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很久以前,鮟鱇雖是普通魚類,但也是擁有靈智,會運用靈力的魚,鮟鱇群中有數(shù)不盡的鮟鱇都在刻苦修煉,希望能早些修煉成人,與我們鮫族一同在岸上生活,但他們靈力微弱,我們鮫族的修煉之法又不適合它們,所以,從未有一條鮟鱇能夠真正的修煉成人,上岸生活,最厲害的也就是能說人話,化人形堅持不過一瞬。”
“聽說在這眾多鮟鱇中,有一條鮟鱇,有著不凡的智根,它修煉的速度是同族的好幾倍,是最有可能修煉成人形的。但,那條鮟鱇生性好玩,不喜死板修煉,常常跑去人族的領域去玩耍。有一晚上,天色大變,電閃雷鳴,那條鮟鱇偷跑出去玩,遇見了一個落水的漁家女,它用自己僅有的靈力變成一塊浮木,救了那漁家女上岸,那是它接觸的第一個外族人,它心中留了意,常常游到離人族相近的水畔,遠遠的看著漁家女的小屋,有時一看便是一整天?!?p> “那個時候它還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那個外族女子,它對那那份突如其來的感情一無所知,只曉得見到女子時內(nèi)心的喜悅,而那未知可怕的代價和后果它卻不曾想過一次。”
“漁家女清晨劃船打魚,傍晚在水畔織網(wǎng),而它,日出追船相伴,日落水下相望。時間一天天過去,它對漁家女的愛意日漸強烈,它瘋狂的愛上了那個異族女子,心中無比渴望自己能夠與她長相廝守一生一世。愛意沖頭之際,它也終于明白過來,它只是一條魚,一條隨時會被漁家女打撈上岸,開膛破肚,刮皮抽筋的一條魚?!?p> “盡管如此,它依然愛著那個危險而又美麗的漁家女,它心中的怯意被幾經(jīng)瘋狂的愛強行壓制。它害怕自己命喪漁網(wǎng)之時,也貪戀著與那女子在一起的每一天時光?!?p> “一天天的陪伴,那無法言語的暗戀好似慢性劇毒,它的愛越深,所承受的痛苦就越沉重。終于,人族的媒婆穿著花紅柳綠的衣衫,一步三扭,扭進了漁家女的小屋,它知道漁家女即將要嫁人為婦,心急如焚,瘋了一樣,四處尋找能夠快速化身為人形的方法。”
宛童聽的入了迷,心中也為那條鮟鱇緊張起來,她抱著長長的魚尾,歪頭問道“那最后它成功了嗎?”
起陽看了看那滿是緊張的小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好笑道“明明與你無關,怎的你也跟著瞎緊張了!”
“快說嘛!它到底成沒成功,那漁家女后來可是嫁與它了?”
“你呀你............”
起陽寵溺一笑,接著說道“皇天不負有心魚,在它發(fā)瘋之際遇見了一條從深海之中而來的魚精,那魚精告訴它,說是魚群中一直有傳言,說是在深海之中,暗流漩渦之下,海王獸的巢穴中有株仙草,那是大海之中唯一一株能讓魚類快速修煉成人的仙草?!?p> “鮟鱇雖也在海中生存,但適合它們的領域只在近海和暖流之地,對于深海,一則是陰冷巨寒,二則那里是海王獸的領地,海王獸領地分明,最厭惡亂闖之人。鮟鱇一旦踏入深海,意圖挑釁海王獸的威嚴,此次一行,注定是兇多吉少!”
“更何況仙草之事,魚精一早便說過,只是傳聞,深海的魚群也只是聽過,從未見過,更何況,深海的暗流漩渦其實好玩的,稍不留神便會喪命其中,況且海王獸生性兇殘,它們的巢穴從未有誰真正的靠近過?!?p> “但,那條愛上漁家女的鮟鱇也不管這么多,它義無反顧的游進了深海,不計后果,生死不管..................不過幸運的是,傳聞中那株仙草還真被它找到了?!?p> “這么說,那條鮟鱇真的修煉成人形了?”
