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動搖

　　身為天界大殿下的侍衛(wèi)，公事自然繁忙。整理文卷，視察各界，一天下來，賀知秋只有晚上才能閑下來，比起蘇墨，他知道這些都不算什么。

　　他想替蘇墨分擔，也想離她更近一點。

　　近日又讀完一卷書，賀知秋已經熟知這里所有的人物關系，只要是書卷上記載的。

　　他特意去看關于修羅少主的記載，先前兩位家主的話他還記得，他并不認為那是胡說，凡是與自己記憶相關的他都不會忽略。

　　那張紙上的內容很簡單，賀知秋還是要感謝作者，沒有對修羅少主作出任何評價，至少這樣不會影響自己的判誕于天歷148年，修羅少主。天性聰慧，記憶力超群，過目不忘。曾作為修羅使者與天界結盟，維護兩界平和，直至千年前修羅與天界決裂。

　　之后再無其他，本來紙的背面應是畫像的，賀知秋翻過來時卻是一片空白，他還特意檢查別人的，唯獨他的沒有。

　　賀知秋將那張紙撕下來，塞進衣袖里，然后重新寫了一張用法術還原回去。

　　他又翻回幾頁紙，指尖停下，目光停留在畫像上，女孩身披戰(zhàn)甲，手執(zhí)佩劍，一張清秀的臉嚴肅著，柳葉眉倒豎，紅唇抿起。

　　賀知秋摸著畫中人眼角的位置，眉頭顰起來，她沒有淚痣。他又往前翻了一頁，畫中的人滿是戾氣地望向前方，仿佛在與自己對視，呼吸加快些許。

　　摸著畫中人額頭的位置，那上面暗紅的魔印，使人移不開眼。而他，沒有魔印。

　　堯婳，誕于天歷145年，修羅家主堯平之妹，守衛(wèi)修羅的將軍，穹蒼之妻。

　　穹蒼，誕于天歷149年，修羅穹氏長子，于青羽會上拔得頭籌，成為將軍。天歷153年，與堯婳結為夫妻。

　　每過一萬年，天歷才會增一，賀知秋算過，這里的成年，差不多兩萬歲。

　　第一次看見穹蒼的畫像時，賀知秋百分百肯定那就是裴銘，一模一樣的臉，但氣質完全不一樣，裴銘隨意近人，而穹蒼眉宇透著陰冷，殺氣騰騰。

　　只不過一瞬，賀知秋就收回之前的想法了，也發(fā)現(xiàn)那額間的印記，像三片很小的翎羽。他又往下翻，呼吸一滯，直到發(fā)現(xiàn)她眼角沒有淚痣。

　　真是兩重驚嚇，賀知秋深吸口氣，消化剛才看到的，世界上相像的兩個人也不是沒有，更何況他們是有差別的，他不能當下就認為裴銘就是穹蒼，楊萱就是堯婳。

　　賀知秋一直深記那時墜入墮仙臺的畫面，過于真實。他懷疑那是自己的回憶，因為畫面看不到自己，就像做夢的人永遠看不到自己一樣。

　　那時候的他說堯婳穹蒼別管我，快去救父親。如今，他看到關于堯婳穹蒼的記載，還有畫像，那么像那兩個人，這實屬奇怪。

　　放下筆，賀知秋揉揉眉心，總算把視察記錄寫完，他沒練過毛筆字，但提筆之時又是那么熟練，仿佛寫過很久。

　　他越來越懷疑自己屬于這個世界了。

　　屋外想起腳步聲，蘇墨回來了，兩人的房間緊挨在一起，其實賀知秋是很想與蘇墨睡一屋的，但他覺得兩人如今的階段，是曖昧期，還沒正式在一起，蘇墨也沒表態(tài)。

　　賀知秋認為，蘇墨是喜歡自己的，就算還沒上升到喜歡，動搖總歸有，這就夠了，他會一步步瓦解她的心防，最終擁有她。

　　他推開門，與蘇墨對視，“晚上好。”

　　蘇墨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晚上好，很晚了，睡吧?！?p>　　賀知秋沒說話，抬起腳走向蘇墨，他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身上，她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垂落，時不時上下眨動。

　　他知道，蘇墨心里是慌的，從她第一次吻自己，那抖動的睫毛就看得出，蘇墨對于那些未經之事，心里還是害怕的。

　　很快的一個吻，輕觸在蘇墨臉上，如蜻蜓點水般短暫，她明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賀知秋已經躲回屋里了。

　　她無奈地搖頭，往自己房間走去。

　　賀知秋盯著那道逐漸消失的身影，暗喜。對，就是這樣，剛開始慢慢來，等她習慣。蘇墨沒再拒絕，就已經給足賀知秋定力。

　　屋里一片昏暗，蘇墨沒去點燈，她躺在床上，睜眼與黑暗對視，空氣中是淡淡的橘香，是賀知秋點的香。

　　香而不膩，很好聞，蘇墨很喜歡，她側身與墻對視，手放在上面。她不知道這道墻的另一面，賀知秋也面對著它躺下。

　　她貪戀心間的暖意，癢癢的。兩人的關系自從那一吻，變得粘稠。

　　她明明可以選擇放棄賀知秋的命，她也不是沒遇到過類似的情形，那時候她怎么做的呢？蘇墨不可能照顧到所有人，她也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們在痛苦中掙扎，直至消散。

　　她完全可以站在一旁看著他痛苦地死去，然后自己就順理成章地從夢魘中出來，對著他們說自己盡力了?？墒钱敃r她沒有想太多，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賀知秋不能死。

　　蘇墨從未想過，倘若賀知秋死了，她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不敢去想。

　　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賀知秋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平白無故被牽扯進來，她有責任去保護他，但有一件事她卻忘了，賀知秋也是屬于這個世界的。

　　蘇墨很明白，她在逃避，也在害怕，擔心自己一旦放下心防便不能很好地守護天界，實在有太多事情了。

　　隔著一道墻，兩人各懷心事，一個想著未來，一個想著現(xiàn)在。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蘇墨的房間，她悠悠轉醒，收拾一番后走出房間。賀知秋早已準備好吃食，正坐在石凳上等她。

　　看到蘇墨后他大擺著手，示意她過來。

　　“其實不用吃的，”蘇墨看著桌上的點心，“我沒有這個習慣。”

　　確實是沒有，她是仙軀，已不會饑餓，更何況九重天的吃食的確不夠味道。

　　“就想和你多待會，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嘗嘗?！辟R知秋拿起桂花糕，遞到蘇墨嘴邊。

　　賀知秋沒事就會研究菜譜，因為他媽媽是廚師，媽媽還告訴他，學好廚藝，以后就可以做給女朋友吃。

　　已經許久未見到媽媽了，賀知秋在蒸點心的時候會想起媽媽，看著那一縷縷升起的煙，記憶也飄向遠方。

　　點心已經碰到嘴邊了，蘇墨總不能拒絕，她咬了一口，淡淡的甜，口齒留香。

　　看著蘇墨眼里的光，賀知秋輕笑一聲，她嘴角還站著粉末，他輕輕擦去。

　　“好吃就多吃點?！?p>　　賀知秋知道蘇墨喜歡吃。

　　蘇墨一連抓起幾塊，放進嘴里咬，臉側兩坨圓鼓鼓的，賀知秋沒忍住，伸手摸了摸，滑滑的，很有觸感。

　　見蘇墨沒有抵觸，他又摸了一會，直到對方吃完。賀知秋倒上一杯茶水，遞過去。

　　一大早蘇墨心情就很好，也不知是不是桂花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