迷霧之后出現(xiàn)了更多的瘋子，黑衣衛(wèi)們驚恐地退卻，站在馬車壁壘之下的排槍隊都不敢再在防御工事之外抵擋。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高高的人影。
當黑衣衛(wèi)們都開始潰逃，那人影卻巍然屹立。
他身著素色長袍，頭上長著四片如同蝶翼的扇翅，看起來就仿佛戴著一頂雙翅的宋代官帽。
待迷霧褪去，那黑夜之中出現(xiàn)了一只發(fā)光的“眼睛”，人影僵硬卻敏捷地走到馬車壁壘之前，黑衣衛(wèi)們莫名都停下了腳步，仿佛看到了救星。
——轟隆！
人影撕碎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一身黃銅色的機械軀體，身后爆發(fā)一陣炙熱的白汽，發(fā)出一聲蒸汽轟鳴的聲響！
“機械……機械督察？！”馬車之后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他們也只是聽說過這種傳說中的殺人機器。
當年皇帝還坐在龍椅上的時候，手底下曾有十二名機械禁軍，幾乎刀槍不入，永不疲倦，且裝備了可怕的殺人兵器。
他們被人們稱為“大內(nèi)十二羽林郎”，在皇族統(tǒng)御天下的時候，從來也沒有刺客能夠闖入皇城半步。
直到皇帝被推翻，這些僅剩的鐵衛(wèi)則被改編成機械督察，納入了興安府按察司的管轄，成為鎮(zhèn)壓鐵林之亂的工具。
可悲的是，這些屠殺鐵林人的機械督察，正是當年鐵林人的祖先所發(fā)明的。
瘋子們的身影猶如黑暗叢林的樹干。
只見機械督察從胸前用力抽出一片鋒利的圓鋸，安裝在右臂之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手臂噴出蒸汽，圓鋸與手腕分離出胳膊——一條由刀刃組成的鋸齒鐵鏈緊緊連接著圓鋸與身體。
黑衣衛(wèi)們聽到了巨大圓鋸轉(zhuǎn)動時尖銳的呼嘯。
他們瞪大雙眼，一道金屬的白光瞬閃而過，殘影兇猛橫掃過眼前的人潮，轉(zhuǎn)瞬之間劈開一道血色巨浪！
這些黑暗叢林的枝干猶如切菜般被攔腰斬斷，血肉橫飛。
站在車壘上的人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金屬外殼因為過載而發(fā)熱燒紅，發(fā)出“噼噼啪啪”的爆響。
機械督察以極快的速度沖鋒破陣，圓鋸揮舞風暴，毫不留情地斬殺發(fā)瘋的人群，猶如無人之境。
當四周重新恢復沉寂的時候，尹天縱將皮箱上的旋鈕重新移動到了A的位置。
機械督察的身旁留下了一大片被切成兩段的尸體。
啪——啪——尹天縱輕輕拍了拍手。
“預計的時間比我想象要稍微長一些。”他掐著懷表說道。
#
鐘樓廣場滿是血液的腥味。
方錦臣好不容易才從最后一具尸體之下爬出來。
放眼望去，陰森的廣場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十幾具死尸，那邊擺滿攤位的菜市場里可能死了更多的人。
方錦臣氣喘吁吁地丟下斧子，上面早已沾滿了血。
遠處一個匍匐的瘋子正在撕咬著黑衣衛(wèi)的遺骸。
他們到底是黑衣衛(wèi)，到底是曾經(jīng)的同事，現(xiàn)在方錦臣終于知道了永寧街上，那些殘害他部下的兇手。
他怒不可遏，走上前一斧頭砍下了瘋子的腦袋。
“一個整城市安保的也這么暴力嘛？”方錦臣身后傳來林哲的聲音。
“我已經(jīng)不是黑衣衛(wèi)了。”方錦臣說道。
“都發(fā)生什么了？”
“我被炒了?！彼唵位卮穑耙驗槲液λ懒宋业牟肯??！?p> “所以現(xiàn)在你是在替他們復仇？”林哲擦干匕首上的血。
“不只是如此?！?p> 林哲聽了微笑不說話。
“好了?！狈骄賮G下已經(jīng)砍鈍的斧子，“我們趕緊上鐘樓去，你那姓文的兄弟隨時可能遇到危險?！?p> “我還以為你恨不得他和兇手同歸于盡呢?！绷终芡诳嗟?。
“我是講道理的人。”方錦臣冷眼瞥了他一下，“我聽到塔頂有打斗的聲音，咱們趕緊走吧?！?p>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是重物移動的聲音，還有金屬摩擦過地面的尖銳聲響。
“慢著，有情況！”方錦臣警惕地觀察四周。
之前那個正在食死的瘋子已經(jīng)不見了。
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手持鏈鋸，冒著滾燙蒸汽的瘦高人影。
————
注：夏安族王朝最高統(tǒng)治者的封號，意為“于神國永恒不朽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