在宛童興奮的目光中他溫和一笑,無奈的點了點頭“的確褪去了魚獸之態(tài),成功的變成了人形。”
不等宛童笑出聲來,只見他眸中神色一冷,目光瞬間變得暗淡下來。
“他聽說人族求婚是要下聘的,于是在海中尋了一塊非常漂亮的蒼石做聘禮,他知道人族很注重禮數(shù),怕沖撞了姑娘,特意尋了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里鋪著柔軟的鮫紗,鮫紗之下是那塊美麗的蒼石?!?p> “上岸之后,他還刻意換了人族的衣衫,梳了人族男子的頭發(fā),再三確保自己沒有失禮的地方后,興高采烈的捧著盒子敲響了漁家女的門?!?p> 宛童歪著腦袋看著他,眼中充滿了憧憬。
“他敲響了漁家女的門,將那精致的盒子捧在手心,漁家女推開門來,看見他的瞬間便一臉驚恐的關上門,屋中傳來漁家女驚慌失措的呼救聲,他擔心她出了什么事,慌忙去推門,屋內(nèi)漁家女尖叫聲更響了,他拼近力氣去將門推倒,進屋之時才發(fā)現(xiàn)漁家女早已跳窗跑了。他不知道漁家女逃跑的原由,以為定是自己哪里失了禮數(shù),惹了她,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將那推倒一旁的門小心翼翼的扶正,就將弄亂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齊齊。弄好一切,漁家魚還未回來,他便坐在門檻上等,不知等了多久,他終于聽見有女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興高采烈的尋聲看去,回來的果真是漁家女。”
宛童滿眼歡喜,但起陽卻沉沉一嘆,眉間閃過一絲不忍“回來的確實是漁家女,但她身后帶著十幾個手拿鋤頭魚叉,氣勢洶洶的年輕漁民,他雖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他必須離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墒蔷彤斔匆姖O家女的瞬間,逃跑的念想徹底沒了,他對漁家女身后的漁民投以友好的微笑,然后捧著那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慢慢的走近漁家女..................”
“漁家女收下聘禮了嗎?”
起陽淡淡一笑,低眸看了看腳下深海,恍惚中耳畔似乎聽見了鮟鱇在黑暗中嘶吼的聲音。
“他捧著盒子捧了半天,遲遲不見女子接下盒子,他疑惑的抬頭,正好撞見漁家女一臉厭惡的表情,他想伸手拉過她的手,把那聘禮放到她手中,然而當他伸手的瞬間,漁家女尖叫著躲開,她身后的漁民舉著鋤頭魚叉向他攻擊而來,慌亂之中,他的聘禮摔落在地,他驚慌失措的跳入水中,變回魚形躲在波浪之下遠遠的看著?!?p> “漁家女撿起了地上的盒子,她看了一樣包裹在鮫紗中的蒼石,未發(fā)一言隨手將蒼石扔去了水中,而那塊鮫紗和盒子,送給了同村的稚童。他悄悄離開了,化成人形坐在水畔獨自傷心?!?p> “為什么會這樣?漁家女為什么要待人驅趕他,可是他做錯了什么?”
“起初他也不明白,直到他在水面上看見了自己的臉?!?p> 起陽頓了頓道“為了得到那株仙草,他踏進深海,深海的寒氣凍傷了他,海王獸的尖牙在他身上留下了猙獰的傷口,巨浪漩渦絞去他滿身鱗片,他的身上那層凹凸不平的傷痕,是一輩子也沒法修復的傷痕。他遍體鱗傷,那張臉自然也是慘不忍睹?!?p> “面對那張滿是凍瘡,傷口猙獰的容貌,誰能不怕,誰能不逃呢!在漁家女他們看來,他就是徹頭徹尾,丑陋惡心的怪物,就是他捧著金山銀山來,怕是也難得女子的芳心,更何況,他送的只是水中一塊蒼石?!?p> “那條鮟鱇傷了心,那無法言語的愛折磨著他,最后,他瘋了,性情大變,不但暴躁不安,還神志不清,在愛與恨的折磨下,他漸漸忘記了舊日的一切?!?p> “他想回到魚群之中,但沒了神志的它忘記要怎么變回原形,幾次失敗后,它就成了現(xiàn)在這幅不倫不類,非人非魚的模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它開始害怕陽光,終日躲藏在礁石之中,偶爾想起舊日愛恨時會發(fā)出令人驚悚咆哮聲。