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葉發(fā)出窸窣的聲響,水滴流下青尖,落在籠頂,鐵欄上滿斑銹跡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八砩嫌惺裁??”
“銅棍子挺不錯,一把小刀,刀看起來值點錢,錢袋里就幾個銀板?!眱蓚€男人站在鐵籠不遠處,“東西賣了也能換幾頓酒錢。”“走、走。”
“哼……”高午玉靠著鐵欄,眼神冷冽,一手捂住腹側的傷口。她的面前坐了一個男子,男子見鐵籠外兩個看守走進林子,起身來到高午玉一旁蹲下。
高午玉面色微白,冷汗沿臉龐滴落。男子將高午玉壓在傷口上的手緩緩拿起,“哎,小問題,傷口很淺,已經(jīng)凝固結痂。”男子輕聲說道,“流了些血,心里不適,感覺虛弱罷了?!?p> “你的意思是……我膽子小?!备呶缬窭溲浴D凶幼诟呶缬裆磉?,“小小年紀遭遇此事,還有心與人貧嘴,你的膽子杠杠的。”聽到男子的話,高午玉欲發(fā)笑,卻又笑不出來。
男子瞧著很年輕,二十出頭樣子,穿著破爛,面容邋遢,身上盤旋一股淡淡的汗騷味。“我姓胡名大耶,你可以叫我胡哥,也可以叫我大耶?!蹦凶娱_口。
高午玉臉上浮現(xiàn)笑意,“你是……成心逗我嘛?”“哪里逗你,我真叫這名?!焙笠f,接著從鞋里拿出個小長盒。“你藏了開鎖的工具?”高午玉眼中一亮。
小盒外由硬油紙制成,一側呈砂感,男子將小盒前側抽出,內(nèi)部是木材質,“這是太然才產(chǎn)的火柴。”男子從小盒里拿出根小棍,小棍一端被暗紅小球包裹。男子把小棍包裹的一頭輕輕劃過小盒灰砂一側。
見小棍上悠悠晃動的火苗,高午玉吐出口氣,“哼……你就沒想過藏點別的在鞋里?”胡大耶瞟瞟四周,把火柴盒放回鞋跟處,“這東西貴哩,一般人還買不起?!?p> “我知道你是二般人?!备呶缬癫辉倮頃笠?。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鐵欄四周全是茂密的樹叢,先前兩人離開時走的小道在草灌間隱約可見,高午玉懷疑自己被關在一處山林里。
看看胡大耶腳上的鐐銬,“你怎么會被抓?”高午玉問?!安恢?。”胡大耶搖搖頭。默嘆一口氣,高午玉盤腿端坐,閉目屏息。
……
麗日正好,不溫不燥。湖邊石灘間,男子頭頂樹梢吊掛的老藤輕擺,苔蘚爬滿身下的巖石??匆谎凵磉叺闹窈t子,男子手里的釣竿松散幾分,眺望水面的漣漪,嘴里不斷的小曲。
細蛇紫深斑紋,綠鱗冉冉行于碧葉之中,吐著嫩紅的信子。嗒!小蛇落在男子脖頸處?!昂摺蹦凶虞p吐一口氣,“魏檀,我傷到紫兒你可別找我撒潑?!?p> 女子從樹后現(xiàn)身,走向男子,淡淡道,“你敢傷了紫兒,溫慶英,我把你命根子打斷。”兩人同是青白布衣,服飾相近。
魏檀坐在溫慶英身旁,一手輕輕托起他脖間的小蛇,放進自己懷中。溫慶英瞪一眼魏檀,“等胡師兄回來,叫他把你的蛇當藥給煉了?!薄皼]勁,開不起玩笑的二愣子?!蔽禾创騻€哈欠。
“……你真不去劍臨會?”魏檀雙手撐在身后,耷拉著腿。溫慶英面容平淡,“去了……又有何用?我始終改變不了‘天道二劍’的稱呼?!?p> 魏檀沉下臉來,厲聲喝道,“你們……!師父老人家月月待在封卷閣閉關,我都懷疑他爛里頭了!胡師兄陷到門事里,日日出山辦差!你呢?頹閑成泥!就因為大師兄離開,個個像被心上人甩了一樣!”
收了線,站起身,溫慶英把竹簍子蓋好,拿著東西準備離去。魏檀扭頭望向溫慶英的背影,“好幾位師叔師伯門下的天道弟子參加了今年的劍臨會,難道你真的不在乎大師兄天道一劍的名號被人奪走?”
溫慶英停住腳步,輕語,“我不在乎,寒易師兄更不會在乎?!?p> ……
鞋邊盡是泥漬,墨灰的布衣略顯陳舊,長發(fā)隨意扎搭在腦后,滿面胡須稍稍修剪了一番。黑鞘長劍掛在腰間,身后看形狀斜掛一把臟布包裹的刀。凌楸拉拉韁繩,馬停在一處溪邊。
翻身下馬,凌楸蹲在溪水旁。路上采到一些草藥,頊平曾經(jīng)告知過幾個敷藥的方子。搗弄一陣,凌楸把搗碎的草藥裝進一塊破布,裹好放進懷里。凌楸捧些水喝兩口,抬頭望向遠處——燕山的方向。
將高午玉安頓在春門鎮(zhèn),凌楸獨自上山。春門鎮(zhèn)往東南不足三十里便到了燕山,蒼遙門盤山而立。燕山連接長山一脈,凌楸繞了點路,從長山一脈走小道,試著碰碰運氣,能不能在其中找到些藥材。
凌楸用根木棍撥開面前的棘灌,一手將馬牽在身后,“本來想讓你留在春門鎮(zhèn)的旅店陪午玉,替她付了幾天的飯食和住宿的錢,口袋見底了。”凌楸回頭看看馬,“教了午玉新的功法,也不會閑著沒事干……我知道,老是讓午玉待在一邊,她心里難免有些失落,但我更希望午玉平安……”
天陰下來,凌楸的嘴卻依舊沒停下,“找時間問問羅福,當?shù)母杏X是不是就像這樣?!碧炜章湎掠挈c,凌楸似乎并未察覺。馬停住腳步,打了個響鼻,“咈!”韁繩拉得筆直,凌楸這才注意到臉上水珠的涼意。
躲進一片茂密的高樹叢下,凌楸走到馬身旁。馬背上除了原本的包袱外還有一捆油布,將油布卸下,油布的四個角一一綁在周圍的樹干上時,凌楸的嘴也沒閑著,“師父總講……萬事不能全備,卻依心而行,皆足矣?!?p> 一旁的馬時不時跺腳,凌楸坐在草里。雨聲越來越大,白花流濺頭頂?shù)挠筒寂窭?。凌楸感覺臀下有些潮濕,他起身換了一處干燥的地方盤坐,不忘補上一句,“師父總講,全美之事乃人心之念也?!?p> 靜水橫放腿間,凌楸撫著劍,面向山中,看落雨,看葉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