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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送我一枝茜草嗎?

三十,崩壞世界的歌姬

你可以送我一枝茜草嗎? 砂糖的眼鏡 3973 2021-03-22 11:49:10

  這是終末預言般的歌聲,少女立于高臺之上,指尖引導蒼穹之光,素白如瀑的長發(fā)垂落于雪色的長裙之上,裙擺又與光滑如鏡的乳白色地面融為一體,仿佛她是這座宮殿的一部分。

  她歌唱著,聲音如突破囚籠的飛鳥,傷感的歌聲像是蒼白的月光引導著迷失之人的方向,玩家們?yōu)橹V迷,有的甚至放下了武器。

  幕布般的圣潔之光從天而降,籠罩著已經(jīng)死去的狂龍,它被撕裂的肌肉在瘋狂愈合,新生的肉芽咬合在一起化成堅硬的龍鱗,破碎的喉嚨再次發(fā)出令人絕望的怒吼,那是不甘與憤怒的吼叫,逝者不死,必將再起,凡僭越之人必以血為償。

  白一凡狼狽起身,環(huán)顧四周,早已變成死亡與鮮血的歡樂場,他的耳鳴聲蓋過了人群的嘈雜,而他在奮力尋找那個和他一樣孤單的身影。

  精疲力竭的人們再也無法抵抗曾撕裂天空的巨龍,這溫柔歌聲的主人不是援助者,而是他們的夢魘。

  她是,崩壞世界的歌姬。

  一天前

  六十二層,皮爾特早市。

  擺攤的商人玩家洋洋自得的揪著他那兩撮性感的胡子,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身影,老顧客準時到來。

  他的熟客是個有點放不開的年輕人,披著一身不太合身的黑風衣,那用來耍酷的高領口在他這似乎是用于遮掩面部。年輕人要的東西并不珍貴,但稱得上稀奇古怪,赫爾特鼠的唾液,甜甜花蜜,茜草露珠,很難想象他是什么職業(yè),煉金術士?可他身上帶著不小的血腥氣,不像是能沉下心在煉金臺上研究的家伙。

  “今天挑點什么?”

  商人客氣的打招呼,熟練的拿出那些沉積的貨物。

  “老板,我想問你個事”

  年輕人并不急著挑取物品,他心不在焉的翻著,似乎有心事

  “盡管問,為客人解惑也是我的榮幸,只要我知道,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案”老板胸有成竹的說。

  “也不是什么特別的事”年輕人扭捏起來“就是看您比我年長,我想問問,要是送禮物給女孩子,送什么比較好”

  老板愣了一秒,隨后露出長者的笑容。還以為他要問裝備和稀有物品,沒想到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看來這小子比看起來還年輕,只是這樣的世界里生活,他不得不表現(xiàn)出冷漠的一面。

  “過來”

  他嫌這小子緩緩靠近太慢一把把他攬過,太過慢熱也不會討女孩子喜歡的,他并沒有說出口,因為眼前的男孩很青澀,顯然是個新手。

  “你是從西街口走過來的對吧”

  “對,哪里挨著傳送石碑”

  “皮爾特是個新開發(fā)街區(qū),雖然比不上那些老街繁榮,不過人多物雜賣什么的都有,就像沿街叫賣貨品的年輕吉普賽姑娘一樣,一路走過來,你看到什么了?”

  “我記不清了”年輕人撓撓頭

  “你是不愿意說吧”他盯著男孩躲閃的目光“這條街總有什么能讓你眼前一亮,吉普賽女孩總能吸引到男人的目光?!?p>  “有,有一家花店”

  “Bingo!”

  “你看,你不是已經(jīng)握住答案了嗎”

  “我只是覺的那里的花卉很亮眼才留意了一下,這也不能算理由吧”

  “從你開始考慮送什么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開始不自覺的選擇,就像拋硬幣時的心境一樣,何必去在意正反呢,那都是上帝決定的,你自己的選擇早就在拋起硬幣那一刻就決定了?!?p>  他拍拍年輕人的胸脯,讓他鼓起勇氣

  “那女孩如果真的在意你,無論你挑了什么,她都會紅著臉說謝謝。關鍵是你的態(tài)度,小子,眼神再堅定一點,讓她看到你的決心,你要像個騎士王一樣帶著征服的氣勢!”