鮫王雖可憐它的遭遇,但也要顧及大局,無奈之下命鮟鱇魚群將這個瘋了的鮟鱇趕出近海?!?p> “那條瘋了的鮟鱇畢竟是吞下仙草的魚,它的靈力豈是同族能夠給抵擋的,鮟鱇魚死傷慘重,最后還是鮫王出手,給了它致命的一擊,誰料想它的怨念至深,沖天怨氣使同族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心智,所有的鮟鱇都瘋狂起來,不但心性變了,就連樣貌都與那瘋了的鮟鱇長一模一樣?!?p> “瘋了的鮟鱇跑出了近海,有的去了深海,有的去了凡間,有的便徘徊在亂流之中,雖然我不知道那去了深海和人間的到底有沒有活下去,但時至今日,從未聽說誰在人間和深海見到鮟鱇的身影,倒是這水脈相聚的暗流中,卻時常有鮟鱇的身影出現(xiàn)。”
“只是可惜的是,那怨念太深,導致所有鮟鱇一族所生子嗣也受到了影響,生來便有人面,獸身,魚尾。每一條鮟鱇皆是傷痕累累,一張人臉令人驚悚可怖。人們依舊怕它,躲它,沒人愿意真正的接納它?!?p> 宛童幽幽一嘆,長長的尾巴半沉在海中,她垂眸看向深海之中,惋惜道“它的一生真的好凄慘,若是它不曾受傷,說不定會和漁家女相伴終老!”
“若不受傷,那株仙草它是不會得到的,海水與陸地看似相連在一起,其實兩者之間的距離是世人無法想象的遙遠。”
“其實,就算它無法修成人形也沒有關系,只要遠遠的看著,只要漁家女好,兩人在不在一起不是很重要?!?p> 起陽轉眸看向宛童,眸中閃爍著意欲不明的笑意,宛童不自覺的錯過那目光,那陌生的目光好似一抹刺眼的陽光,讓她不敢直視的同時,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童兒,你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你還未動情過,真正的愛會讓人痛苦,會讓人發(fā)瘋,沒有誰能從情愛中完好無損的走出來。愛的越深,傷的越重,瘋了,死了都算是解脫,而那些神志清醒,依然在天地間活著的人,那才是真的痛不欲生。”
“嗯?”
宛童歪著腦袋看著他,并不理解他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起陽寵溺一笑,溫柔道“不過,這本就是多情的人世,那鮟鱇錯的不是動情,它錯的只是愛上了一個異族女子,而這個錯誤,我想我是永遠不會犯了?!?p> 宛童沒有聽出起陽的話中有話,反倒是轉眸反問他:
“為什么異族之間不能相戀?”
不知道為什么,當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個叫空青的少年突然閃現(xiàn)在她心中,雖然事隔多年,那個暮靄下離去的背影,她至今還記得清楚。
“異族之別不在樣貌,雖然大家看似沒什么特別之處,但本質上有著天壤地別,兩者相戀注定有始無終,那與生俱來的血脈是他們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樣啊.........”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難過起來,起陽的話好似一塊大石,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壓的心口又悶又疼,痛的她只想哭。
“童兒,你怎么了?”
“無事!”
宛童生怕被起陽看出自己的傷心,撲通一聲跳進海中,她甩著長長的魚尾對起陽道“天要黑了,爹爹的壽禮我還沒有找到,我想再去找一找,順便.......再看一眼那條鮟鱇!”
起陽大驚失色,不等開口宛童已經(jīng)游進海中,那失了神志的鮟鱇豈是好玩的,就那不要命的瘋勁誰能應付的來,這小丫頭當真是亂來。
怕她貪玩出事,起陽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她心滿意足在海底找到一株雪白的珊瑚,才心滿意足的游上岸去。
起陽抱著那雪白發(fā)亮的珊瑚,率先上了岸,一轉身竟不見宛童身影,正著急只聽洶涌的海浪中傳來了宛童歡笑的聲音。
“起陽!”
起陽尋聲看去,只見宛童從波濤洶涌的浪花中游了出來,她拖著長長的魚尾坐在海中的大礁石上。
“起陽你看!你看!”
