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懷檀調(diào)動了戶部的卷宗,等他和陳羨予一同梳理完,已是兩日后了。
屋內(nèi),書桌上都是散落的卷宗,地上還放著幾摞。
此刻向來溫和的余懷檀手中緊緊攥著一本卷宗,因為用力指尖已然發(fā)白,緊皺著眉說道:“為人父母竟然隨意丟棄自己的孩子,他們可還有良知在?”
陳羨予則是手持狼毫,在紙上正飛速地寫著什么,只見他的動作行云流水,筆下的字更是蒼勁有力。
“而今圣上重農(nóng)抑商,想要發(fā)展農(nóng)業(yè)充實國庫,而今一見,卻是操之過急了,”陳羨予說話間,筆下的奏折也沒有落下,“十倍賦稅縱然可以令商戶改為農(nóng)戶,但卻沒有顧及這些未曾成年的孩子們,變法的后果全讓這些孩子來承擔,若說責任,為人父母的占其一分,剩下九分,乃是朝廷。”
余懷檀將手中的卷宗拋下,也起身將空白的奏折拿了過來。
“此番實在太急于求成,圣上只在宮內(nèi),不知宮外情況,若我們再不告知,不知要有多少大業(yè)國的兒女因此喪命!”余懷檀痛心疾首,待潤了筆墨之后,又開口問道:“不過陳兄,你才回京不久,是如何得知京中有這么多乞兒的?”
“一位朋友告知的。”陳羨予只淡淡說道。
余懷檀不由說道:“想來定是位不凡之人?!?p> “不凡……”陳羨予輕輕開口,那好似融了碎冰般的眸中仿佛漾起了波光,忽的低笑一聲:“她的確與旁人不同?!?p> 余懷檀原本正認真地擬著奏折,卻在聽到陳羨予這一聲輕笑時停頓了下來,抬頭看向了他。
陳兄……竟然笑了……
“公子,二小姐來了?!闭藭r,外面的小廝進來通報道。
余懷檀方才回過了神來,眉心輕輕蹙了蹙,隨即道:“今日不是來送過茶點么,現(xiàn)下怎么又來?”
“奴才不知?!蹦切P說道。
聞言,余懷檀不由看了看正坐在自己對面認真寫著奏折的陳羨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讓嫣兒進來吧?!?p> 那小廝領(lǐng)了命出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一襲水藍色衣裙的余妙嫣便走了進來,嬌聲同二人說道:“嫣兒見過侯爺,哥哥?!?p> 說完之后,余妙嫣的目光便定格在了陳羨予的身上。
陳羨予風華正茂的年紀,便已然戰(zhàn)功赫赫,不僅長相驚為天人,才華也是文武雙全,只有這定北侯,才是她余妙嫣要嫁的人!
察覺到這盯著自己的目光,陳羨予的眉心輕輕蹙了蹙,手下微動,便將自己還未寫完的奏折給扣了起來,而后抬頭向著那道目光看去。
在半空中和定北侯的目光相接,余妙嫣的臉頰登時一紅,趕忙低下了頭來。
陳羨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并未繼續(xù)寫奏折,而是隨手拿了旁邊的一本卷宗來看。
看到余妙嫣這幅模樣,余懷檀心知肚明,雖有些無奈,卻還是柔和地問道:“嫣兒還有什么事嗎?”
“方才在庫房中尋到了些安神香,嫣兒想著侯爺和哥哥這樣辛苦,難免心神疲乏,便專門將這安神香送來?!庇嗝铈陶f著,招了招手讓身后的小丫鬟將香拿來。
又偷瞧了定北侯一眼,便自己拿著那香往書桌旁去了。
陳羨予未曾說話,只是看著手中的書,而余懷檀寫著奏折,偶爾還同余妙嫣笑笑,一時間,書房內(nèi)安靜得只有余妙嫣撥動香灰的聲音。
余妙嫣心中緊張,忽的眸光瞥到她先前特意放在陳羨予旁邊的點心一點都沒有動,心中不由閃過了一抹慌張。
“侯爺為何不吃這些點心,難道是小女做得不好……”余妙嫣趕忙開口問道。
“本侯不吃甜食。”陳羨予淡淡開口。
余懷檀也笑著同她說道:“嫣兒的手藝自是好的,只是你不知道,這么多年來,為兄都還未曾見他吃過一口甜食呢。”
聞言,余妙嫣方才松下了心來,還好不是嫌棄她的手藝。
過了一會兒,余妙嫣又開口柔聲說道:“明日花燈節(jié),不知侯爺和哥哥都準備好弓箭了?”
花燈節(jié)是大業(yè)國的傳統(tǒng),在每年三月十二的時候舉行,在這一天,城中所有的女子都需將自己親手做的花燈掛于樹上,而這花燈除了需要是女子親手做的之外,還要在下面掛上一枚香囊,等到晚上的時候,城中未婚的年輕男女們傾巢出動,男子需提早備上一支刻有自己姓氏的箭,等到晚上,用弓箭射下一枚香囊,便可與這花燈的主人同游,大多閨中女子都不可隨意出街,唯有在花燈節(jié)這一天可以完全放松,且能夠接觸到男子,歷年來,花燈節(jié)的存在可是促成了許多的姻緣,是以大業(yè)國的子民們十分重視這個節(jié)日。
余懷檀淺笑道:“管家應(yīng)是已經(jīng)備好了?!?p> 見陳羨予未曾言語,余妙嫣又問道:“那侯爺呢?”
“還未?!?p> “啊?”余妙嫣怔愣了片刻,接著道:“明日便是花燈節(jié)了,侯爺若還不準備弓箭,只怕要來不及了?!?p> 她的花燈都做好了,選的香囊也是十分的名貴,只等著明日能夠讓定北侯一眼就看到,但若他那邊連弓箭都不準備的話,她這花燈做得再好又有何用呢?
陳羨予卻不曾將這事情放在心上,語氣中仍舊是滿滿的疏離。
“本侯對花燈節(jié)并無興趣?!?p> 這句話落下,余妙嫣登時噎住,她現(xiàn)在總不能逼著定北侯去準備弓箭吧,但若是定北侯不射箭,那她這花燈還掛什么掛。
縱觀整個大業(yè)國,唯有定北侯才可與她相配!
*
江南風一手拿著貓咪形狀的花燈,一手扒著旁邊的樹干,向著樹下的江知意問道:“姐,你看掛在這里行嗎?”
江知意正抬頭看著樹上的情形,眉頭輕輕蹙了蹙,隨即說道:“再往上些?!?p> “再往上些?”齊寶瑩提著自己的花燈走了過來,“知意呀,我是萬萬沒有想到你會將花燈做成江江的模樣,更沒有想到你竟會選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掛花燈,先不說有沒有人能找到這個地方來,你再往上掛掛,人家就算找到了也射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