  “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想您大概是誤會了”

  年輕人掙脫他年老但有力的雙手。

  “什么”

  “不過您的建議還是挺有趣的,我想我可以采納。”

  白一凡一邊后退一邊說。

  蒼勁的風車菊擺放在正對店門的花臺上,它們生長在風氣地,狂風到來時會在風中起舞,白一凡拔起過這種花,它的根系并不發(fā)達,卻能迎著人都躲避不及的狂風。

  倒是挺適合送自己,他有些自嘲的想著。

  該怎么挑呢。

  莖葉高挑欣長,花朵素白,如美人般的塞西莉亞花,形狀奇特的紅色金魚草,還是可以吹出滿天飛雪的蒲公英。

  他一點也不懂花,來這里確實是因為鮮艷的色彩吸引了他。

  “先生,要買花嗎?”

  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他一跳,白一凡進來時并沒有玩家招呼他,他還以為這里是npc的商店。

  花店的老板是個年輕女孩,身上帶著微微的茉莉花香。

  “幫我挑一朵吧,朋友過生日”

  “是個女孩么”對方試探著問道

  “啊,是”

  “讓我猜猜,她有一頭垂柳般順長的黑發(fā),清澈的眼睛像是湖面一樣光滑,但衣著卻像個四處游歷的冒險家”

  “等一下,這真的是你猜的么”她描述的太過準確,白一凡開始懷疑她是不是認識淺雪。

  “就在你身后啊,哥哥”女孩調(diào)皮的一笑,催促白一凡轉(zhuǎn)身。

  乖巧的少女漲紅了臉,低垂眼簾像是只做錯事的小貓。

  “你怎么知道的”淺雪輕聲問。

  他們從花店中走出,女店長挑選時熱情的問話讓淺雪嬌羞的少女心展露無疑,害羞的她甚至說不出完整的話。女孩似乎把白一凡和淺雪當做了情侶,白一凡見狀決定托口離開,免得淺雪不開心,女店長并不嫌客人浪費了時間,反而還獻上了祝福并歡送了他們,真是熱情過度的家伙啊,白一凡能感到她溢出的欣喜。

  “上次你我討論年齡時,我稍微留意了一下”

  白一凡環(huán)顧四周,以此來遮掩他羞澀的目光

  “最后結(jié)果是你比我大一個月”淺雪說“十月十三號,我也記下了你的生日”

  “反擊”少女拍擊手掌,笑起來天真無邪。

  “不過好像錯過了,抱歉”

  他們通過談話得知彼此生日是在十一月五號,這個世界沒有自己的紀年,時間還是按照現(xiàn)實在流動,仿佛每一天的消逝都是設計師的倒計時。那天淺雪在望風草地邀請白一凡試吃她新做出來的餐品,她記得白一凡連嘴角的果醬都不放過,還說擦掉是罪過,貪婪地表情像是個貪吃的小鬼。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六日,淺雪的生日。

  “沒關系的,我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樣,我討厭生日,所以我從來不記自己的生日”他并不討厭自己的生日,但這個謊話他說的面不改色,他討厭的是自己那殘破不堪的家。八歲生日時他試探著向父親索要蛋糕,得到的卻是一頓毒打,老家伙甚至用菜刀威脅一個稚嫩天真的孩子,口中一直謾罵他是害死母親的兇手,這話從他出生時就充斥著他的耳朵。

  無數(shù)次他在窗間看著對方樓棟,在某一天其中的某個房間會燈火通明,那是其他小孩在過生日,他隔著冰冷骯臟的玻璃,貪婪地吮吸對面?zhèn)鬟f過來的光芒,眼中滿是羨慕與渴望,所以他漸漸憎恨自己的生日,就像憎恨這個家一樣。他跟其他孩子不一樣,白一凡學不會仇恨,因為他太懦弱,所以恨久了,他也就選擇了遺忘。

  “說謊”

  少女鋒利的聲音直刺他的內(nèi)心,抬起雛鷹般銳利卻稚氣的雙眼盯著白一凡。她看穿了他的謊言,雖然他說謊時面不改色但眼神游離。

  她討厭白一凡說謊,因為她不想讓白一凡刻意隱藏內(nèi)心,像塊石頭一樣把自己裹在里面,那怕內(nèi)心都變成巖漿,外面也只能感到溫熱,那天突然承受不住爆開的時候,人們也只能嘆息著說這曾經(jīng)是塊好石頭,而后任由它的殘渣被風沙吞噬。