宛童開心的向他招了招手,見他看向自己時,將一樣東西高高捧起,眉眼之中的喜色無限放大。
起陽走進兩步,看清她手中捧得東西后,無奈一笑,眸中滿是寵溺。
“傻丫頭!”
她手心捧著的是一個七色彩貝,那彩貝小巧精致,貝殼上閃爍著柔和的彩光。
彩貝是海中常有的,實在不算是什么稀罕東西,但對于第一次見到大海,頭一次看見彩貝的宛童來說,卻是意義非凡。
宛童滿眼歡喜的看著手中的七色彩貝,眉間閃爍著孩子一樣純真的笑容。
日落西沉,璀璨霞光暈染了空中云翳,絢爛的光芒沖云層中透了下來,凡塵瞬間被籠上一層柔和的彩光。
而那個坐在海浪之中的女子,一身素衣被夕陽染成了五色彩衣,彩衣之下那條長長的魚尾上閃爍著星星點點,令人窒息的光芒
起陽寵溺的笑容慢慢變成驚艷,而在那癡癡的驚艷中隱隱閃爍著一絲更為深邃的目光。
“起陽!起陽!”
宛童再三呼喚才將癡了的起陽叫醒,她甩著魚尾,不開心的噘嘴道“你發(fā)什么呆啊!這彩貝好看吧?”
起陽看著宛童,點頭笑道“好看好看!”
“你看我作甚?我說的是這彩貝?”
宛童晃了晃手中的七色彩貝,歡喜道“這可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彩貝,我想就是搜遍整片大海也是找不出能與它相媲的彩貝了,起陽你說呢?”
“好看是不錯,不過”
起陽想了想道“我聽說,在大海深處的珊瑚叢中,有一種叫硨磲的貝殼,硨磲潔白光潤,白皙如玉,更神奇的是,它冬暖夏涼,水火不傷,被世人稱為萬貝之王?!?p> “萬貝之王?到底是怎樣的美麗才能配上萬貝之王這個稱號..........”宛童轉眸看了看身后無邊無際的汪洋,雀雀欲試的神情閃爍不過一瞬便聳下肩來。
“可是......爹爹是不會讓我去的..........”
“傻丫頭......”
起陽寵溺一笑,溫柔道“放心,那萬貝之王我會幫你拿回來的。”
“真的!可......可深海不是海王獸的領域嗎?你去深海尋硨磲是不是很危險?”
“對別人來說確實危險,但對我沒問題!”
“真的?”
起陽重重的點了點頭,眉間充滿了肯定“當然!不過眼下這個得你心意的彩貝要怎么辦?你是要自己留下,還是......”
“我?guī)讜r說要自己留下了?”
“不留下就是要送人了?你要送......你不會是要送給爹爹吧?他老人家可不一定會喜歡這.......這么稚嫩的貝殼?!?p> “我不送爹爹!”
宛童捧著彩貝笑嘻嘻道“我要將這彩貝送給你的未婚妻,我將來的嫂嫂!”
寵溺的笑容猛然一滯,他輕聲問道“什么未婚妻?”
“咦?你不知道嗎!爹爹前幾日與長老們商量,說是要給你挑一門好親事,怎么他們沒有與你說嗎?不過不要緊,覺得既是爹爹做主,我想那親事肯定錯不了!起陽你說,你的未婚妻會喜歡這彩貝嗎?起陽!”
“嗯?什么?”
“我方才說,你覺得這塊彩貝會得你未婚妻的喜歡嗎?”
起陽看了看她手心的七色彩貝,又凝眸看著她,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你喜歡嗎?”
“我當然喜歡了!不過每個人喜好不同嘛!要是她不喜歡的話,我就織一匹水云錦送與她吧!”
“不用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的未婚妻,會很喜歡你手中這塊彩貝的!”
“真的嘛?”
“我向你保證!”
宛童轉眸看了一眼半沉在火紅云翳中的太陽,甩了甩魚尾上的水珠,熒光一閃,長長的魚尾變回了人腿,宛童撐著暗礁站起身來,戀戀不舍的看著眼前波濤洶涌的海浪。
“走吧!爹爹可說了,日落之前回家,若是現(xiàn)在再不走,我怕是要很久一段時間都無法出來玩了!”
“別擔心,以后你想什么時候出來玩都可以,只要有我陪著你,爹爹不會說什么的!”
暮靄氤氳,兩個人并肩離開,瑰麗霞光落在兩人身上,在兩人的衣衫上印上一層淡淡的瑰色。
遠遠看著,兩人的衣衫好似是一對,但當流云飄來,日頭沉落之時,那衣衫就變回來原來的樣子,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歸家的路上,起陽變得沉默許多,倒是宛童像個得了糖的孩子一樣,蹦蹦跳跳,歡喜至極。
“起陽,你說爹爹會喜歡這白玉珊瑚嗎?”
“會?!?p> “我拿這個做壽禮,能拿得出手嗎?”
“當然。”
“起陽,你好似有些不開心?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沒有,我只是......只是在想明天該帶你去哪里玩..........”
“真的!可是爹爹不是說最近外界有些不太平,族中會很忙嗎?你哪里有時間陪我去玩?”
“別擔心,沒你想象的那么忙,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一定陪你去!”
起陽輕聲開口,回答宛童的同時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宛童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認真的想了想道:
“嗯...........聽說蒼梧山上的花開了,雖然山下也有,但她們說,山上的花更美,尤其是山頂,山頂?shù)幕ㄋ臅r皆有,開而不敗,我從未上過山,沒見過山中的花草。對了!聽說山中有一種長著兩個尾巴的七彩鳥,它的聲音極好聽,她們說還有叫貍力的小豬,聽說它們喜歡在溪水邊挖洞,而且上樹很快,聽說山中..........”
宛童興奮的說,起陽在旁有一搭沒一搭輕輕的回應著,那雙溫柔的眼眸中神思百轉,目光隱晦。
“聽說山頂?shù)娘L與山下都不同,每每風起之時,隱隱約約會有幽幽琴聲響起,還有還有.................”
.................................................................................
是夜,獨月當空,流云稀疏,空中不見半縷星光,夜巡結束的昆長老提著燈籠打著哈欠進了府門。
“誰!”
有一道長長的樹影從昆長老的臥房一直延伸到院中,在昆長老的呵斥聲中,那樹影微動,一人從黑影中慢慢走出。
月光下,那人身穿銀白盔甲,手持長劍,散落肩上的長發(fā)被高高束起,明明一張溫文爾雅,清俊君子的樣貌,穿上盔甲后竟生生添了一份血性英姿。
“陽兒啊.......我當進了賊呢!下次萬不可如此了,你爹我年紀大了,可不經(jīng)嚇!鮫王不是命你外出了嗎?幾時回來的?”
“剛回來?!?p> “哦.............”
昆長老打了個哈欠,向臥房走去“不早了,趕緊洗洗睡吧!明兒你還得帶隊巡視呢!”
“爹!”
“嗯?怎么了?”
“前幾日,我聽童兒說,您為我準備了一門好親事?”
昆長老推門的手猛然一滯,他轉身逡巡四周,輕輕推開了門,低聲對起陽道“進屋說!”
進了屋,昆長老點了燭臺,坐下后只見起陽直挺挺的站在屋中,昆長老指了指身邊的空椅,開口道“好端端的站著作甚,快坐下!”
起陽頓了頓,只好聽話坐在他身邊,昆長老看了看映著樹影的木窗,低聲道“本來這些事為父打算再過些日子與你說的,不想你竟知道了,也好!為父就通通告訴你了!”
昆長老雖是壓低了聲音,但依舊壓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喜悅,只見他笑瞇著眼睛,很是激動的說道:“你的未婚妻就是桃金娘和柳葉叔家幺女,你兒時見過的,那個總愛穿桃花衫的小姑娘,叫月見的!”
“她雖是比你小兩歲,但論懂事乖巧,聰明伶俐,就是那一母同胞,已經(jīng)出了閣的兩個姐姐,加一起也不如她半個,而且她還是個通情達理,溫柔體貼的姑娘。對了!她雖是牡牝,但繡工是難得的好,僅僅次于鮫王的嫡親妹子?!?p> “月見?”