  “你就那么討厭你的現(xiàn)實嗎,就像討厭你的名字一樣”她的話毫不留情

  “淺”白一凡頓了一下“雨宮,唯有名字,這是我最后的底線了,我不想去提及。我并不討厭那個名字,剝?nèi)ヒ磺形乙仓皇D菐讉€字,我只是”他沒話說了,他確實討厭那個該死的現(xiàn)實,本來打算嘴硬一下結(jié)果語氣到最后漸漸變軟,像是偷了東西的小孩在狡辯一樣。

  “還記得你問我的問題嗎”淺雪淡淡的說“如果,如果那時是你選擇,你會怎么選”

  “我可能會選否吧”他早已點下了否,這是他的決定。

  “就算知道自己會死在這里也你也要點否嗎”

  “我沒辦法點下確定”

  這次他的回答不再模糊,幾個字吐出來,斬釘截鐵。

  他們還在繼續(xù)走著,走進城區(qū)內(nèi)的公園林區(qū),陽光穿過樹梢照射在林蔭道上,形成大小不一的斑點。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想著在現(xiàn)實中我們能相見”她憧憬的望著天空,用手遮住瀑射而下的光芒,無形的陽光流過她白嫩的手指“這里不是終點,不應該是,我來這里的目的開始是出于無聊,是被困住的鳥兒想看一看天空。收到那個消息后,我竟然有些興奮,我害怕回去,害怕那個暗無天日的小屋,于是我想一死了之,故意加入那些不被人信任的隊伍。”

  “我應該慶幸之前遇到了你吧,不然以你膽小的性子,肯定不會去冒險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盡管那時雙腿已經(jīng)酸的要死,我依然在掙扎,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直到你出現(xiàn)的那一刻我才明白?!?p>  她看著白一凡,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消瘦少年的影子。

  “你就像是神話中的天照命,是屬于我的太陽,你拿著天羽羽斬斬斷八岐大蛇的軀體,把我從黃泉里拉出來,所以那一刻,我放心的沉下身體,就算死去,我也至少被人在乎過,那怕只是一個陌生人”

  “現(xiàn)在想起來我真是自私,自私的傻女孩把陌生人拉入了困境,臨昏倒時都沒說出一句抱歉”她拉住白一凡的衣角“加入鋼鐵之翼攻略組也是我自私的決定”

  她一直在掙扎,傻女孩想要擺脫掉壞死神,唯一能給她力量的就是那個不顧一切的男孩

  “我遇見了你,那個會為了我而冒險的膽小鬼,所以我不想再逃避,我想要為你做點什么,我想和你一起出這個死亡游戲,我們在真正的現(xiàn)實相遇,如果可能,我為你舉辦一場真正的生日宴會。”

  淺雪的聲音逐漸低沉,低沉到悄無聲息,她拉著的衣角定在原地,風衣的主人像是水泥立柱般不肯挪動一步。

  “你我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總會有辦法”

  “沒辦法,我們的命運是被寫定的,憑你我,什么也改變不了”

  白一凡的聲音和身體一樣堅定。

  “你是被囚禁的金絲雀,而我是一無是處的膽小鬼,我們能反抗什么呢”

  先不說兩人隔海相望,就是一個在浮空城一個在地面的差距,也是不可逾越的鴻溝,美好的幻想還未出生就被現(xiàn)實流產(chǎn),他們的世界是殘酷的,殘酷到連絕望之人的哀嚎都被吞沒。

  “是嗎”

  她松開了固執(zhí)的手,茫然的向前走去。

  “對了,你來找我,有事情嗎”

  “本來是邀請你去討伐六十層boss的,不過你其實并不希望他們攻略吧”

  這話深深刺痛著白一凡的內(nèi)心,可他沒有反駁的權利。六十層boss,光明吞噬者黑龍米狄爾,是個棘手的家伙,看來各大公會要再次聯(lián)合,前些天攻略時白一凡也聽到風聲,沒想到他們把行程趕得如此緊迫。

  “我會去的”

  “分開之前,來唱一首生日歌吧”

  少女仍舊邁著沉重的步伐獨自前行,輕聲哼著模糊的歌曲,調(diào)子婉轉(zhuǎn)且悲傷,每一個音符都刺入白一凡的骨節(jié)。

  少年拿出一直藏在背包里的水晶球,晶瑩的晨露中漂浮著茜草種子,像個綠色的小精靈,這是他親手做的,是他真正要送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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