這名字起陽聽著陌生,但回想之時,在他幼年好像確實有個愛穿桃花衫的胖丫頭經(jīng)常在他身邊晃悠。
只是.......他分明記得那丫頭是個任性蠻橫,粗野霸道的主,哪里像是爹說的溫柔乖巧。
昆長老沒有注意起陽的變化,而是在一旁樂呵呵說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十全十美的佳人,每天天不亮,那提親的媒婆就在桃金娘門口排上了長隊,原本為父以為這事怕是辦不成了,誰想鮫王親自開口,將月見的親事定在了咱們家,哎呦喂!這可真是件天大的幸事!”
昆長老說的激動,拉過起陽的手,眉開眼笑道“兒啊!你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以后將人家娶進門來,你要好好待人家,爭取一年之內(nèi),讓爹抱上孫子啊!”
起陽頓了頓,開口說道“我的婚事爹還真是用心?。 ?p> “這話說的,你是我兒,你的事我不用心,還能為誰用心去!”
“這件事爹跟誰一起商量的,又操辦了多久?”
“就是和那些年長的長老們商量了一些,鮫王也過問了一兩句。說實話這件事從你定下男兒身后爹爹就一直在用心操辦?!?p> 起陽眸中漸冷,慢慢抽回手,在昆長老滿眼期待中,他冷冷一笑,開口道“爹爹真是辛苦,只是,爹爹這樣用心兒子實在是承受不起!”
昆長老終于察覺起陽的不對勁,問道“嗯?兒??!怎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為父哪里安排不周?”
“明明是兒子的婚事,為什么兒子絲毫不知,若不是童兒無意提起,兒子怕是只得在新婚之日才會知道!”
“哎呦喂!我當是什么事呢!”
昆長老笑道“原是怪爹爹沒有提前與你說是不?是是是!婚姻乃是大事,是爹爹做的不是,可現(xiàn)在說也不晚?。≡僬f了那幾位長老都是你的叔叔,一心只為你好,挑選未婚妻的事與他們說道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這不是重點!”
起陽突然抬高了聲音,說話之間隱隱帶著怒意,昆長老被嚇了一跳,從小到大從未見過起陽有如此發(fā)怒之時。
“父親,我根本就不想娶那位月見姑娘為妻!”
“什么!”
昆長老驚呼一聲,驚呼的瞬間他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壓制心中的驚訝迅速冷靜下來“你拒絕月見有何原因?”
“我.........我心中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胡鬧!”
昆長老怒斥一聲,謹慎的看了看窗外,刻意壓低聲音道“婚姻大事,容不得你胡鬧!”
“我沒”
“滿口情愛歡喜,不是胡鬧是什么!你與月見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幾位長老和鮫王公然認可的一對,你竟然要拒絕!”
“我不在乎她家世門戶如何,也不稀罕她是怎樣仙資佚貌,我不喜歡,便不能娶她!”
“你!你這是著了什么魔了!一個兩個都要情愛,你們知不知道,這世間最沾不得的東西就是情愛二字,人們躲都躲不及,你竟然往上竄!”
“不管你怎樣說,總是,若不是兒子喜歡的女子,兒子寧愿終身不娶!即便是冒犯了鮫王,兒子也要固執(zhí)到底,決不妥協(xié)!”
“你!”
“而且”
起陽話音一轉,眸中瞬間變得暗沉無光“據(jù)我所知,不許談情說愛這個不成文的族規(guī),在上一任鮫王統(tǒng)領之際似乎還未曾有,而如今的鮫王,在進行禪讓大禮時便向全族下達了這毫無人道的族規(guī),并嚴令,自此之后族中婚事,要由族長和幾位長老來安排,禁忌私定終生?!?p> “這樣荒唐的族規(guī),自是有人會反對,而當時,族中帶頭反對的就是父親您!”
昆長老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起陽看在眼中,抓緊機會追問道“可是奇怪的是,第二天清早父親又改了主意,不但與鮫王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還以一己之力壓下那些不愿妥協(xié)的族人。父親,兒子斗膽一問,當晚鮫王召您前去密談時,到底說了什么?為何讓您如此意志堅決,不惜用一切手段來支持他來實行這族規(guī)呢?”
起陽直勾勾的看著昆長老,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起陽輕聲開口,試探問道“父親,你與鮫王密談之事,族中無人知曉,當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需要你與鮫王如此費盡心思的隱瞞全族的人,那天晚上,新任鮫王到底與你說了什么?”
“夠了!”
昆長老怒意上頭,猛然一拍桌子,厲聲怒斥“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成日里嬌慣了你,養(yǎng)了你這么個無法無天,不知深淺的東西!”
昆長老怒氣沖沖,起陽反倒是越發(fā)冷靜,他轉眸看了看地上那被無辜掃下地摔成碎片的杯盞,目中幽光暗閃。
“父親可是心虛了?”
“放肆!”
昆長老怒道“你....你身為晚輩竟敢質問與為父,真是.....真是大逆不道!”
起陽沒了下話,昆長老怒意漸消,很快冷靜下來,昆長老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既認定與月見無緣,那你心中可有喜歡的女子,你說出來,為父好好想想,若是門第品性與你相合。為父便拉下老臉來去與鮫王說說,成與不成只能看你的造化!”
雖然此事是鮫王開口定下的,幸而并未公開此事,除了鮫王和幾位長老外并沒有多余的人知曉,在不傷害月丫頭名節(jié)之時他與鮫王細說此事,縱使鮫王會不悅,但應當也是有轉機的。
聽聞此話,起陽抿嘴一笑,原本怒氣沖沖的眼眸瞬間變的羞澀柔情,在昆長老詢問的目光中,起陽羞澀一笑,慢悠悠道“兒子心中喜歡的是宛童!”
“什么......................”
昆長老喃喃自語,顫抖的話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此事我以前從未提過,想來父親也未曾發(fā)現(xiàn)我對童兒的心意,不過您放心,我對童兒的心意”
“不.....不行.........兒??!這可萬萬不行!”
昆長老一把抓過起陽的手,老態(tài)龍鐘的眸中滿是驚恐,而且,那撲面而來的驚恐還不單單只是簡單的驚嚇恐慌,而是發(fā)自心底深處,無法壓制的害怕。
“兒?。∧懵牭f.......你聽爹跟你跟你說,除了童兒,除了童兒,凡是牡牝中的姑娘,只要你喜歡,爹想法設法一定幫你娶進來。”
“我不要,我心有唯有”
“不行!”
昆長老厲聲呵斥,緊張之下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因過于用力,將起陽的手攥的一片青紫。
“兒??!你要聽爹的話!爹不會害你的!”
“爹........”
起陽想了想道“爹可是在意童兒那對異瞳,童兒是您一手帶大的,她除了一雙眼睛與我們不同外,并無任何異”
“不是的.......不是的......爹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眼眸,就算如此,也不行...............”
“爹你提聽我說”
“是你聽我說!”
那一聲吼后,昆長老無力滑落在椅子中,瞬間變得蒼老許多,他抬眸看著一臉疑惑的起陽,長長一嘆,沉重的嘆息聲中隱隱透出絲絲疲憊和無奈。
“陽兒,為父說了,牡牝之女選誰都行,唯童兒不可,若你執(zhí)意如此,便隨你吧!”
起陽心中剛剛騰上一絲喜色,只聽昆長老又說道:“只是,你與童兒大婚之日,便是為父追隨紫葳之時?!?p> 紫葳是起陽已經(jīng)逝去的生母。
那絲未能涌上心頭的喜色被冰冷失望瞬間擊散。
“父親........父親,這到底是為什么呀!從小到大,您疼愛童兒勝過我這個親生子,旁人若是欺負她一份,您定會幫她討回三分。兒時,她貪玩,夜深后發(fā)了燒,大夫不愿開藥,說就是退了燒,這腦子怕是也要燒壞了,您為了童兒夜闖鮫王臥房,跪求了一株仙草,還不惜劈了自己的內(nèi)丹來救她。因為那對異瞳,族人對童兒始終沒有真心,而您處處為她著想,從未嫌棄過她的異瞳。我預想了您知曉這件事后的種種反應,唯獨沒想過您會如此過激!父親,究竟是什么原因,讓您不惜用性命來威脅我放棄童兒?”
昆長老沉默不語,起陽并不甘心,跪在他面前苦苦追問。
“唉................”
不知過了多久,昆長老終于有了動靜,他反手一揮,一個以他們倆人為中心不超過十步之遠的結界瞬間出現(xiàn)。
起陽看了看突然出現(xiàn)的結界,眸中充滿了疑惑。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原因,那為父便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